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頓時剜掉了一塊,痛的不知所以。
爸爸趕緊跑到媽媽面前,唉聲嘆氣,“你這是做什麼,好好的一個家,非得弄的家破人亡嗎,兒子已經不爭氣了,還要再賠上一個女兒嗎?”
我媽一手推開爸爸,歇斯底里的怒吼,“兒子是我一個人的嗎?”
阮貝哭喪着一張臉坐在沙發邊,眼睛看着我媽的手腕,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沒有說。
左霄啓撥打了120。
救護車來的時候,樓下圍了一羣看熱鬧的小區的大爺大媽們,從人們的竊竊私語中,我得知,阮貝輸錢的事情早就不是秘密。
在醫院折騰了一圈,好在我媽割的不深,沒有大礙,只是看着她手腕處的紗布,我免不了心疼。
我也不敢再說什麼強硬的話去刺激她,只得在她身邊好好陪着她,病牀前,左霄啓說:“媽,你吃什麼,我去買。”
我媽看了看左霄啓,“我餓死算了。”
爸爸直唉聲嘆氣,看着爸媽這一副愁雲漫天的樣子,我的心裡也不是滋味,尤其是我爸,從小就他最疼我,我和阮貝吵架,我媽從來只向着阮貝,我爸還能說句公道話。
左霄啓眼神示意我出去,走出病房,輕輕關好病房門,少了室內的溫暖,一股寒氣逼來,我握緊雙臂,無力的靠着牆邊滑落,緊繃了好久的神經終於可以緩解一下了,此刻也只有在左霄啓面前,我才能流露出我的脆弱。
“小璦。”他雙手捧着我的臉,大拇指的指腹在臉蛋上輕輕摩挲着,“你不要爲難,如果你想幫阮貝,我們也不是不可以……”
我擡頭,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知道,我卡里現在就有一百多萬,支付四十萬綽綽有餘,可是你知道嗎,這錢我出的很憋屈……”
左霄啓寵溺地刮上我的鼻尖,“不用你出,你的錢自己留着,不然要我這個老公當擺設嗎?”
我苦笑一聲,“現在你知道了吧,我家就是個無底洞。”
我原先以爲,就憑着阮貝好吃懶做不務正業,我媽即便是拿我貼他,也不過是指望我給阮貝過好一點的生活,指望我將來照顧阮貝和阮貝的孩子,卻不曾想阮貝如此不爭氣的染上了賭博,且越賭越大。
左霄啓將我摟在懷裡,“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我低嘆一聲,“再說吧。”
正說着,病房門被推開,爸爸走了出來,他臉上的皺紋似是一夜之間多了幾許,嗓音也蒼老了許多,“小璦,爸爸讓你受委屈了,你弟弟實在是不爭氣。”他又看向左霄啓,“你媽的話別放在心上,家裡還有兩套房子,你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爸爸。”左霄啓嗓音沉穩,“家裡出了事情,幫忙是本分,小璦脾氣倔,我們再商量商量,不會袖手旁觀的。”
老爸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搖了搖頭,聲聲嘆息,“都怪我,都怪我。”
再次回到病房,我媽眼睛裡噙着眼淚,拉着我的手,“小璦,我們家就小貝一個兒子,他是你唯一的弟弟,你就忍心看着他再被放高利貸的追着打到家裡去嗎,這時候你不幫他誰幫他。”
我媽抹了一把眼淚又朝着左霄啓招手,“小貝是不爭氣,可是再不爭氣也是我的兒子,別看家裡還有幾套房子,那是小貝後半輩子生活的保障,如果現在就把房子賣了,小貝的後半輩子可怎麼過……”
老媽一邊說一邊哭,不知情的人看去就是一個受盡了委屈情不得已的中年婦女。
左霄啓安撫我媽:“媽,你彆着急,我們一起想想辦法,三十九萬不是個小數目,我就是有心……”
“好,好。”我媽欣喜地笑了一下,急切地打斷左霄啓的話,“你趕緊想辦法幫小貝湊錢。”她一邊說着一邊掀開被子下牀,“走,回家。”
“媽,你還打着針呢。”我趕緊按住我媽的胳膊,我媽一把拔掉針頭,“流這麼點血還沒事。”
中年婦女又恢復了昂揚的鬥志,錢可真是個好東西。
我看着老媽活力四射的樣子神色一鬆,我媽這才反應過來,站在牀邊正色道,“你們準備出多少錢?”
我神色一凝,正欲開口,我媽擡手撫上太陽穴,有氣無力道,“我怎麼這麼暈呢。”她說着又慢悠悠地躺在了病牀上。
我心下覺得好笑,可是我也知道,三十九萬我媽是很難再拿的出來了,我只得說道,“那得看我們能借來多少錢,飛兒手裡有點錢,我問她借個幾萬沒問題,可是媽……”
我在病牀邊的椅子上坐下,擺了一個談判的架勢,“媽,三十九萬,我肯定是拿不出來,要不然你就把我賣了,你去問問,我懷着霄啓的孩子,誰願意三十九萬買我,你就把我賣給誰,孩子我不會做了,要是有人願意養着我和我的孩子,我也沒意見。錢我會盡力,能湊多少湊多少,但是你的期望值也別太高,你把家裡的錢拿出來,能借的也借點……”
老媽的眼睛瞟向我的肚子,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般,她的眼裡露出了精光,“這樣吧,你們想辦法湊30萬,我就把戶口本給你……”
戶口本現在已經威脅不到我了,結婚證都到手了,我還要戶口本當廢紙吃嗎。
我無所謂的笑了笑,“只要我和霄啓感情好,有沒有結婚證都一樣,孩子也是我們兩個人的,你看我都懷孕快兩個月了,我也沒有問你要過戶口本,我們早就商量好了,不結婚了,就這樣過一輩子,等孩子生下來,我們照樣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可是,媽,等我抱着孩子回來,街坊領居親戚朋友都知道我沒有結過婚,到時候丟人的就不是我了,反正我人在市裡,別人說什麼我也聽不到。”
我媽臉色陰沉,咬牙切齒,“你給我滾出去。”
我挑眉,“那你不要錢了?”
聽到錢這個字,我媽眼裡的黯淡終於又浮起了光芒,我直視我媽的眼睛,一字一頓道,“第一,每個月給您的兩千塊錢生活費取消,第二,小貝這次的事情,我最後一次幫忙,我去借十萬。”
“二十萬。”我媽立馬接口。
我沉着一張臉,“媽,我去賣身吧。”
“小英。”爸爸這個老好人又來打圓場了,“家裡還有十幾萬,小璦去借十萬,我們再借個十來萬,這不就齊了嗎,你非得把孩子往絕路上逼嗎?”
我媽看了看我,不情願地說:“十五萬。”
“我儘量。”我給了個模棱兩個的答案,“如果實在借不來,我也沒辦法。”
我媽眼睛又瞟向我的肚子,嘴裡嘟囔着,“不過戶口本我可不給你。”
我笑了笑,“沒事,我不結婚,過幾個月您直接當姥姥就好。”
我們這裡鬥智鬥勇的戰了好幾個回合,作爲罪魁禍首的阮貝則一直在旁邊坐着不發一言,臉上也沒有個表情,好像眼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這年頭,闖禍的都是大爺,善後的都是孫子,我這種被連累出錢的是重孫子。
錢的事情談妥了,老媽也出院了,雖然臉色白了一些,臉上的愁容多了一些,其他的倒也還好,自己的兒子輸了幾十萬,還得她來還債,她現在這狀態已經不錯了,何況還有個女兒給她當冤大頭幫她分擔一部分呢。
幾日後,我用左霄啓的卡給我媽轉了13萬塊錢,並訴苦,“未來幾年我得掙錢還債了,以後還得養孩子,小貝再賭錢,就是輸一百萬,我連一百塊都沒有了。”
我媽還在和我討價還價,“你再拿十七萬,我就給你戶口本。”
我挑眉笑道,“媽,真的用不着,有沒有結婚證一點也不耽誤我生孩子。”
哎,這一刻我深深的感謝我爸,也深深的對不起我爸,戶口本是我媽從我這裡要錢的砝碼。
日子又恢復了平淡的安寧。
我和戴雲飛租住的小窩退租了,我和左霄啓的事情至此我也不擔心我媽再來查崗了,續租也只是花冤枉錢而已。
戴雲飛搬到了她的新家。
搬家這日是個春光明媚的週末,她特意選了這個日子,爲的是我和陳橙有時間給她幫忙收拾新家。
她的家裡還真就沒有什麼可收拾的,叫了保潔打掃一遍,直接拎包入住,說是拎包入住,女人就是麻煩,她的衣服就裝了整整九個大箱子……
累死累活的忙了一天,晚上自然得讓戴雲飛好好招待我們。
我和陳橙藉此機會,怎麼也得好好宰戴雲飛一頓。
富有格調的西餐廳。
我們三個人正在說說笑笑的用餐,談論着等會去哪裡繼續happy,戴雲飛突然捅了捅我的胳膊,音調有些小,“小璦,你認識那個人嗎?”
“哪個?”我問。
戴雲飛輕揚下巴,我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是瀟湘。
瀟湘這個人我見過的次數不多,可是每一次都給我一種不好的感覺,我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我問過左霄啓瀟湘是不是他的前女友,左霄啓給了我一個否定的答案。
“她一直在看你。”戴雲飛說。
我努努嘴,“隨便。”
話音落我轉念一想,這個女人不善的眼神總是陰魂不散,真真是叫我心裡不舒服,但是直覺讓我知道,肯定和左霄啓有關,我何不想辦法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呢。
“我去下洗手間。”我說。
我慢慢起身,朝着洗手間走去,果不其然,不多會瀟湘跟了進來。
從鏡子裡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沒有躲閃,我站直身體,高跟鞋踩過地面發出了清脆的聲響,瀟湘兩步走到我跟前,她也從鏡子裡直直的看着我,望進她眸中的意味不明,我嘴角噙起淺淺的弧度,問:“你好像對我有意見。”
“沒有。”她回答的很爽快。
我嘴角的弧度愈濃,“可是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對我有敵意。”
瀟湘冷笑一聲,“是。”
我微微轉身,直視她的側臉,“爲什麼?”
瀟湘嘴角淺勾,目光堅定,爽快道,“你不應該在左霄啓身邊。”
我的心一抖,我的直覺沒有錯,這個女人果然有問題,我定了定神,一句話就被打敗的話,那我還是阮璦嗎,我嘴角緩緩劃開一道淺淺的弧度,佯裝自然道,“那誰應該在他身邊,你嗎?”
瀟湘脣際勾起一抹輕嘲,“左霄啓喜歡你什麼,你們門不當戶不對,你也沒有那麼優秀……”
瀟湘猛的噤聲,又張了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想說什麼,說吧。”我雙臂環胸,擺了個洗耳恭聽的姿勢。
瀟湘冷哼一聲,輕蔑地看了我兩眼,轉身就走,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質問道,“你什麼意思,說清楚了。”
我最討厭這種沒頭沒腦的話,需要我去猜測無數個可能。
“就是提醒你一下。”瀟湘說。
“那你把話說明白了。”
瀟湘無所謂的笑了笑,“我爲什麼要和你說那麼明白,萬一再……”她尾音拉的長長的,意有所指地輕笑,“萬一再連累了別人,得不償失。”
別人?
我神色怔忡之際瀟湘甩開我的手走了出去。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想着瀟湘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叫連累了別人。
戴雲飛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小璦,你怎麼了,臉色這麼不好?”
“沒,沒什麼。”我搖頭。
戴雲飛拉起我的走,“走吧,吃飽了沒?”
我跟着戴雲飛的步子離開,腦子裡卻始終縈繞着瀟湘最後的那句話。
直到回到家裡,我還在想着瀟湘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左霄啓有別的女人,我和他在一起這麼久,還真的沒有發現過一點蛛絲馬跡,要說不正常,也沒有什麼不合情理的地方。
我和左霄啓從相識到訂婚再到領證,一切都很順利,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十月六號我們就要舉行婚禮了,這是左霄啓和左立強商量後的結果。
左霄啓回來的時候,身上帶着一些酒意,他一邊拉扯着領帶一邊朝我走來,我放下手裡的手機,半靠在牀頭,左霄啓一下子撲倒在牀上,整個人壓在我的身上,擡手撫着我額前的劉海,“怎麼還沒睡?是不是在等老公回家?”
酒氣在鼻尖蔓延,左霄啓雙臂用力的抱着我,聲音帶着酒後的沙啞,“對不起老婆,今天回家晚了,鍾德平那小子不仗義……”
我雙手抱着他的頭,手指撫着他濃密的髮絲,心疼道,“怎麼不少喝一點。”
左霄啓踢掉腳上的拖鞋,一個翻身就躺在了我的身側,只是手還緊緊的摟着我的腰,“我老婆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婆,你就說吧,你想要什麼,只要你老公有的,都給你……”
他絮絮叨叨着,典型的酒後話多,這也是領證後我才慢慢發現他有這麼個毛病。
“今天我看見瀟湘了。”我試探道。
“瀟湘?”左霄啓愣了一下,又緊緊的將我揉進懷裡,鼻子在我的脖子處嗅來嗅去的,“老婆,我沒有吃飽,還餓着呢,你給我做點吃的好不好?”
我推了推他的頭,“好,你想吃什麼?”
左霄啓擡起上半身,用力的吻了吻我的脣,“我老婆最好了。”他說着坐起身,摟着我的腰,“我們一起去,我看着你做。”
於是,半夜十二點,我又起牀去給左霄啓做飯。
左霄啓拿了一把椅子坐在廚房邊,他雙臂交叉趴着椅背,迷離的眼神看着我,我一邊打開冰箱,一邊說:“你看我幹嘛?”
“我不看我老婆看誰?我看別人老婆,別人同意嗎?”
一股叫做心安的東西在身體的每一處瀰漫。
我給左霄啓做了一碗西紅柿雞蛋麪,左霄啓一邊吃一邊誇我,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我爲他做一點事情,他都會奉上一大串溢美之詞把我誇的嘴角咧上天。
就在這做飯吃飯被誇獎的過程中,我心底的憂慮徹底消散,他真真實實的每日陪在我身邊,我們過着和其他夫妻一樣朝夕相伴的日子,我實在沒有必要因爲別人的一兩句話就去懷疑自己的丈夫,質疑自己的婚姻。
我不知道愛情的真諦是什麼,只是通過這些時日的相處,我越來越喜歡現在的生活。
婚禮的相關事宜在不緊不慢的張羅着,距離婚禮還有半年的時間,我們也不着急。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前進着。
在一次回家的時候,我媽緊緊盯着我的肚子,冷笑,“小璦,你懷孕有四個月了吧。”
我訕訕地笑着,“是啊。”
自從我拿了13萬,我媽對我和左霄啓依然不冷不熱,卻也沒有再強勢要拆散我們。
“依我看,你肚子裡這孩子,一年都生不下來。”
“我前段時間不小心流產了。”我找了一個蹩腳的藉口。
我的謊言自然瞞不過我那個精明的老媽,她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眼眸發亮,“流產了好,不然沒有結婚生下孩子也是不負責任。”
我淡笑不語。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鈴聲響起,是左一喏的來電,我慢條斯理的接起來,“嫂子,你快回來,哥哥和爸爸吵架了,哥哥出車禍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