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吵鬧隔着圍牆院落房門依舊聽得清晰,兵乓的摔打謾罵聲還隱約聽到哭聲。林幽不明爲何醒來在屋外,曹暮夜出現在他身旁,李寡婦何時與孟狗子暗度陳倉?
“吃餃子。”曹暮夜出聲打破屋內的寂靜。
蓮寶拍拍手,口齒不清說了什麼,曹乾孃臉馬上黑下來,輕打蓮寶的小嘴,“壞蛋,這李孟兩家也不覺事丟人。”
曹暮夜冷笑,餘光掃了林幽一眼,見她清醒了不少,茫然好奇的豎着耳朵,低咒了聲:“蠢貨。”
林幽噌坐直警惕又生氣的瞪他。
曹暮夜心道這大小姐翅膀越來越硬了,現在敢直接甩臉色了。
“他們兩家就是故意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在吵鬧聲讓人聽清。
林幽疑問看他眉頭不贊同的皺眉,曹乾孃恍然大悟的張嘴,吃下個餃子壓了壓驚,大罵:“都不是東西。”
林幽更加困惑了這可是涉及名聲的問題,出了這事不該死死捂住不讓泄露出去,這反倒其行恨不得敲鑼打鼓讓全部的人知道。她開始對李寡婦惋惜雖不大喜歡她的爲人處世,畢竟同爲女子又經歷過些不好的事情,特別感同身受。這兒聽曹乾孃跟曹暮夜的態度完全是鄙夷厭惡的,她只好閉嘴不參與討論,自當給李寡婦一份體面。
曹暮夜似乎一眼看穿了林幽的心思,哼了聲接過曹乾孃的話,“可不是,一個偷雞摸狗,一個惡毒婦人心,兩家人也是有眼力勁的戳和了,也好不去禍害好人家。”
曹乾孃抿脣不語,吃了幾個餃子,蓮寶哇哇嘰裡咕嚕說了幾句,自個逗樂咯咯笑,燭火爆了聲,林幽實在憋不住。
“李寡婦雖是個寡婦也是個好人家的女子,爲何就給孟家糟蹋了。”她頓了下,自覺不對,孟婆子雖討厭孟小妹總壞事,孟狗子沒多接觸,僅存的接觸下也算是個懂禮的老實人。
“不是她就是你。”曹暮夜拍了下桌下,碟子間的碰撞像是在敲打人心。
林幽錯愕,曹乾孃緊張起來反應很快抓住曹暮夜的手臂。
“說清楚。”從未有的命令語氣,本渾濁的眼怒火灼灼。
“從頭說起,省得有些人把聰明勁對內,對外缺心眼還數錢。”曹暮夜斜眼瞟了林幽一眼,冷刀子嗖嗖過去,林幽打了個激靈,“奇怪都吃餃子了,這傻子還跟人出門,好心過去催,看到那狗人鬼鬼祟祟出來,一看就沒好事,起初沒多在意,看他往李家走,不久聽到有女人說話聲,想着也要過去就走過去,看那兩狗東西進去,心得覺不對勁,又去看了眼。”他夾一餃子放進嘴裡,故意嚼得很慢,定定看林幽,李家的吵雜聲,蓮寶自樂聲,燭火爆裂聲一下變得突兀起來。
林幽垂頭佯裝夾餃子細嚼慢嚥,這時瓷器碰撞聲,曹暮夜出聲。
“那這傻子在裡面睡着了,旁邊還有一碗湯,那女人放狗人進來……”林幽手一抖筷子撞到碟子發出清脆聲,又悶聲落地。
“繼續!”曹乾孃拍了下桌子,咬着槽牙目露兇光。
“都說了不能便宜別人,這狗人當然要配那女人才是件積德的福事……”又夾餃子吃了起來。
“說完再吃。”曹乾孃奪走曹暮夜的筷子,用力拍在桌上。
曹暮夜動了下空無一物的手,“正好身上有點迷香,往屋裡放了點。把這兩人狗夫妻放到炕上,再拖走這傻子到外面。”小心伸手去拿筷子。
曹乾孃怒瞧了他一眼,細細想又問:“沒了?”
“爲何你不直接把我帶回家去?”林幽臉不由紅了起來,把後半句反而等她醒來聽牆角看好戲。
“這樣帶你回去,我跳黃河也洗不清,這種破事只有傻子纔去做。”又吃了個餃子,指尖閒適敲打桌面。
曹乾孃眉頭鬆了下,睨了眼曹暮夜,“你就沒做點好事?”尾音上挑,像把鉤子馬上要把曹暮夜故意隱藏的事情勾出來。
曹暮夜裝若無其事吃了幾個餃子又喝了幾口湯,纔回答:“反正要等這傻子醒來,就回去抽了幾下那狗人,這狗人是憋得慌了,抹黑不管是誰就搞了起來,是人是鬼這會是看清楚了,這開過葷的燈一黑管誰,照樣成事老王誠不欺我。”一口吞下整個餃子,打了個飽嗝。
曹乾孃嫌棄瞪了他一眼,“幽幽跟前說啥葷話,沒個正行。”給林幽添了湯,拍了下垂頭面紅耳赤的林幽。
“反正都是老子的人,說又咋的。”曹暮夜站起手掌往林幽頭頂一推,強行讓她與其對視,“還不謝老子。”
林幽讓開撥好被弄亂的頭髮,心裡聽完整件事的經過,早將對李寡婦是憐憫跑到九霄雲外,極爲贊同曹暮夜的精準說話,他們就是一對狗夫妻,但他們心雖險惡,沒曹暮夜這小動作也不至於鬧得如此大,心裡的感激也膈應着。反覺得曹暮夜這壞事做得消無聲息,把壞事拿來邀功的嘴臉又怕又噁心。
“這表情,乾孃你看她就這樣對待恩人。”曹暮夜向曹乾孃抱屈。
林幽收起鄙夷之色,淡淡道:“你若是救我沒再做後面的事,我會真心感謝你。如今你做了這事,鬧得李孟兩家不合,破壞了李寡婦跟孟狗子的姻緣,你覺得這是積德,我反倒認爲這是造孽。”
“幽幽,這話重了。”曹乾孃伸手擋住要發作的曹暮夜,語氣嚴肅繼續道“你小不懂這裡面的事情。李寡婦年紀輕輕就守寡,按理她這等容貌家裡又有兩個對她好的兄長,不該拖着在家,不是兄長眼高不願意給她張羅,曾經有未娶親的求娶,她私自拒了拿寡婦再嫁由己。我老婆子起初還贊同她的想法,覺得這女娃有氣性,哪知她跑過來說要嫁阿夜,阿夜不理她就糾纏還故意對外胡說,阿夜氣她背信棄義嫁了他人,這是哪兒門子的事!”
曹乾孃氣得雙手拍大腿,老眼隱隱泛出水光,可見此事對她影響之大。
“乾孃,是她自個不要臉,咋幹啥操這份心。”曹暮夜氣憤插嘴。
曹乾孃嘆了口氣,繼續道:“可不是這個理,這一傳但凡要點臉面的也非娶她不可了,不要就是咋不仁不義禍害她這個寡婦。阿夜氣不過讓我給找門親事趕緊把親結了,姑娘還沒娶到家就到處傳阿夜狼心狗肺負心漢,這冤枉得。”
“她做初一,我做十五,我個男的還拉不下這個臉……”
曹乾孃打曹暮夜的手臂,怒斥道:“你別打岔,也不知哪兒吹來的邪風,說李寡婦不掂量自個的斤兩倒貼,人家個未曾婚配的能要她這喪門星,越傳越過分,女子總比男子難,女人們說閒話總喜歡爲難女人,這麼阿夜不會說了,反正李寡婦惹了一身騷。李家扛不住了出來說這都不是真的,然後便宜賣了幾個月的豬肉,才堵住她們的嘴。”
林幽似乎聽懂了,又有些不明,呆呆的吃了個餃子等曹乾孃繼續。
曹乾孃喝了口湯潤了下嗓子繼續道:“這羞人的事,李家怕是故意逼李寡婦嫁人的,逼近姑娘養久便成仇,何況只是兄長,還娶了妻生了娃,看着和和氣氣的心底可不巴望這妹子快點離開,但又不能強趕,這壞了名聲將來兒子娶不到好媳婦。這會李寡婦做了這事,還不趕着把人弄走,爲啥還要捂住惹一身騷。”
“李寡婦這人可以嫁更好的何必去有這樣婆母的家,這兄長可真假仁假義,我還道他們真心疼自家妹子要養她終老,出了這事直接掃地出門。”林幽氣憤李家兄弟的無情虛假,又想到李寡婦那無奈接零活,原本以爲是補貼家用省得被嫂子們白眼,現在回想如果兄長真的疼愛自家小妹怎麼會讓妻子給她使絆子呢?
曹暮夜乾笑幾聲,用筷子敲了幾下碟子,嘲諷林幽“你真是個泥菩薩心腸,狼做的心狗做的肺,還生了一雙白眼。”一腳踢翻旁邊的空凳子,“老子好心救你回來,你反去可憐那兩要害你的狗男女,早知道直接把你扔到孟家去,然後被賣進勾欄裡,看誰可憐你這白眼狼!”
“幽幽,阿夜說重了,但你確實不該可憐他們,我說怎麼多就是要告訴你,他們本來就不是好人,是藏在暗處的毒蛇,趁你不注意就一口咬死你。孟狗子看着老實巴交的,能跟李寡婦勾搭在一起陷害你,怕是早起歹意,我就想着孟狗子就這麼好心過來送吃食,這個扣門一毛不拔鐵公雞轉性了?哼,原來黃鼠狼給雞拜年。”
“是啊,當自個聰明別人是傻子,也不瞧瞧他大爺的火眼金睛,他這猴精能都過老子這尊大佛?就是家裡有個傻的,這麼明顯當好心,對她好當驢肝肺,最後還洗洗乾淨送上門,要不是老子,這會咋家是送了人還賠嫁妝。”
林幽鬥了激靈,可不是要是真被孟狗子成了事,孟婆子又跟曹家不對盤,還不拿這把柄讓曹家脫幾層皮才罷休?
“是我有眼無珠。”林幽誠懇道歉,後背已經浸出一層冷汗。
“你說那麼多話,就這句中聽。”曹暮夜高興的吃了幾個餃子,擡眼望李家放心稍微側耳,“成了。”
林幽剛想是什麼成了?就聽到李家開門砸門聲,孟婆子謾罵聲,話裡話外數落李家兄弟跟李寡婦,又有幾聲孟狗子的勸話聲,孟小妹的抱怨聲,嘈雜腳步聲進了屋門逐漸消停了。
“這孟婆子真是會造,得了便宜還賣乖。”曹暮夜把空碟子疊在一起,“李寡婦那陪嫁八成不少。”
“我看難,李家兩嫂子不是省油的燈,不過李寡婦是個聰明會來事的,李家兄弟還是會看在血親上偷偷給點。”曹乾孃撥了撥剩下的幾個餃子,看蓮寶打呵欠給他塞一個,小傢伙聞到想起一下來了精神,張着小嘴吧唧吃了起來。“不說他們這破事了,反正日後也不打交道。”
曹暮夜嗖地站了起來,“乾孃你這啥意思?”
“啥意思?明兒咋娘倆就搬出這財狼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