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沉做了一夜亂七八糟的夢，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也好像置身夢中，有種不真實感。他摸了摸自己胸膛的左上方，心臟強勁有力，跳得很快，然而思維的確還沒有從光怪陸離的夢境中抽離。
窗外下雨，玻璃不規則地模糊着。
段沉打量了一下房間，高層單身公寓。他很快認出來，這是自己念大學的時候住的房子。設計簡潔，卻被他住的非常凌亂。
手機是前些年用的那款，段沉拿過來一按，屏幕亮了——2024年2月22日。
他回到了兩年前。
夢境中的一切都那麼真實，無一不是他自己過出來的日子，段沉心裡很清楚，那些都曾經發生過。
所以，結論是，他重生了。
兩年前，他應該正在念大四，傳播學，輔修了企業管理的雙學位。段瑞天一手創辦的傳媒帝國前方集團一早指定了由他接手，段沉早在大三，就已經進入了《前方快報》實習，幾乎每個版面都要呆上幾個禮拜到幾個月的時間。
這個時間段，他正在娛樂版，段澤皺了皺眉，手指劃過手機，一翻通訊錄，沒找到夏巧新的名字。
呵。
手機還沒暗下去，忽然鈴聲大作，段沉一看，是如今《前方快報》的副總編徐準，接了：“喂。”
徐準是他的學長，大了他三屆，唸書時是學霸加K大第一才子，出過兩本反響頗爲熱烈的書，工作後三年就混到了副總編的位置，成了一代工作狂人。
“你遲到了。”
段沉一瞥牀頭櫃的電子鐘，九點半，週一晨會開完，基本也就是這個點。
“哦……睡過頭了。工作派發下來了？用得着請你來通知我？”
“有個新銳導演，在美國獲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獎，N大在讀研究生，聽說是你好哥們，現在想讓你給他做個獨家專訪。”
段沉呆了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原來一切都跟從前一樣，包括髮生的事情。
他嗯了一聲：“陸海洋是吧？沒問題。”
徐準又道：“他這次準備回國，有個國際名錶相中了他，打算讓他給拍個廣告，你清楚他什麼時候回來嗎？《前方潮訊》會出幾個模特參與這個廣告，你去跟全程報道。GC&B這個品牌，跟咱們的合作不少了。”
段沉沒有馬上回答。
前方集團作爲一個傳媒帝國，旗下大大小小的雜誌超過三十本，《前方潮訊》是其中影響力不錯的一本，顧名思義，專門提供潮流資訊，也養着一批自己的模特兒。
電影學院的夏巧新正是其中相當出風頭的一個模特，年紀小，身材好，氣質又清純。
段沉當然不會忘記，當初就是因爲全程報道這個廣告，他認識了夏巧新，順便提供機會讓夏巧新在陸海洋麪前博到了足夠的好感度。要真算來，這個廣告還是成就影后的第一步。
“OK。”段沉說，“我會去跟陸海洋溝通。另外，娛樂版我已經呆了兩個月了，都快趕上國外新聞了，是時候換個版面了。”
徐準作爲學長，又是副總編，自然而然成了段少爺實習的最佳主管。
他難得提出不解，道：“上個禮拜你還說娛樂圈水太深，打算多呆一段時間，這麼快就換主意，不像你啊。”
段沉挑眉，聳肩，笑了笑，“嗯，就是因爲水深啊，爺呆不了，怕溺着了。”
他雖然名字裡帶個沉字，但還不想被淹死。
徐準不是個多事的人，太子爺說怎麼那就怎麼吧。段沉爲人雖然懶散，但做事還是非常給力的。何況他也擔心這位年輕的高富帥回頭把上一個小明星，回頭董事長那邊不好交代。
“那就體育版吧，怎麼樣？”
體育版？
段沉腦袋裡一下子就冒出了一張英俊得逆天的顏。
他低低笑了笑，道：“好呀，就體育版吧。”
掛斷了徐準的電話，段沉又翻了一遍通訊錄，有幾個人幾乎已經快想不起來了，接着又翻了一遍短信，中途恍然大悟地點頭，發現這時的他剛跟初戀分手。
確切來說，是被甩了。
如花似玉的女朋友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被他放在心上，還大聲地質問段沉類似於“你究竟喜不喜歡我”這種問題，段沉看着維持了大半年的初戀，只能無語。
大概是不喜歡，起初交往是覺得對方很可愛，視作妹妹，遂開始談戀愛。關於初戀，段沉現在幾乎已經想不起確切的容貌，只記得女孩有一雙極爲明亮的眼睛，像極了那個沉默的網球少年。
現在想想，一切都好像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那個在網球場上對自己微笑的男孩，總有一天會走向世界級競技場。
而他呢？
或許只能同無數球迷一樣，在電視機前默默地收看他的比賽。
段沉苦笑，不管怎麼樣，一切都已經重來了。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
段沉起牀，洗漱完後坐到電腦面前開始給陸海洋寫郵件，問青年導演何時回來，關於那個國際名錶有什麼想法，廣告創意是否已經定了下來。
換做從前，他對這個廣告根本不關心，只記得陸海洋似乎抱怨過幾回，認爲此廣告可算作他陸大導的黑歷史。
發完郵件，他去廚房做早飯，對自己尚算富足的冰箱大感欣慰。
啃完三明治，端着牛奶回來，陸海洋已經很麻利地回了郵件：五天後回國。廣告創意不行，竟然讓幾個美少女吹捧一個售價幾十萬的名錶——不違和嗎？！不腦殘了嗎？！哪怕它號稱是青春運動款！！！還有，你想我嗎？
段沉：不想。你的想法？
陸海洋：換男的，體校出生的年輕明星有嗎？高爾夫……體校沒打高爾夫的吧？足球籃球這種不行，大家都在打，這個表人人都戴得起嗎？雖然是運動款，配合的運動也要高大上點。高爾夫就不錯，可惜這個廣告主要推向咱們國內，打高爾夫的太少，還都是中年人，表得賣給年輕人。
這樣啊。
“叮”的一聲，段沉腦袋上忽然冒了一個燈泡。
他爆了個手速：網球怎麼樣？貴族運動，風靡全球，這幾年在國內還挺流行的。
陸海洋：啊啊啊寶貝你太棒了！！！
段沉：……
路海洋：好主意，我需要物色一個帥哥，稍微懂點就行，擺幾個姿勢就成！你資源多，幫我看看國內有啥好貨色！謝謝您了，靈感來了，待我去把劇本給大致定下來，回頭跟你扯淡~~
段沉盯着盪漾的波浪線，默默地喝完了牛奶，然後默默地想，幸好有在通訊錄裡面翻到高中老師的電話……算起來，這個時候，陸東旭應該在念高二吧。
這個時候，他的生日好像還沒到，應該還在16歲。
真年輕啊。
這種前途無量的體育明星，應該積極主動一點，早早握在手心吧？
好像找到什麼接近的理由了呢。
段沉想起那個來自陸東旭的電話，那些藏得並不好的關心，那句小心翼翼的問候，那點心灰意冷時的溫暖。
呵，要不要告訴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