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煜秋正在郵局打電話,看樣子是告狀。
熊文鬥上前捺下彈卡,話斷。
瞿煜秋正要發火,見是熊文鬥,一陣竊喜,猜出三分:“幹什麼不准我打電話?我正在與呂迎春通話。”
其實是聯繫看風水生意。呂迎春的電話也打了,通了沒人接。
“黎書記讓你到他的辦公室,有好事商量。”熊文鬥說。
“不去。”該俏皮時就俏皮,“呂書記叫我轉告黎明保,問他還想不想當縣委書記?”
熊文鬥覺得好笑,地委書記不會在他面前說出這種無原則的話,頂多是不吱聲。“好了,不要甩大詩人牌子,人家叫我找你就等於向你認錯,向你低頭……你想想,一個52萬人口的縣委書記向五十二萬分之一的你認錯,概率小,不簡單,說明你與衆不同,享受的待遇是正地級,與呂書記平級……多有面子,還不走,事情辦妥後我請你喝酒。”
說得瞿煜秋沾沾自喜。
“不要你請,讓黎明保請,不然我就不去。”腳卻不爭氣。
再次見面握手,相逢一笑泯恩仇。
熊文鬥說:“瞿大詩人要您請他喝酒。”
玩笑話,沒想到黎明保真的答應請客。
見他們沒事,熊文鬥告辭。
黎明保喊他:“小熊不走,你們是好朋友,一起聽聽也無妨。”
是想讓他幫忙做工作。
“瞿詩人,”黎明保恢復嚴肅面孔,“你看這樣行不行,報社社長已經有人選,讓你當副社長的確委屈了你。根據你的特長,到文聯當主席行不行?……文聯是行政編制,報社是事業單位,雖然都是正局級,但是事業單位與行政單位還是有實質性差別。馬上就要機構改革,事業單位要實行企業化管理,也就是說財政要斷奶,得自己賺錢養活自己,考慮到你是呂書記的紅人,不能讓你吃虧,否則安排你進報社又要重新安排,不如一步到位,少走一些彎路,這樣我也好跟呂書記交差。”
瞿煜秋還是認爲報社好,至少發表文章方便。
黎明保向熊文鬥使了一個眼色,熊文鬥馬上明白輪到他講話的時候。
不能不講,不能搓反索,必須站在黎明保一邊:“瞿會長,這個安排對你恰如其分,是知人善用的結果,說明黎書記很瞭解你。爲什麼不要我當主席?因爲我沒有這個資格,沒有文學藝術成就,不能孚衆。你是最合適的人選,講成果講作品沒有人能與你媲美。你不當,換上一個外行或者換上其它門類的人來當,那就掉得大。文學是大門類,其它專業是小門類,讓小門類對大門類的人指手畫腳誰服氣?我是不服,所以說你一定要出來承這個頭。……再說了,文聯不是照樣可以辦報刊,你照樣可以當社長。我建議辦一份詩歌報,請呂書記題寫報頭,請葉濤浪當顧問,我們這些人當編輯,每年辦一二次筆會……”
說得前程似錦美不勝收,說得瞿煜秋心旌盪漾蠢蠢欲動。
“瞿大詩人怎麼樣?”黎明保問。
瞿煜秋晃過神:“好,就這樣辦。不過我有個條件,我要辦一刊一報,一刊是《都靈文藝》,季刊;一報是《南國詩報》,週報,請縣委支持我……”
不說兩個條件,就是兩百個也答應。
不等他說完,黎明保立即表態同意。
就怕他反悔,黎明保要熊文鬥帶瞿煜秋去招待所喝酒,不給他反悔機會。
聽到關門聲,黎明保如釋重負;終於擺平了這個纏人的螞蟥。
四十三
瞿煜秋上任後很快發現被人愚弄,一個正局級單位,就他一個光桿司令,不說吩咐人,就是想說話都沒有人接嘴。如其說是一個單位,倒不如說是宣傳部的一個職能科室;連職能科室都不如,宣傳部每個科室至少有三個人。這還不說,還受排擠,好像他吃了宣傳部的冤枉飯。
受氣只是一方面,讓人難受的是閒得無聊。平常沒有事,有事辦不了。不是他無能,而是力量不夠,都是大型活動,一個人有什麼辦法,最後還是宣傳部代勞,久而久之,宣傳部把他的職能擄走,不過開會時還不忘通知他參加。夠客氣,客氣得讓人難受,主人變成客人不是滋味,長此下去不是辦法,得幹一點事,不然對不起每月百把塊錢的工資。量力而行,一個人就幹一個人的事。先找呂迎春,拿到《南國詩報》題字,再找黎明保要錢。黎明保沒有食言,但沒有先前爽快,叫財政給了三千塊錢。少是少了一點,先出一期再說,以後的事以後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關鍵是第一期,一定要一炮打響。不負衆望,第一期《南國詩報》面世,一片喝彩,賀電和投稿信件如雪片般飛來,喜得瞿煜秋嘴巴無法合攏。照此下去,《南國詩報》辦到第五期就會在全國家喻戶曉人人皆知,不說訂報收入,就是集郵也有票源。五期的目標太高,很快出現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到了第三期就出現赤字,沒有錢就得停刊。勢頭正勁停刊有失衆望,要想成就一番事業還得硬撐下去。故伎重演,黎明保沒有推,而是支招:“資金來源多渠道,不能老找他一個人,挖掘所有的關係;不能老打財政的主意,可以市場化運作,做廣告拉贊助;不能只出不進,可以考慮向作者收版面費;財政可以支持,但不能包辦。目前都靈是吃飯財政,想依賴財政辦報是死路一條,必須另闢蹊徑多方籌措資金,這樣報紙纔有生命力。”說的是實話,不是官腔,也不是託詞,《都靈報》一年後也要斷奶。沒辦法,只能按黎明保說的話去辦。哪知道好說不好做,?實際操作困難重重——工商規定,內部報刊不準做廣告;拉贊助只能在熟人之間進行,並且沒有下次;作者沒有索要稿費已經寬宏大量,反而收版面費是自毀形象——不惹你,不投稿行不行?要不是呂迎春從地區財政撥了一筆小錢,第三期就得停刊。第五期是吳軍出的錢,是他個人作品專輯,收錄了全部作品還空出一個版面。花了錢不能浪費,也不能好識他人,吳軍給熊文鬥和餘銀地佈置任務,一人寫一篇詩評,正好一張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