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羿安在醫院裡的日子過得相當不自在,朗倏負責主要的護工認爲,而他總是黑着臉做這些事情,每次他在病房裡的時候,屋裡的氣壓真是要多低就有多低,這時候的師羿安基本上就只能躺在牀上裝乖病人,不敢有絲毫逾越的地方,只要朗倏一走,師羿安就滿血滿藍復活了,在自己能夠承受的範圍內,一個翻身從牀上跳了起來。
“唉,最近朗倏都好可怕。”師羿安沒受傷的那隻手百無聊賴的換着臺,這時候除了無聊的相親節目就是讓人頭大的家庭倫理劇,完全沒有符合師羿安胃口的節目。
坐在旁邊的師羿行一邊翻動着手上的雜誌一邊冷笑兩聲說:“廢話,你個作死貨,居然一個人跑去和活屍對打,要不是你運氣好,早就去見閻羅王了。”
“什麼叫我運氣好,我這是實力好麼,憑藉我紮實的專業基礎,實現了玄學與化學的究極融合,這可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師羿安得得瑟瑟的說。
師羿行不屑的瞟了他一眼說:“我呸,就用個破王水就把你給得瑟成這樣了,簡直愧對你的專業。”
師羿安聳聳肩表示不介意,正要說話,結果卻突然被電視上一條新聞給吸引住了目光,這條新聞講的是h市的重點高中一名高二的學生跳樓自殺了,自殺原因據說是老師發現該學生早戀,勒令學生退學,這個孩子一時想不開就從學校十層的教學樓上一躍而下,摔死了、孩子死後,學生家長認爲老師應該負主要責任,就把靈堂搬到了學校門口,一哭二鬧三上吊搞得學校好不頭疼。
新聞上報道的那個陳老師,師羿安剛剛好認識,是他高中時候的數學老師,雖然爲人嚴格不苟言笑,但絕對不是什麼沒有師德的老師,所以師羿安多多少少還是對這條新聞抱着一絲懷疑態度的。
“呦,因爲早戀就把人家孩子活生生給逼死了,這個老師可真成。”師羿行頓了頓說,“不過這孩子也太決絕了,就因爲一個早戀,就直接跳樓了,至於麼。”
“這種事情,你看起來覺得不過是一件小事兒,在這個孩子心裡,估計就是一道過不去的坎兒,你不能以自己的想法去評判別人。”師羿安說話間瞟到鏡頭裡的紙紮人,感覺紙紮人的眼睛好像動了一下。
忙轉過頭去自己細看,細看之下才看清楚,鏡頭裡的紙紮金童根本就沒有畫眼睛。師羿安搖搖頭,摸着自己額頭道:“我最近都有點神經質了,看什麼都覺得有靈異鬼怪的事情發生,我剛纔還覺得那個紙紮人的眼睛動了。”
“天師做久了,很正常的,就像那些偵探,對他們來說,誰都像嫌疑人。”師羿行將書合上,扔在桌子上,動動肩膀道,“行了,時間不早了,我回去吃飯了,你在這裡等着朗倏,他等一下過來給你送飯,對了,朗倏說如果沒有他跟着,你不許單獨出門。”
“……”師羿安沒錯,這句話最近已經被強調過無數次了。
第二天還沒亮,師羿安就醒來了,他醒的有些莫名其妙,就好像有人在冥冥中召喚他一樣,當然,更有可能是最近他睡的太多了。他躺在牀上發呆,數着窗簾晃動的時候,投下的影子的擺動次數。卻聽到樓下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哭聲,他輕手輕腳的爬起來,走到牀邊去掀窗簾。
蹲坐在牀邊的朗倏睜開一隻眼睛看着師羿安就像做賊一樣摸了過來,問:“你幹什麼。”
“我聽到樓下有聲音。”師羿安拉開窗簾望着樓下。
窗臺有些高,剛剛好比坐在那裡的朗倏高一點,朗倏就站起來,將兩隻前爪搭在窗臺上,和師羿安並排而立看着樓下。
他所住的這個病房對面的地方是幾間矮舊的小平房,師羿安小學的時候還和幾個小夥伴到那裡去探險,當然最後當結果是,他們被看太平間的老大爺拿着掃把打的滿頭都是大包。
此時天還沒有大亮,整個世界都處於一種半夢半醒的昏暗中,青灰色的清晨中,一輛黑色的加長轎車停在那裡,這輛車的後玻璃上掛着黑色的綢緞花,旁邊還站着不少人。
其中有一個人最爲引人注意,準確的說,那並不是一個人,他就渾身血溼噠噠的站在人羣的後面,望着人羣裡哭的最慘的那對夫婦,師羿安沒有看到對方的臉,只是從背影裡看出來那個鬼魂不算高壯,身體有着屬於少年的那種特有的單薄,只不過這個鬼魂,隨着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就消失了。
“自殺的靈魂,即使魂歸地府,也是要受到嚴厲懲罰的。”師羿安看着鬼魂自語道。
“怎麼突然這麼有感慨。”朗倏調轉毛茸茸的狼頭問道。
“我只是想到昨天的新聞,這個恐怕就是那個孩子的鬼魂吧。”師羿安也轉過頭來,清冷的早上,他好像能夠感覺到朗倏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溫暖。
朗倏剛剛開口要說話,就聽到病房的門砰的一聲被打開了,五大三粗道女護士怒氣衝衝道衝進來高吼道:“誰讓你把狗帶進來道,這裡是醫院你不知道麼,還把這種大型犬帶進來。”
師羿安和朗倏一人一狼都被嚇得打了個激靈,朗倏背上道毛都立了起來,蹭的一下從窗臺上退了下來,這個護士八成是在巡房的時候從病房門上的玻璃中看到朗倏了。師羿安嚥了口口水,揮手招呼朗倏離開,嘴上還安慰着:“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把它帶出去。”
護士的身手非常敏捷,看到朗倏向着她的方向剛剛一移動,那個健碩的身體就一躍跳上旁邊的椅子,椅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吱扭扭的叫聲。她的表情驚恐,好像下一秒就會不顧一切的喊救命了,她翹着蘭花指指着朗倏道:“你這麼大的狗居然不給它帶項圈,要是咬到人怎辦。”
師羿安用可以活動的右手一把薅住朗倏脖子上的長毛說:“沒事兒沒事兒,他從來不隨便咬人。”
“你說不咬人它就不咬人嗎?它就是個畜生,還能懂這些?”女人繼續尖聲叫到估計整個樓道里的人都要聽到了。
師羿安在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道,你叫誰畜生啊,你當人了不起啊,還有你tm這是什麼眼神兒啊,這東西怎麼可能是狗,你見過這麼威武雄壯的狗麼,而且你怕個毛線啊,朗倏咬了你都嫌棄硌牙呢,你也不看看你胳膊上健壯的肱二頭肌,簡直比我道都發達。
“真是太過分了,你馬上把這個東西給我弄出去!”護士的尖叫貫穿樓頂,師羿安只能默默比劃了箇中指,帶着朗倏出去了。
兩個人也沒走遠,直接拐進旁邊不遠處的衛生間裡,衛生間裡沒有監控,朗倏終於變回了人類。
師羿安站在那裡磨了半天的牙,最後只憋出一句:“氣死我了。”
朗倏到底是活了幾千年,怎麼也不會同一個小小的人類計較,摸摸師羿安的頭說:“天氣太涼,回病房吧。”
被朗倏提醒之後,師羿安才發覺在初秋的清晨,站在臭烘烘的廁所裡生悶氣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單手環住腹部揉了揉,摸了摸冰涼的鼻頭說:“反正我也睡不着了,我們出去吃早點吧。”
說到吃的方面,朗倏可是從來都沒有拒絕過師羿安,兩人回病房換了衣服,就到附近去吃早點了,這個時間點,快餐店裡的人還不算多,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人睡眼惺忪的坐在桌邊吃着早點。
唯獨坐在窗口的女人不同,它穿了一身黑色的裙子,頭上還帶了一朵黑花,她就點了一杯喝的東西,獨自一人坐在那裡看着窗外滿地的紙錢發呆。
師羿安看她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她長得有些眼熟,仔細一看不正是陳老師麼。
她出現在這裡,絕非偶然,今天那個跳樓的男孩子出殯,她恐怕就是來祭奠的,不過看眼前這個情況,估計十有八/九是被對方的父母給拒絕了。
師羿安端了盤子走過去,低聲叫了對方一聲。陳老師一驚,轉了過來,伸手抹掉淚水,滿眼疑惑的望着師羿安。
師羿安當時在學校裡也不是什麼拔尖的選手,估計陳老師也記不住自己了,就自我介紹道:“陳老師,你教過我,我以前是06級8班的,當時我們班第一叫黃靖,考到清華了。”
一說黃靖,陳老師就想起來了,不過她不是想起師羿安是誰了,而是知道師羿安是哪屆的學生了,勉強笑了一下,隨即看到師羿安肩膀上的傷,總算是找到了一個不那麼尷尬的話題,她說:“你肩膀這是怎麼了。”
“出了點小意外。”師羿安自來熟的坐在了陳老師的對面,問道,“老師,你這麼早來這邊幹什麼,學校那邊不是正是上早自習的時候嗎?”
陳老師被師羿安問的頓了一下,低頭說:“最近身體不太好,一直在休息。”
說着裝模作樣的看了下手錶說:“時間不早了,我還有事兒,那就先走了,我們以後有機會再聊。”
師羿安本來還有話想問,但是陳老師就好像是逃難一樣的拎着包逃跑了。陳老師離開了,朗倏才坐到了師羿安對面的位置上,他看着對面若有所思的師羿安說:“你又在想什麼。”
師羿安回過神來搖搖頭道:“沒想什麼,你說,那個孩子爲什麼會因爲早戀而跳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