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結束之後,央視的一個記者舉起鏡頭對着李玫,問:“陸東旭的表現是不是令你感到非常吃驚?”
李玫愣了愣,笑道:“怎麼會?!Orient原本就比我優秀的多了。”
段沉和攝影師離得很近,攝影師聞言,還在不敢置信中,嘀咕:“資料上不是說,李玫都職業球員了嗎?世界排名比陸男神強多了啊……”
“噗——師兄,你的判斷方式太粗暴了啊。”段沉終於有點指點他人的機會,“他們雖然都是網球運動員,但是男子網球和女子網球的運動強度是不一樣的,男女是分開比的,你忘了嗎?”
攝影師:“啊?就因爲這個?”
“通常男女對打的話,還是男的比較佔優勢。不過,今天小陸的命中率高,最重要的原因不是這個……”
“別掉胃口啊,那是什麼?”
李玫自然也能聽見兩人說話,她對着記者的錄音筆,大大方方地說:“好吧,其實是因爲他的智商比較高。同樣的一片場地,我們手頭拿的都是相對平時而言質量糟糕的球拍,一樣的不利條件下,Orient的適應能力遠遠強於我。因爲他很聰明,抓得住關鍵,很快就能掌握住技巧。”
小姑娘頓了頓,繼續說:“我跟他搭檔才半年,混雙比賽少,其實我們配合的時間還不算多。但是在雙打的時候,我非常相信他的戰術。網球是一項很考驗應變能力的運動,他總能在比賽中給我信心和支持。”
段沉聽的連連點頭,向攝影師示意,這就是他想說的。段沉心中得意,央視一定要播這段話啊,講的太好了。
不料這時就聽見李玫嘆了一聲,感慨着添上一句:“我簡直都要愛上他了!”
段沉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再看李玫,對方正好對他眨了眨眼睛,眼中笑意盈盈。
總感覺這個女孩知道的有點多呢。
有點奇怪的樣子。
李玫這些話說出來,大家都有些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再加上段沉指出的,男女運動員,本來就應該分開比賽,身體素質又不是一回事。導演了幾個人商量了一下,把最後的兩個球星比賽變成了隨意打打,現在不是女子網球遠勝男子網球這種擔心了,而是怕陸東旭萬一手下無情,橫掃李玫那就不好了。
隨便打打,就是要打的好看,充滿觀賞性。
爲了拍出一分鐘的觀賞性來,陸東旭和李玫一共對打了足足半個小時。
“拜託!我是女孩啊!”李玫又是一個發球沒接到,氣得快摔拍了,“Orient,不需要這個認真!”
陸東旭皺了皺眉,沒說話。
他手中的球拍線又斷了,這已經是短時間內的第四把拍子了。沒辦法,職業運動員的比賽強度,儘管他已經努力剋制了,但是球拍還是跟不上。
段沉一臉慘不忍睹:“他打球太認真了……傳說中一絲不苟的優秀品質。”
攝影師嘖嘖有聲:“浪費啊,導演也是要奔潰了。”
陸東旭根本不知道怎麼放水,或者說,對他而言,放水是一件有難度的事情。最後導演覺得李玫也挺可憐的,匆匆結束了對戰的部分,準備收工。
至此,一天的活動基本結束。
大家正在收拾東西,陸東旭剛走回段沉身邊,已經在一旁陪了一下午的校長和村長終於等到了機會跟導演講話。
導演不大牌,只是一直很忙,聽到校長說的話之後,很快笑着答應了下來,連連感激。
原來村裡面正好有人要結婚,酒席擺在了集鎮裡面,邀請整個拍攝組過去吃一頓,想要好好招待招待他們。
窮,並不意味着狹隘。窮地方也有窮地方的好處,一家辦喜事,很多鄰居都會幫助,熱熱鬧鬧,開開心心。
整個拍攝組都是很高興地答應了下來,微信羣裡面已經開始商量了,琢磨着大家都出點錢,給中學裡面買些書本文具之類的,匿名捐過來。
段沉也是第一次到這麼貧困的地方,一天下來,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在三輪車上的時候,就想着出錢給這個地方修路了。
開車沒法走,當地人幾乎所有的空餘三輪車都用來運設備了,甚至還用上了牛車,有一些器材卻還是隻能靠人自己揹着。陸東旭和段沉想幫忙,但是他們一個是運動員,身體是本錢;一個畢竟不是央視自己的人,不好意思使喚,所以兩人還是兩手空空的走着。
大家已經習慣陸東旭和段沉關係好了,有個小姑娘是化妝師,今天一整天都沒事幹,陸東旭和李玫都沒上妝,她笑稱說自己已經無聊到在腦海裡YY了陸東旭和段沉一出相愛相殺的大戲。
段沉聽了悄悄跟陸東旭吐槽:“明明是相親相愛。”
陸東旭笑了起來,眼眸閃亮:“嗯。”
下午五點多,大部分人開始徒步走回集鎮,一直走了兩個多小時,將近8點纔到。
因爲時差的關係,這個時候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一行人累得不行,還沒怎麼喘氣,就放下東西,跟着村長,進了一間像倉庫又像車庫的大屋子。地上沒有水泥,是坑坑窪窪地硬泥地,擺了六桌酒席,最中間的兩桌是位置全是空的,其他的四桌擠滿了人。
當地人多數都是少數民族,穿着納西族的民族服飾,等待着尊貴客人的到來。
拍攝組一共25個人,化妝的小姑娘眼睛一下子就紅了。新郎新娘很好辨認,穿的還是以紅色爲主,兩人坐在比較中間的一桌上,新郎站起來迎接一行人,很客氣地說:“朋友們,歡迎你們。”
導演在一行人裡面算是頭頭,沉默了一會兒,說:“謝謝。”
他帶頭坐了下來。
菜已經上齊,大家觀察到,他們兩桌上的幾個熱菜,都用碗蓋了起來保溫。而相比之下,其他幾桌的菜沒有這種待遇,除了幾個小孩子,基本沒有人動過筷。
一行人原本都還算是活潑的,就算一路上累得半死,嘴皮子也沒停下來過,這個時候卻都沉默了下來。
陸東旭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碗筷菜餚。
段沉坐在他身邊,從桌下去握他的手。
他明白這孩子現在肯定很不好受,因爲他也是。多少年了,貧富差距還是那麼觸目驚心,真實感受到的人,都不會感到高興。
舉杯,動筷。
導演明天還要在集鎮裡面拍攝,任務不是很重,但也不敢多喝。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垂下腦袋,片刻後站了起來,向所有人敬酒。
他一開口,大家都靜了下來。
“今天,謝謝大家了,祝新人們百年好合。”導演頓了頓,又沉默了下來,他的話說的有些艱難,“我們還會回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拍攝組的兩桌人,都明白他爲什麼說的艱難。
這個地方,沒有秀麗的自然風光,也沒有珍貴的特產。交通閉塞,與外界的發展而脫節,在這裡,時間是緩慢的、甚至停滯的。
這種日子辛苦嗎?
自然是辛苦的,只是人像牛羊一樣勞作,或許習慣了,也就不覺得辛苦了。
只是他們也需要知識、體育、文明。
只是他們也應該擁有與同胞一樣的權利。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那麼會是什麼時候?
沒有人知道。
那個紅了眼睛的小姑娘,眼淚終於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