48.死路

“頭兒,這小子有點邪門,我看不如直接一刀殺了!”一個黑衣人提議道,亮了亮手裡的長劍。

類似頭領的黑衣人目光冷冷的掃來,突然道:“你就是蘇遇。”

這句話不是個疑問句,還是一句陳述句。蘇遇一慌,心想:莫不是衝着我來的?如此,黑衣人頭領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忽而一擺手命令道:“主上有令,將這孩子拿下!”

立馬就有兩個黑衣人將蘇遇抓了過來,又詢問道:“這女的怎麼辦?”

“殺!”

“是!”

念燭的臉色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得蒼白下來。

就在這時一陣錯亂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黑衣人首領眉頭一皺,心知驚動了山中弟子,隨即擺了擺手示意撤退。

蘇遇心裡大急,手上的匕首也被黑衣人奪了去,雙手也被控制住。此時若不想點辦法,今日大概就要被人強行擄去了!

大眼睛轉了轉,蘇遇忽然靈機一動,一腳踹向了念燭的膝彎。這一腳踹的結實,念燭痛的懵哼一聲撲倒在地,怎麼也爬不起來。

本要將念燭一劍封喉的黑衣人一驚隨即大怒,隨手給了蘇遇一個耳光。

這耳光甚是響亮,蘇遇頭昏眼花,口鼻真噴了血,只覺得身下一輕就被人挾持着帶上了房頂。他耳邊如同雷鳴,什麼都聽不真切,恍惚間聽見許錦言在喚他。隨後就是更加嘈雜的打鬥聲。周圍一股子甜膩的氣味撲面而來。

他方想回應,脖頸卻驟然一痛,就什麼也聽不見了。

…………………………

是夜,天色暗的彷彿要壓下來,空氣彷彿也一瞬間凝固,卻又在下一刻精準的定格在懸崖邊上對立而站的兩個人身上。

許錦言仍舊穿着一襲白衣,高大的身形卻顯得有些蕭索。原本俊美的臉上此時充斥着吃驚,憤怒,難以置信,甚至是恐懼。

他踉蹌着往前走了幾步,伸出一隻手,望着眼前身形狼狽的少年,脣角微微顫抖,好半天才擠出來一句話,“阿遇,你在做什麼……快過來……”

蘇遇只是苦笑着搖了搖頭,身後已然是萬丈深淵,而眼前不知何時也成了萬劫不復。

臉上已然傷痕累累,面目全非,手腕和腳腕處血肉模糊,身上的衣服也早就破爛不堪,染了一身的血污。這滿身傷害,瘡痍滿目,他不在乎,亦不想在乎。

低頭就着月色,他看見了自己滿是鮮血的雙手在顫抖。是了,他方纔又殺人了。他總是這樣,害了一個又一個,殺了一個又一個。卻還像不知足似的繼續作惡。只可惜他作到頭了,如今淪爲一顆廢棋的下場就只有死路一條。

可是,他真的不是有意要殺許文的啊!他怎麼會想殺許文呢?許文可是許錦言嫡親的弟弟啊,他怎麼會想殺他呢?

現在誰也不會原諒他了,沒人會原諒他了。

“大師兄……”蘇遇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你……你愛過我麼?”

一瞬間空氣彷彿靜止,許錦言先是滿臉錯愕,隨即眉頭一皺,似乎有些厭惡,又有些惱怒,半晌兒才聲音沙啞的說道:“你過來,只要你過來,我就告訴你。”

蘇遇苦笑,搖了搖頭,露出了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回不去了,都已經回不去了。

他做了這麼多錯事,害了這麼多的人。他如今什麼都沒有了,不管是引以爲傲的容貌,還是不俗的武功,都已經毀滅殆盡。他曾經妄想着,總有一天許錦言會向他走來,事到如今他才驚覺,可惜一切都太遲了。

蘇遇猶不死心,硬是要問出一個答案,可許錦言卻不肯再跟他多說一個字。

突然,蘇遇就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來,爲什麼到了現在你也不肯對我說一個“愛”字?只要你說,我就認錯,只要你說,我就跟你回去。哪怕等待我的是千刀萬剮,我也心甘情願!可你卻從不對我說那個字。我一生害人無數,旁人都說我狐假虎威,陰險毒辣,可我唯獨沒想過要害你啊!

一廂情願,有始無終。我們之間橫恆着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我總是想一步步的往你身邊走去,哪怕過程並不美好,我害人害己,傷人也傷了你。可到頭來,卻越走越偏,我們越走越遠。

腳下是萬丈深淵,耳邊是呼嘯的冷風,蘇遇閉了閉眼睛,最後看了許錦言一眼,一隻腳已經踏在了半空中。再多一寸,他就可以如願以償的去死,再也不用被人擺佈了。

他一顆真心煎熬了太久,如今已經碎成了殘渣,再也回不去了。

“大師兄,你原諒我吧……”

“阿遇,不要跳!”

許錦言震怒,額頭上的青筋暴起,飛身一把拽住了蘇遇的胳膊。

蘇遇大驚,在王府地牢裡的慘痛回憶瞬間席捲而來,如同海浪將他淹沒。

“啊!”

一聲尖利的聲音劃過耳畔,蘇遇梗着喉嚨,眼裡蹦出了兩行淚,下意識的一掌將許錦言打下懸崖。

“大師兄!”

“師兄!許錦言!”

蘇遇跪倒在懸崖邊上,看着墜崖的許錦言的身影一寸寸的消失在眼前,直至被黑暗吞噬,連一片衣角也看不見了。

身後漫天的利箭劃過夜色,將他的身軀刺穿,死死釘在了地上,鮮血一瞬間染紅了懸崖邊。眼淚成串的砸落下來,耳邊嘈雜不堪,有人在撕心累肺的哭嚎。蘇遇微微低頭,見心臟的部位不知何時已經被箭射穿,他想了許久,突然驚醒——那裡曾經住着一個人……………………

“啊!”

蘇遇尖叫着醒來,豆大的汗珠順着額間的碎髮流了下來。他四肢痠軟,彷彿全身的力氣一瞬間被抽乾。周身如墜冰窟。

定了定神,蘇遇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好半天才平復了情緒。不斷的安慰自己:方纔那些片段不過是前世的記憶罷了,他又重生回來了,許錦言沒死,他也活着,所有的事情還可以重來。

深深的吐了口氣,一顆心漸漸的平復下來,蘇遇嘗試着活動一下胳膊,這才發現自己被緊緊的綁在木架上,動彈不得。

粗大的鎖鏈黝黑堅硬,泛着幽幽冷光,蘇遇瘦小的身子被緊緊束縛在冷硬的架上,彷彿是一隻待宰的牲畜。

蘇遇這才覺得臉頰生疼,嘶嘶的抽着冷氣。知道自己掙脫不開鎖鏈,他也並不打算浪費力氣。大眼睛四處張望,只見周圍潮溼陰暗,好似是一處地牢。

想到地牢,蘇遇面露苦澀,怎麼又是地牢。前世他被許文關在地牢裡飽受折磨,今世居然又被一羣來歷不明的黑衣人綁在地牢裡。難不成是老天爺覺得他這世過的太舒服了,想要折騰他一番?

這地牢又陰暗又潮溼,凍的蘇遇瑟瑟發抖,連帶着綁他的鎖鏈都震了震。他實在是想不出到底是誰將他強行虜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鎖鏈被打開的聲響,蘇遇一驚,慌忙閉上眼睛裝昏迷。

耳邊是一聲聲沉悶的腳步聲,蘇遇甚至能聽出來人是兩個男人。

“怎麼還沒有醒?”

一道男音傳來,聽的出來是位很年輕的公子。

“回公子,他已經醒了。”

聞言,蘇遇心臟猛一縮起,不安的情緒瞬間席捲而來。這兩道聲音……好似……在什麼地方聽過?難不成是他們?

“唰”的一聲,一個蒼老的男子手持着長鞭,毫不客氣的給了蘇遇一鞭子。

蘇遇一痛,前胸的衣裳瞬間撕裂,一道深紅色的腫痕從脖頸一直蔓延到小腹,他疼的眼淚汪汪,所有的痛苦都掩在了喉嚨底。這些人……簡直不是人!

“呦,還真醒了。”

年輕的公子穿着一身大紅色的衣裳,俊美的有些過分,通身透着一股子邪魅姿態,臉上雖是笑着的,可笑容卻爲曾到達眼底。見蘇遇睜開眼睛,彷彿十分喜悅。手上的摺扇“啪啪”的敲擊在手上,好似很有興致的打量着蘇遇痛苦的神色。

而蘇遇卻像是見到了鬼一般,臉色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下來。

這個人,蘇遇認得,前世的時候就認得。非但認得,前世還因爲某些原因打過交道。

正因爲如此,蘇遇心裡更爲發怵。眼前的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此人乃是青州首富,外界傳聞笑裡藏刀的風流公子沈君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