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滬城最後的一抹光亮消失在了午夜時分,唯獨剩下月光的柔和灑下來。
伏案的女人不斷翻動着手中的資料,在看到那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和策劃方案之後,雖說是覺得大有關聯,可夏岑兮卻怎樣也摸不到頭緒。
在見到鄭毅城的第一眼起,她就莫名的對此人充滿了疑心,在資料室發現眼前的這一份文件時,鄭毅城的名字赫然紙上,讓她不得不再一次想從中找到些瑣碎。
放在桌案上的手機兀自響了起來,馬上將夏岑兮從思考的遊離中喚醒。
看着屏幕上陌生的來電號碼,夏岑兮實在想不到誰還有深夜打來電話的理由,她猶豫半晌,還是接通了起來。
“是夏小姐嗎?”對面的聲音十分耳熟,可夏岑兮在腦海中思慮良久也未找到人與之匹配。
她懷揣着疑慮的說了聲“是”,緊接着,對方的聲音很快又傳了過來,這一次,夏岑兮完全能夠聽得出來那個熟悉聲音的主人。
“我們可否見一面?我有些事情想要跟夏小姐說。”
“鄭總?”夏岑兮驚訝的叫了出來。
對面卻是短暫的冷笑:“我知道夏小姐很震驚我爲什麼會找到你,但是我確實是有事情想要相告,你看什麼時候方便呢?”
夏岑兮愣了愣,先看向了手機上的時間,再確定明天距離股東大會還有一段距離之後,躊躇不定的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明天,就在鄭總的維納斯酒店見面吧。”
掛斷電話之後的夏岑兮長長的舒了口氣,鄭毅城的相約無疑是帶着強烈目的性的,她不是第一天混跡在這冗雜的商場中了,從面前的這些文件就能夠很直白的瞭解他的意圖。
盯着迷亂的光線發呆的片刻,玄關處傳來了開門的響動聲。
這是經歷了病房的吵架之後,靳珩深第一次回到這裡。
夏岑兮一陣心亂之後還是選擇走了出去,剛走到階梯最高層的時候,與正要上臺階的人四目相對。
只是一眼,就足矣勾起她這段時間以來的全部思緒,猶如此刻打在靳珩深西裝上的燈光一般繚繞。
靳珩深愣了愣,先是撞見了她眸中的清雅,隨後又向上走了兩步道:“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
“我……我在整理一些資料。”她連忙避開了眼神的交融,因爲如果再繼續看下去,夏岑兮怕自己終究還是無法從他的沉迷中走出來。
“這幾天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就呆在家裡好了,秦正明那邊我已經派了人盯着,但還是要防止他的手段。你現在還懷着孕,我不想你有事。”
不想你有事……
夏岑兮的心底又是一陣狂風驟雨,淋溼了她一直以來建立起來的堅硬心房,果然在遇上靳珩深的時候便會全部崩塌。
看出了她的微微動容,靳珩深突然伸出了手:“走吧,我陪你回房間。”
修長的手指此刻就在她的面前,夏岑兮看向他那真情的流露,將手指搭了上去,也將自己的全部信任一併搭了上去。
十指相碰的瞬間,靳珩深一陣心亂神迷,他甚至想到了每一個守在夏岑兮身邊的夜晚,都如同紀錄片一般在腦海中高速閃過。
他上前兩步,走到和夏岑兮並肩的位置,鼻翼中瞬間充滿着只屬於她的氣息。
平常覺得昂長的樓梯,在今天卻格外的短,似乎還沒走幾步就到了頂端。
許是都沉迷着彼此的溫度,兩人很有默契的相對而望。
是靳珩深先開了口:“那天在醫院裡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之前的事情我欠你一個道歉,是我對不起你,讓你受了那麼多的委屈。也許你說的對,像我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擁有一個能夠真心相待的人呢?”
他的冷笑在夏岑兮看來卻是無比扎眼。
“岑兮,我……或許只是想自不量力的留你在我的身邊吧。這個想法很自私,所以我今後會努力的剋制,孩子生下來以後,無論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我的確沒有權利干涉到你的生活。”
靳珩深放開她溫熱的掌心,在離開的一瞬間感受到了後背傳來的溫度。
夏岑兮雙手扣在他的前腰,將整個人靠在他寬厚的脊背上,一滴晶瑩瞬時間落了下來。
“不要推開我好嗎?珩深……”
“我知道在我從醫院醒來之前你一直都守在那裡,我也不相信這段時間以來你對我沒有任何的感情。我愛了你七年,這些話我從來都沒有對你說過。也許你不知道這七年以來我就是靠着對你的愛才能有勇氣走到今天,當我媽告訴我你願意娶我的那一天,是我人生中唯一亮着光芒的一天,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推開我?”
她的話語,幾乎每一個字都是在敲打着靳珩深想要關起來的心門,他正想鼓起勇氣回身將人擁入懷中,卻猛地想到了今後的事情,那雙搭在夏岑兮手上的手終究是沒了動力。
靳珩深用力把腰部的手掌拉開,沒有回身。
“我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被人安排的一場定局。我承認我對你的確有感情,但是從我爸去世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了我靳珩深不能有任何的感情,這其中,也包括了你。”
他走向書房的那個背影越來越模糊,明明只是一段短短的距離,卻如同光年的隧道,把那個好不容易纔來到她身邊的人又重新拉了回去。
書房的門被緊緊關上,夏岑兮頓時感受到了呼吸的短促,她痛苦的推開臥室的門,趴在牀上的時候,緊緊咬着自己的手腕,試圖用疼痛來掩飾她的哀傷。
而另一邊的人則是一樣。
靳珩深無力的靠在房門邊,緩緩的蹲了下去。
此刻他空洞的眼神中沒有任何的情緒,可心口的猛烈疼痛讓靳珩深連忙捂住了心臟的位置。
“岑兮,對不起……對不起,如果可以用這樣的方式減少一點對你的傷害,即使讓你很難過,也是爲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