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聖能感覺到,身體下面,蒲團上的抗拒力量,竟是越來越強,若是自己還不放棄,還要繼續嘗試下去,恐怕就能將自己直接掀飛出去。
他長嘆一聲,終於不得不站直了身體,轉過身注目於面前的這個蒲團,眼中盡是萬念俱灰之色。
這個自己夢寐以求,足足兩輩子最大的遺憾。
難道當真是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難強求嗎?!
良久良久之後,蟾聖的滿心複雜歸於一聲浩嘆。
這一聲嘆息,真真是千折百轉,蕩氣迴腸。
連左小多和左小念在一邊聽到了,都爲他難受。
不是不給你機會,而是給你機會了,你卻不中用啊。
蟾聖怔怔的站了一會,終於苦笑一聲:“不是我讓了,也不是我錯過了,而是我本身,就不行啊……”
話語之中的辛酸之意,讓在場所有人聽在耳裡都倍覺心酸。
冥河鬆了口氣,道:“氣運實力,豈是易與?聖人之位,缺少任何一點都是枉然,難道是誰想要就能要的?紅雲,你經過此次嘗試,也該死心了吧?”
蟾聖呆愣原地,一言不發。
元始淡淡道:“何須失落?本就德不配位,何來失落可言?你能有嘗試機會,已經邀天之幸,何謂強求更多?”
蟾聖喃喃道:“……本就德不配位,何來失落可言?何來失落可言?……敢問大天尊,爲何我不配?”
元始道:“所謂成聖,豈止於苦苦修煉就可以做到?我大師兄能成聖,乃是功參造化,著書立說,成一家之言,教化天下,思想播於人間,萬世不朽,才能成聖。”
“我三師弟成聖,乃是他意在爲芸芸衆生,截取一線生機;光是這份心意,便已經是大慈悲心懷,所以才能成聖。”
“媧皇冒殞身之危,令青天得補,進而拯救了整個生靈世界,如此彌天功績,怎不成聖?”
“接引開創西方一教,發大宏願教化世人,度盡苦難,才能成聖。”
元始淡淡道:“紅雲,你爲衆生做過什麼?你憑什麼成聖?就憑一份機緣,一點因果,一世苦修,成聖豈是這般輕易!”
這一句話,便如暮鼓晨鐘,又如一座大山,轟然壓在了蟾聖心頭。
“你憑什麼成聖?”
“成聖豈是這麼輕易?”
蟾聖目光散亂,一臉慚愧的低下了頭,喃喃自語,道:“不錯,我爲衆生做過什麼?我憑什麼成聖?就只憑一份機緣,一點因果,一世苦修?”
如果只是憑着明哲保身,什麼因果都不敢招惹,就能成聖?
如果只是憑着辛苦修煉,對衆生疾苦不聞不問,就能成聖?
如果只是憑着自私安全,苟且偷安,累積修爲實力,就能成聖?
那這個世界上夠資格成聖的人,未免太多了!!
蟾聖良久,才終於喟然一嘆,道:“大天尊所言無誤,確實是我不配!”
這句話,說得無比的艱難,無比的不甘心,無比的辛酸,內中卻又混雜有一絲釋然,明悟。
是的,的確是我不配。
蟾聖轉身,靜靜的走到紫霄宮的最角落裡,盤膝坐了下去,坐在角落裡不動。
此次來往紫霄宮,自大機緣、大歡喜,到此刻的顏面盡喪,甚至連自殺的心都有了。
但他仍舊沒有走。
是,我沒資格成聖。
但既然已經來到這裡,我要聽聽你們說什麼。
我紅雲重活一世,而今非止紅雲,還是蟾聖,乃爲巫盟地界的生靈,便是拼了這一條性命,也要爲我存身的大地,做點什麼。
算是我對於‘原來我不配’這句評定終生的話,唯一的一點點反擊。
蟾聖·紅雲的黯然並沒有得到在場衆人更多的關注。
衆人的關注點,自然是還空置的第五個蒲團。
帝俊等目光灼灼,每個人都想要上去坐坐,卻始終沒有人妄動。
有蟾聖這樣的前車之鑑,誰人敢妄動?若是如蟾聖一般坐不下去,豈不是要丟死人!
但若是不嘗試一下,卻又難免終生後悔。
萬一成功了呢?
這時,通天忽而開口道:“后土妹子坐吧。”
對於通天的提議,衆人都沒有異議。
后土以身開輪迴,這等功德亦是曠古絕今,甚至不在媧皇之下。
后土目光略顯複雜,喃喃道:“當年,我是爲了巫族,才毅然捨身化輪迴,這份甘心之中混雜了太多的私心成份,何能坐得這等尊位。”
“私心非是罪孽,妹子當年的壯舉,造福世世代代蒼生乃是不爭的事實,無邊慈悲功德,任誰也無法否定。”
元始道:“后土妹子請坐。”
后土吸一口氣,款款前去,從容落坐。
金光四射,融入她體內,后土穩穩地坐在蒲團之上,莊重素雅。
蟾聖自角落處再發出一聲嘆息,將剛剛張開的眼睛,再次閉上。
他本想看看,后土是否會如自己一般,或者,是竭盡全力才能勉強坐上去,但是一眼之後,卻只有自己受到了更大打擊的感覺。
至此,五個位置已經確定。
再接下來的是第六個座位。
元始道:“我大師兄確實已經離開了這片星空,但他有留下了傳承,那他的座位,便不應旁落。”
衆人聞言驚詫,齊齊眯起眼睛:“你們要保留一個空座?”
通天道:“大師兄確實是有傳人在此。”
強忍着心中的那種憋屈,指着左小多道:“小多,過來坐。”
左小多愣了一下,指着自己鼻子,不敢置信道:“我?”
“自然。”
“這個……”
左小多看着蒲團,說句心裡話是有點嫌棄的。
就這麼一破玩意兒,頂多就只有一點點光影效果,瞧你們爭來搶去的,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但是在元始和通天的目光之下,左小多也只好拉着左小念的手,走了過來。
小聲嘀咕道:“我的修爲淺薄,哪裡坐得下這樣檔次的座位。”
通天堅持道:“讓你試試就試試,誰也沒指望過你,萬一能坐下呢?”
嗯,這也是大家雖有質疑,卻沒有人有實質攔阻動作的主因。
左小多嘆口氣,道:“好吧,試試就試試,我一個小輩,我不怕丟臉。”
說罷就深深吸了一口氣,當真一屁股坐了下去。
“轟!”
這一屁股坐的,狀況與其他人迥異,竟然發出來一聲地動山搖一般的巨響。
轟鳴陣陣,在虛空裡震盪良久。
衆人齊齊一腦門子黑線,元始通天更是嘴脣抽搐,目光怪異。
“啊我去……”
左小多怪叫一聲,幸虧來得及,腦袋還清明,及時將“我草”改成了‘我去’,要不然這時候九成九是要捱揍了……
在紫霄道宮口出污穢之言,豈是一個犯衆怒可以了事的……
左小多臉上一陣陣的扭曲,竭盡全力耗盡心力,才勉強忍住了沒有伸手去撫摸屁股。
我擦,太疼了,實在是太疼了,好似屁股已經裂成了八瓣。
剛纔他可是看到蟾聖出盡了吃奶的力氣都沒能坐上去,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數的。
機緣在前,元始通天兩位大佬出面爲自己背書,才搞到的機緣,既然決定要嘗試,當然要盡全力去嘗試,這一坐,當然也要用盡全力。
而自己修爲淺薄,面對這其中任何一個人都差了好遠好遠,想要成功坐上去,可能性微乎其微,蟾聖已經是最好的明證。
所以左小多臉上貌似不動聲色,實則已經是暗中調集了全身所有修爲,更是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將所有力道盡數聚焦於臀部,惡狠狠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但是哪裡想到,猜想預判之中的反震,霞光,以及一應的神異力量威能……通通沒有!
左小多用盡了吃奶的力氣,當真就是一屁股坐在了蒲團之上!
而蒲團之下便是紫霄道宮的本體。
左小多的動作等於是一個普通人用盡自己的所有力氣狠狠的一屁股坐在了堅硬的花崗岩上。
那一刻的滋味,簡直就是酸爽。
左小多成功用屁股,承受了自己所有力量的強勢反噬!
尋常人就算是如何的想不開,頂多也就是用頭硬懟厚牆,撞個頭破血流,乃至一命嗚呼,但如左小多這般,用屁股硬坐大地,端的是發前人之未有的奇葩舉動,蔚爲奇觀,歎爲觀止。
而這麼做的結果,就是紫霄道宮毫無反應,從頭到尾就只是發出一聲巨響,將所有的力量,原封不動的反震回左小多的屁股……
左小多感覺自己屁股裂了,火辣辣、鑽心的疼。
骨頭清清脆脆的發出一聲‘咔嚓嚓’,清晰可聞。
張大了嘴,將已經到了喉嚨裡的那一聲慘嚎又憋了回去,勉力閉住嘴巴,但是臉上肌肉扭曲,顯示着他正承受着怎麼樣的疼痛。
我尼瑪,不對啊……
那些能托住屁股不讓坐下來的力量去哪裡了?
我就好像個腦殘一樣,用自己白白嫩嫩的八月十五,發狂一樣的坐在了比屁股起碼堅硬出去十萬倍的石頭上……
還要坐出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響,這裡可是在紫霄道宮啊!
這……這算不算是褻瀆了紫霄宮這等神聖之地啊?!
這一坐下去,讓衆人齊齊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
隨即一個個神色精彩至極。
大家都是多少年的涵養了,遇到事情很少有驚詫,或者說是心神震動別人也看不出。
除非忍不住,否則絕對不會笑出來。
但這一聲巨響,這扭曲的臉色,與那清脆的咔嚓,卻實在是太尼瑪離譜了。
這裡可是紫霄道宮啊!
居然出現一個這等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