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句句不離軍功,其意思便是要護短。邊境的將士再如何,都是很辛苦的,於國有功,剛一回京就被京中的世家子弟欺壓,大皇子把話頭往這上面扯,其用意就是要調動起在場所有軍士的情緒。
這東邊的靖州軍回京就被權貴子弟欺壓,你們京城的士兵今後就能討得了好?
林甫的身份是林將軍之後,大皇子卻想將他放在所有軍士的對立面上,其用意可謂非常險惡。
聽聞眼前這年輕人非但不怵,反而要比比軍功,大皇子心中不由得覺着好笑。
這少年方纔中了三元,就算有點功勞,如何能跟自己幾十年的積攢相比?
如此輕易便就得逞,大皇子微微搖了搖頭,沒想到那兩位的兒子只有這點水平。
林甫說話的時候,慕青竹猶自在饒有興致地觀察屁股上扎着矛的軍士,待得林甫話音一落,將她一轉,推到身前,圍觀的衆官員皆是摸不着頭腦。
適才大皇子過來,乃是聽到了那一聲慘叫,並沒有看到雙騎入京的那一幕。
來了之後注意力便在持矛扎人的林甫身上,林甫與木子聊了兩句,大皇子自然也認出了這個表妹,卻是沒有在意背對着自己的慕青竹。
此刻林甫將慕青竹推到身前來,雖是近十八年不見,但慕青竹除了眼角皺紋略增之外,別處的樣貌變化不大,近看的確老了些許,但遠看則是幾無差別。
大皇子愣了半息,旋即認出了這位昔年軍中的領軍人物,頓時啞口無言,方纔句句扣着軍功,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現在在世的人,除了陛下和傅風雪的軍功能勝過眼前人一籌,也就只有樞密院的幾位元老可以與她稍微比比了…….
大皇子以軍功施壓,厲聲喝問,林甫則是笑嘻嘻的表示“來比比軍功呀”。
此時本該是大皇子一方歷數自己功績的時刻,大皇子這邊卻是啞了火,衆人皆是不明所以。
圍了過來的衆官員大都是小官小吏,真正有級別的,或者年紀夠大,如江先生那樣心細留心過大人物相貌的,畢竟是少數。
認出了慕青竹的,皆是悄悄的退到後面,不肯露面。只留下些看不清局勢的笨蛋,見比起了軍功,大殿下勝卷在握,開始站邊,搖旗吶喊。
“我比不得大殿下的尊貴,沒有官職在身。”,慕青竹倒也懶得去數落自己當年的那些功績,反而是說起了直入京城的事情,“只是我記得皇帝說過,我入皇宮都可不必通報檢驗身份,持劍直入,難不成入個城門還要排隊搜身不成?”
慕青竹這話一說,在場的所有人出了林甫笑眯眯地盯着出言不遜的那軍士,其他人都是膛目結舌,目瞪口呆。入皇宮不用通報,刷臉即可,還能帶兵器入內,這特麼是何等的榮耀?怎麼從來也沒有聽過這樣的事情發生?
雙騎疾馳入京在先,林甫卻完全不怵,因爲以前閒聊的時候,林甫便知道了這件事。慕青竹昔年戰功很多,卻不受封賞,官位不要,銀子不要,宅子也不要,就住在林府的別院裡,跟着自己老媽。
皇帝過意不去,知道她不喜歡繁文縟節,爲了表示自己的信任,便給了她這個特權,讓她出入宮禁不需通報,簡而言之就是允許她偷偷地帶兵刃翻牆進宮。
連皇宮都可以翻牆進,不用通報,進個京門,闖個京禁又算的了什麼?加上此時封道,軍士們皆在京門內,根本無人在城門執行任務,就算停了,也無人上來驗證令牌。
“若是進城不需排隊搜身,那些個持矛扎馬的軍士們是什麼意思?也就是他心軟,只是扎回去而已,若是要我動手,定然把那幾位的手統統削下來。”,衆人尚在震驚之中,慕青竹的話可以說是再添了一把火。
這京城東門口,若是真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把軍士的手削了下來,那可就不只是落了大皇子的面子,而是整個朝廷的面子了。
大皇子面容苦澀,方纔的自信滿滿一掃而空,他知道眼前這個人的我行我素,有人敢扎她的馬,削下手來真的不是說說而已。
“晚輩哪敢和慕大人比軍功…..方纔只是見下屬受傷,一時心切,口不擇言,還望慕大人不要怪罪。”,大皇子此刻只得服軟,他明白皇帝的心思,東征之心不死,因而這些年也勤加練兵,要東征,慕青竹的重要性可比自己高太多了,那點個兵,沒了自己誰都是一樣帶,但慕青竹少了,可真找不到水平相若的人來替代。
“慕大人久不回京,京中負責的軍士一批一批的換,沒能認出慕大人,情有可原,還請慕大人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大皇子看得清局勢,姿態放得很低,但卻是偷換概念。
方纔阻攔的,扎馬的,明明就不是京中守備城門的士兵,而是想要封道的靖州兵。封道這事兒明明就是不合情理的,只是大皇子勢大,就算不封,也沒有人敢打他車隊旁邊過。
如今來了膽子大的,身份高的,理也不理這所謂的規矩,策馬而入,雙騎直奔京中而去,靖州兵挑事要封道,被抽了一鞭子便起了歹心扎馬,這纔有瞭如今的鬧劇。
大皇子這般偷換概念,卻是不大地道了。
不過慕青竹也懶得與他計較這個,木子沒有受傷,林甫也紮了那軍士,入京的這事就算是揭過了。
“慕大人長途跋涉,一定勞累了,不如早些回府休息,改日若是有空,晚輩擺酒設宴,爲馬匹這事陪個不是。”,大皇子見她懶得計較,連忙服軟,想讓她早些入京。待會兒太子,三皇子都會過來,若是在兩個弟弟面前丟了臉面,那事情可就不好看了。
“馬匹的事情算了,我方纔那一問,卻還是無人答話。”,馬匹的事情本就算了,林甫沒打算多計較,他覺着噁心的乃是大皇子身邊軍士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語,“不知廉恥”四字,他可不打算就這麼算了,因而眼神一直鎖定着那位,“大殿下設宴賠罪我看不必了,讓小弟我代爲教訓一番出言不遜的那人,便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