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易寒坐了起來,摸到我身旁的手機,按亮屏幕,往我臉上照了一下,我不由用手擋住,很快他便挪開,又問道:“腿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沒那麼疼。”聲音像是被什麼割破了一下,嘶啞的厲害。
他手伸過來,探了一下我的額頭,“你還在發燒。”
“沒事。”
“好在地窖裡有水,我去給你弄點水喝。”說着他爬起身,我只覺眼前一亮,小小的地窖變的透明,是他開了手機手電筒。
沒一會,他用一個瓜瓢給我舀了水。
原來那兩個大缸裡,有一個是裝水的,水裡土味很重,但在這樣的條件下,有水喝已是老天爺給的恩賜。
我喝掉小半瓢,才推開。
邵易寒把剩下的喝掉,把瓢扣回到水缸上,又從一個筐裡拿出一個餅來,隨後坐到我邊上,把我扶了起來靠在牆上,隨即他把手電筒關掉,只留屏幕的光亮。
他掰了一小塊餅遞到我嘴邊,“不餓也得吃一點。”
我擡眸看了他一眼,光線昏暗只能看清他的寵廓,“你先吃吧。”
“那邊還有兩個,你先吃。”
我把餅咬進嘴裡,像是咬進一塊石頭,特別硬,我在嘴裡含了好一會,才咬的動。
“是不是很硬?”邵易寒見我吃的很慢,問道。
“嗯。”
“這種餅剛做起來其實很香的,就是這裡溫度太低,被凍的跟石頭似的,你放嘴裡含一含再嚼。”他說着,一手捋了捋我臉頰邊上的碎,全挾到耳後去。
“你以前吃過?”這裡溫度是很低,感覺坐在一個冰窖裡。
“嗯,在隊伍出任務時經常吃這種餅。”他又掰了一小塊放到我嘴邊。
我勉強吃了幾口,便怎麼也吃不下。
邵易寒也沒在堅持,又把餅放回到那個筐子裡去。
“你怎麼不吃?”我問道。
他回眸朝我笑了一下,“我不餓。”
那時我哪裡知道,其實那個筐裡只有那麼一張餅。地窖裡看着食物很多,但都是生面、米、醃菜,真正能吃的沒幾樣,而這幾樣若不煮熟也是很難下嚥的。
邵易寒四處看了看,便又回到我身邊,又讓我躺了下來,然後他跟着鑽進被子裡,抱着我,這樣兩個人都能暖和一點。
沒一會,我眼皮又開始發沉,這一覺我睡了很久,人昏昏沉沉身體忽冷忽熱,想醒都醒不過來,迷迷糊糊間總能感覺到有人在耳邊低喚,然後有溼潤的東西喂進嘴裡,我本能的吞嚥。
昏昏噩噩,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像是喘不上氣來,便被憋醒了過來。
睜眼那一瞬,漆黑如墨,剛要喚邵易寒,突聽身邊有隱隱的抽氣聲,那是一種痛到難忍的抽氣聲。
“易寒……”我手往一旁摸索,急促的喚着他,聲音卻低不可聞。摸到男人冰冷至極的手,我延着他的手臂往上摸去,感覺他全身都在發顫,“邵易寒……”我又喚了他一聲。
他沒有迴應,我聽到他咬牙‘咯咯’作響的聲音。
我忙往他身上靠過去,拉起被子把他裹進來,摸着黑抱住他的頭,摁到自己懷裡,一手搓着他冰冷的臉,身體儘量貼着他,想驅趕他身上的寒意。
“邵易寒……你怎麼了?”我的聲音帶着無助與害怕,輕輕的搖着他的頭,他身體冰冷的可怕,額頭卻滾燙,這人之前感冒就沒好,現在燒成這樣又凍成這樣,不知道會不會引發別的病?
過了好一會,懷裡的人才‘嗯’了一聲,是那種很難受的低哼,我忙放開他的脖子,把他的臉扶正,剛纔一定是我抱的太緊了,捂到他了。
地窖裡空氣明顯稀少,我不都敢深吸呼。也不知道我們在這裡呆了幾天。我一手抱着他,一手在他身上摸索,在他外套兜裡摸到了手機,從裡掏出來我按了半天屏幕也沒有亮,顯然是沒有電了,我只好把手機放回他兜裡,拉高被子把他裹嚴。
我憑着自己有一雙夜視能力的眼眸,緩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雖然渾身無力,但我必須得起來給邵易寒弄點水喝,或是別的什麼吃的。
我摸着牆跳,那隻骨折的腿雖痛但只要不碰到地也還好,跳到那個水缸旁,摸到那個瓜瓢,我拉開木蓋子往裡舀了舀,卻沒有舀到水,便彎下腰趴在水缸邊上,往水缸底部舀去,舀了幾下,也沒有感覺到有水,我這纔想起那天喝水時全是土味,那應該就是水缸底部的水纔會有那麼種土味,看來那時水缸裡已是快沒水了。
我不死心,用力把水缸傾斜起來,再往底部舀去,終於感覺到還有一點點水。
我直起身,放平水缸,捧着瓜瓢,緩緩的吸了一口氣,在往放餅的那個筐子挪去,在筐裡摸了一圈也摸不到東西。我只好捧着瓜瓢裡的水,回到牆角,小心翼翼先把瓜瓢先放到地上,再慢慢坐到邵易寒邊上。再摸他的臉,已有一點溫度,我身體滑躺下來,一隻手肘撐着,另一隻手去拿瓜瓢,遞到嘴邊抿了一小口,感覺全是土渣子,我又把瓜瓢放到一旁,想讓水沉澱沉澱。
在等的這個過程,我腦子裡蹦着各種可怕的想法,可當我抱着身邊的人,我又變的堅強起來。
我又坐了起來,摸到掛羊肉的那面牆,把那隻風乾的羊腿取了下來,我用嘴咬了一下,肉硬的跟石頭一樣,費半天勁,我才咬開一個口子,再用牙齒剝開肉。
風乾的羊肉就跟羊肉乾一樣,嚼一嚼還能吃。我用牙剝下好幾條肉又掛了回去,再從牆角拿了一罐醃菜,扶着牆回到邵易寒身邊,把東西放好,我躺回到他身邊,側躺在他身邊,面對着他,隨着眼睛的適應,我大概能看清他的容廓,他的嘴脣全都爆了皮,比我的還要嚴重,可見他一直沒有喝水。
我端起瓜瓢慢慢的放嘴邊,再含了一口,這次沒有渣子,我把瓜瓢放一邊,俯身對着他的嘴喂進去。
現在就剩瓜瓢裡那點水了,我一滴也不能浪費,所以只有這種喂法最保險。
我餵了他兩口水,把羊肉放嘴裡嚼碎,再餵給他,餵了兩條羊肉根,我又給他餵了一口水,然後自己把另一小條羊肉絲嚼着吃了。肚子其實還是餓,我便打開那罐醃菜,吃了幾口,很鹹但多少能解解飢餓。
隨後我把那瓢水放遠一點,怕一會自己不小心給撞翻了,然後回到被窩裡,把上衣脫了,鑽到邵易寒懷裡去,用自己身上的溫度捂着他,漸漸邵易寒不在打顫,也不在磨牙,只是呼吸有點急促。而我儘量憋着氣,換氣時也是在被子裡吸一口。而那隻受傷的腿,經剛纔那麼一折騰,開始鑽心的痛了起來。
黑暗裡,時間像是被拉長了,一分一秒都無比的慢長難熬。
我痛的有點暈眩。
“佳佳……”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畔傳來邵易寒低低的叫喚,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易寒,”我從他懷裡擡起頭,伸手去摸上他的臉,“你終於醒了……”
“佳佳……婦媳兒,”他喃喃着,像是迷糊不清。
我撐起身來,輕輕搖了搖他,“邵易寒……你醒醒,你快醒醒。”叫到後面我梗嚥住,“你不要這樣,我害怕。”
他又沒聲了,呼吸變的很急促,我忙擡手在他口鼻上扇了扇,隨後轉身爬到一旁端起瓜瓢含了一口水,再餵給他。
“咳”他突然咳了一聲,把水全吐了出來,隨着劇烈的咳了起來。
我忙把水放一邊,拍着他的背,好一會他才停了下來。
“佳佳……”
這次他真的醒了,看到他張開的眼睛,我捧住他的臉便在額頭親了一下,“你嚇死我了。”
“別怕……我沒事。”他聲音啞的幾乎聽不清,擡手覆蓋住我的手,輕輕的揉搓着。
“你是不是胃疼?”我聲音有點梗色,“你是不是把餅都給我吃了呀?你怎麼那麼傻。”
他雙手緊緊的抱着我沒說話。
“餓嗎,我去弄着羊肉給你吃……還有醃菜。”我雙手撫着他的臉,心疼的不行。
“你腿上有傷……別亂動。”
“腿不疼了。”我微微挪開身,便要起來。
邵易寒卻抱着我不放,“你別動……我去拿。”
我感覺他很虛弱,但他又堅持。
“你現在少說話,保持輕緩的呼吸。”邵易寒說着撐起身體坐了起來,從裡衣兜拿出手機,沒一會聽到手機開機的聲音,跟着手機屏幕發出亮光。
他拿出來的是我的手機,之前應該是被他關機了,所以還有電。
“這是第幾天了?”我忍不住問道。
“第四天了。”邵易寒回的很平穩,我聽着心涼了半節。
四天了,都沒有人來,說明那位嬤嬤也是凶多吉少。
邵易寒摸了摸我的額頭,“你燒終於退了。”他像是鬆了一口氣。
“嗯,但你好像燒的很厲害。”我擡手握住他的手。
“我沒事。”
“你快去吃一點,這邊上還有醃菜,雖然有點鹹,但也能入口。”
“好,你別在說話。”說着他起身。
邵易寒不知從哪找出了一把刀,把羊腿從牆上放了下來,用刀割了幾塊,隨後拿了過來。
我也從地上坐了起來,靠在牆上,端起瓜瓢,“你先喝兩口水。”
“我不喝,”他說的很簡短。隨着坐到我身邊,給了我一塊羊肉,示意我吃。
兩人坐着默默把羊肉乾吃完,邵易寒似乎好了一點,說道:“估計村裡受災也很嚴重,不然不會這麼長時間沒人來,看來我們得自救。”
“怎麼自救?”
邵易寒沒說話,又起身走到水缸旁,挪開蓋,用手機往裡照了一下,我看他眉頭深擰,又把蓋蓋回去。然後走回到我身後,端起那半瓢水,遞到我嘴邊,“你喝兩口。”
“我不渴。”我把頭轉一邊。
“聽話,喝兩口。”
“你不喝,我也不喝。”我很堅絕。
邵易寒沒多做猶豫,擡起水瓢,喝了一小口,再把水瓢遞到我嘴邊,我擡手捧着,抿了一小口便放下。
現在這半瓢水對我們來說太珍貴了。
喝完水邵易寒把那半瓢水,放到水缸裡,然後把蓋蓋嚴實。又走了過來,把被子給我拉了起來,“這兩天你昏睡的時候,我發現了一把鏟子,在牆角往上挖了一點,你把嘴捂住,我再試試看能不能挖出去。”
“你現在身體那麼虛,能行嗎?”
“我行不行,你還不知道呀。”男人語氣有點不正經的調笑道。
我真是佩服他,在這種情況下還有閒心說笑。
不過聽他這麼一說,我心裡那股壓抑輕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