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同生得罪不起黎明保……請嫂子理解。”童蕊無奈地說。
如此說來只有等到黎明保退休纔有出頭之日。
童蕊點了頭。
那就等。
等不起,無非是從頭再來。
餘銀地打開塵封已久的書店,發現了商機,社會上出現了快餐文化,市民愛看短平快的文章……何不嘗試一下?
進去才知道是起簍子,一篇熱點文章能刊登十幾家報刊,並且是特稿特價,是正常稿酬的兩至五倍。特別是南方一些報紙,簡直是哄擡物價,一篇三千字的文章稿酬所得相當於內地兩三個月工資。餘銀地成了報刊的寵兒,報社、雜誌社紛紛拋出橄欖枝,聘他爲記者、特約記者,約稿函、約稿電話不斷,不僅小報要稿,大報大刊也參預競爭,一向嚴謹的黨報也經不住誘惑,推出星期天、週末版、月末刊,餘銀地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來應付……
多了就濫了,濫了就出問題,出了問題就要規範。
不用規範,敗了讀者口味,讀者不再爲快餐文化買單。
重新洗牌。
熱點不再走俏,取而代之的是寫真寫實行銷。
想出成果就得親臨現場。
還不夠,得增加投入,添置設備,錄音機、照相機一樣不能少;不僅有文字,還要有圖片,即使是圖文並茂還不能保證發表。不是典型、沒有特別之處感動不了編輯,寫了也是白寫……
又有一批人淘汰出局。
儘管成本要佔收入的一半,餘銀地還是堅持寫下去,畢竟寫真類文章比寫詩划算,至少不倒貼?。
搞文學是倒貼。
自己出錢出書買版面不是倒貼又是什麼?爲了作家夢,許多人心甘情願,“衣帶漸寬終不悔”。
現在讓他倒貼不幹,倉廩實方知禮節,身上只有一個銅板的人不會花錢看書看戲,只會購買食品充飢。一樣的道理,他現在的任務就是賺錢養家餬口。
童蕊來找他傾訴。她是在《知音》雜誌上讀到他的文章,覺得他手法老辣,觀點獨特,有教育意義,希望他幫她,寫她大學同學,挽救她這位同學的婚姻。
原來是包二奶。
好素材。
不缺文筆,不缺技巧,就是缺素材。
一夜工夫,一氣呵成。
讓妻子拿到單位打印二十份,撒向全國各地。
一週後有迴音,兩個刊物準備刊用。
童允玉怕起來,聽說一稿多投是違法的行爲。
他不以爲然,說妻子外行,一稿多投屬於道德範疇,頂多是違規,並且不是作者先違規,而是出版單位先違規,逼着作者走這條路……還與報刊覆蓋面有關,沒有一家報刊能囊括全國讀者,每一家報刊都有其特定讀者羣,有以省劃分,有以行業劃分,給一稿多投留有空間,權當是轉載……
一稿多投沒有出問題,文章卻出了問題。
得罪了李同生。
他不知情,是瞿煜秋告訴他的。
不在官場不知道官場行情,都靈官場都知道文山鄉副鄉長徐緩是李同生大學相好,正如他文章所寫的那樣,李同生在半年之內讓徐緩官升三級。
“環事,童蕊害我。……有沒有補救措施?”他問。
實在不想與當權者交惡,黎明保把他整苦了,現在還心有餘悸。
“同生現在還不知道,就怕有人跟他討好。”瞿煜秋說。
即便是沒有人討好,李同生也會自己看到,因爲二十多家報刊轉載,總有一天會遇上。
瞿煜秋獻計,讓他主動跟李同生解釋,求得他原諒。
怎麼解釋,說是童蕊指使。
不說只得罪一個人,說了得罪兩個人。童蕊是想借他之手達到教育李同生的目的,如果李同生能迷途知返說不定還感謝他,就怕他沒有這個氣量……事到如今只得豁出去,一人做事一人當……沒有什麼可怕,包二奶就應該受到譴責,他李同生是縣委書記,更不應該包二奶……搞邪了,好人還怕壞人?
“算我多嘴。”瞿煜秋不滿地走了。
不能讓他有意見,否則第一個“通風報信”的人就是他。畢竟他與李同生還有親戚關係。餘銀地喊住他:“你是好心,爲我好,我餘銀地再糊塗也還是明白……謝謝你。”
瞿煜秋露出笑容。
還不能讓童允玉知道,否則會把她嚇死。
晚飯後童允玉要去看童蕊。
不用問還是爲他的事。他攔不住,只得由她。
李同生見到她點了一下頭,繼續與人攀談。
童蕊沒有回家,得自己照顧自己;找了一個不顯眼位置坐下。
對方見有客人,長話短說,把時間讓給她。
現在只剩下他倆。
李同生問:“嫂子在忙什麼?”
“不忙,幫銀地抄文章。”
儘量把話往丈夫身上趕,這樣好談正事。
李同生說:“聽說他最近賺了不少錢,一篇文章就是千把塊是不是?”
“沒有的事……你是知道的,寫文章是費力不討好,能賺回筆墨錢和郵票錢就不錯了,哪有當機關幹部自在。”
想進入正題。
李同生不吱聲。
童允玉只得明說:“李書記,銀地的事你有打算沒有?”
李同生霍地站起,忿忿道:“他是扶不起的阿斗,整日指桑罵槐牢騷滿腹發泄不滿,這種人我怎麼用?”
童允玉不知道什麼事發作。
“最近不少人跟我告狀,說餘銀地利慾薰心,淨寫一些社會陰暗面,破壞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開始我還不信,找來了幾篇他的文章,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哪是共產黨員領導幹部所爲,把我們的社會描繪得一團漆黑……你說這種人誰敢用他?奉勸他瘋狗不要亂咬,再這樣玩下去會玩掉卿卿性命。”
這麼嚴重?
“銀地怎麼啦?你跟我說真話,是不是又得罪了誰?”童允玉緊張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