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惠妃明顯是不相信，更是沒料到。
“正是。”何貴兒仍然是平日裡一副諂媚的奴樣。
說這何貴兒，宮裡的人都知是有名的“笑面虎”，又是這皇宮裡的總管太監，從前皇后都要敬三分。位份低的嬪妃更是隻有巴結他的份兒，哪有人敢對他說的話有異議呢？
“不知公公奉的是何人的旨意？”這個傻惠妃，何貴兒明顯在偏袒我，這不是得罪他麼？
何貴兒略帶誇張的笑了兩聲，“瞧惠主子說話多逗趣兒，真是爲皇上排憂。奴才奉的自然是奴才的主子，皇上的旨意了。”
惠妃不敢輕易指責何貴兒，尤其她還拿不準靈脩的態度的時候。看靈脩今日對她的態度，多半是聽說白天的事情之後不高興了，這也無形之中給惠妃施加了壓力。
靈脩對於何貴兒的行爲不置可否，惠妃眼看自討沒趣兒，便訕訕的站了起來，假惺惺的對我賠罪，“倒是臣妾唐突了，臣妾就說，貴妃娘娘一向是進退有度，怎麼會違抗聖旨，勾結逆賊呢？”
我只一笑，也不與她爭辯，“下次小心。”這話是說她，實際上是說何貴兒。
我抱着音兒走回自己的座位，一坐下來，原本不乖的珊兒看見更小的孩子，便上來戳戳人家的臉，還一邊振振有辭，“這個好，這個不哭，我一戳均兒的臉他就瞪我，還哭。”
冀兒倒是伸出手把珊兒的小手拿了下去，然後兩個人自己說說笑笑的不知道玩什麼去了。
馬上，跪在場地中間的丁香又再次成爲人們視線的焦點。
“你叫什麼？”靈脩端起杯來，自飲了一杯，繼而問到。
“回皇上，奴婢丁香。”宮女依舊是伏在地上。
“賀妃既然不來，爲何不將公主送回宮去？”靈脩眯着眼睛，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回皇上，賀妃娘娘是後宮嬪妃，因病不能出席，這無可厚非，而公主是金枝玉葉，是皇上親女，自然另當別論。皇上不記得這個女兒，還不讓公主來拜見父親麼！”好膽色！在衆人面前對皇帝疾言厲色，又是直戳皇上的痛處。
看來賀妃這個宮女，多少有點能耐。
原本快要蜷曲成一團的丁香，指責靈脩的時候就不知道哪來了底氣，估計是平日被人欺凌惡氣積得太多，便一時也顧不得了。說完，硬是讓自己挺直了身軀，不讓人看出怯色。
“大膽！”惠妃破口而出，說着就要讓人將她拖出去。
我今晚再不能惹事，否則連何貴兒都不好再出面袒護我了。
“慢着！”靈脩仔細的把玩着手裡的酒杯，緩緩的吐出兩個字。
惠妃自是不甘，“皇上……”
靈脩衝她搖了搖手，一隻手頂着桌子，扶着下巴，“今天是你攔了貴妃的車駕？”
消息還真靈通。
丁香回到，“正是奴婢。”
“那你果真是膽子夠大。”
丁香有些不知所以，也沒有接話。
“不過你說若是讓你主子知道了你在衆多后妃朝臣面前對朕大吼大叫，她會如何處置你？”
丁香毫不猶豫的說，“這是奴婢主子的事情，奴婢顧不得，只是奴婢出言頂撞皇上，是奴婢的罪過，與奴婢主子也無半點關係。”
“好！”靈脩似是很滿意她的回答，當然，我也對她另眼相看。
衆人都摸不着靈脩的心思，惠妃更是一臉陰沉。
“忠心護主，真是難得，罷了，你也不必回你主子那裡去了，何貴兒！讓人把袁昭儀所居延藻宮再好好收拾一下，從今兒起，丁貴人就住那裡吧。”我聞言猛一回頭，卻根本看不出他的情緒。
底下頓時就熱鬧了起來，丁香愣在地上，明顯的不知所措。
何貴兒卻是一臉笑意的走向她，“貴人還不趕快謝恩，奴才這兒先恭喜丁貴人了。”
我隱隱皺着眉頭，不過旋即強迫疏解開來。
丁香似是情有不願，也不謝恩，只是一個勁兒的用眼神哀求着我。
我抓着音兒的襁褓，手上都是溼膩膩的，看了一眼靈脩，卻發覺他也正盯着我。心裡一跳，他這算什麼！
丁香不願，可是也容不得她拒絕。別說她自己小命不保，就是賀妃甚至是音兒也會牽涉其中。我只是納悶，靈脩向來對待後宮事宜張弛有度，加上本朝歷來重視宗教禮法，看重出身門庭，因此即便現今後宮衆多高位空懸，也不會出現因皇帝一時興起而輕率冊封的事情。丁香是個低等的宮女，又是賀妃身邊的近人，這麼做，不是要弄出亂子來麼？
何貴兒也隔着幾步暗暗衝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不要多管。靈脩難不成也開始關心起後宮來了？到了三十歲，難道也漸漸的磨平了銳氣，轉而偏好女色？
想也覺得不可能，他還有多少事情沒做呢。罷了罷了，他愛怎樣就怎樣吧，總之，我不管就是了。
這丁香既然今天自願走進英華宮，那一切後果由她自己承擔，我還是不要再給自己加壓了。
倒是馥兒，許是明白我的心思，便涼涼的開口，“這倒是要恭喜丁貴人了，這伺候賀妃與三公主的也封了貴人，倒是讓整個棲霞宮臉上也風光呢。”這是在替我提醒她，她若抗旨，便是拖累了整個棲霞宮。或許棲霞宮衆人早就是一團糟，不過這丁香對賀妃和音兒的心思還是很正的，應該會爲了她們而委曲求全。至於冊封之後的事情，就是另外的事兒了。
丁香見我沒有要幫忙的意思，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軟軟的倒伏在地上，“奴婢謝皇上恩典。”
“這怎麼還自稱‘奴婢’呢，貴人可要改口嘍！”何貴兒臉上堆笑，看似是善意，可他這張不變的臉到底隱藏的是什麼情緒，恐怕也就子謙能夠明瞭。
“是，嬪妾謝皇上恩典。”強打出一個微笑，我心裡一嘆，嬪妾？
這宮裡多少年沒有人肯這樣謙稱了。依照禮法，本朝後宮側妃以下，自九嬪起，皆應自稱“嬪妾”，自側妃一級向上，則可稱“臣妾”，偏偏這麼多年也沒有人計較，皇后也自身出身高貴反而對下人這種行爲不大當一回事，因此也就無人追究。可今晚丁貴人這“嬪妾”二字一出口，可是要鬧騰一陣了。
小宮女祿兒顯然不能在一時間消化她見到的事情，只是呆呆愣愣的傻站着，靈脩難得注意到這號小人物，便對着剛剛站起來的丁香說，“丁貴人初到延藻宮，一時也來不及分配宮女太監，就把今天與你同來的宮女一起帶去吧！之後的事情，你聽袁昭儀安排就是。”
丁貴人只得又跪了下去，“嬪妾謝皇上恩典，謝昭儀娘娘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