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離開任家金銀鋪子,先去陶瓷鋪子訂了鍋碗瓢盆,又到油米鋪子訂了米麪油鹽和各色食材,給了地址都叫他們閉市後讓夥計直接給送回家裡去,隨後便追趕馬橋和麪片兒去了。
楊帆在路上看到一個雜貨鋪子,賣些笄釵簪子、各色雜物,想到家裡那位阿奴姑娘把簪發的釵子換了錢,連簪發的東西都沒有了,就停下爲她選支釵子。
楊帆本想找一隻蝴蝶釵,攤面上卻沒有,掌櫃的竭力推銷着一支鎏銀的桃心釵子,見他不大中意,又饒了他一張娃娃面具,楊帆這才同意。
“馬六,馬六,你小子給我回來……”
馬橋拉着面片兒的手逃得飛快,一個山羊鬍子的店鋪掌櫃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呼呼”地喘息着停下,恨恨地把一捧牙刷子都扔到地上,使勁踩着,指着馬橋的背影高叫道:“你小子,以後再不要託我家幫你賣東西,沒得壞了我家的名聲。這樣的破牙刷子也敢拿來叫賣,真是豈有此理!”
店老闆一甩袖子,憤憤地回了自己的店鋪,楊帆趕到時恰看到這樣一幕情景,他自己就是馬氏牙刷子的受害者,如何還不明白其中緣由,楊帆心中暗笑,忙把面具往臉上一扣,追上馬橋,一拍他肩膀,叫道:“哪裡走!”
馬橋扭頭一看,卻見一個嘻皮笑臉的胖娃娃,不禁嚇了一跳,楊帆把面具一掀,馬橋這才鬆了口氣。
楊帆笑道:“怎麼了,急急如喪家之犬?”
馬橋沮喪地道:“我剛纔到丁掌櫃的店裡去問牙刷子售賣的情形,誰料他一見我來,便大發脾氣,說我家的牙刷子做得太糟糕,有的客人買回去刷了一嘴的血,而且一用就掉毛,不但掉毛,味道還大,唉!”
楊帆瞧他垂頭喪氣的樣子,安慰道:“此計不可行,再另謀生財之道就是了,何必這般沮喪。”
馬橋道:“我倒無所謂,只是擔心阿母,阿母一門心思想要做些生意,賺錢給我娶媳婦,結果不管做啥生意都賠。這一次家裡買材料花銷不少,如今這牙刷子賣不出去,不但沒有賺錢,反而又賠了一筆,只怕阿母傷心,會壞了身子。”
麪皮兒被他拉着一通跑,跑得臉蛋兒紅撲撲的,聽他這麼說,便道:“你生性至孝,大娘有你這樣的兒子,那就是老人家的福氣了。生意做賠了有什麼關係呢,在哪裡跌倒,從哪裡爬起來就是。”
馬橋哭喪着臉道:“可我老在那一個地方跌倒,我懷疑那是個坑啊!”
楊帆忍着笑,從懷裡摸出幾十文錢塞到馬橋手裡,說道:“這些錢先拿回去,哄了老孃開心再說。你今天來,正好在坊間多逛一逛,看看有甚麼小玩意兒比較賺錢,自家又做得了的,回頭重打旗鼓另開張便是。”
馬橋趕緊把錢推回來,道:“這可不成!你孤身一人在洛陽,沒親沒友的,攢點應急錢不容易,我哪能要。”
楊帆道:“誰說我無親無友,寧姊是我阿姊,你不就是我的兄弟了?莫非你不認我這個兄弟不成?”
“這……這……”
馬橋想想獲悉真相後傷心失望的老孃,只好靦顏揣起了錢,把楊帆拉到一邊,小聲道:“改天咱們再幹一票,這回得了東西,全都歸你。”
楊帆笑道:“成,就這麼辦。”
面片兒睨着他們道:“揹人沒好話,你們兩個說什麼呢?”
馬橋道:“男人間的話,真要說給你,你也不會聽的。”
面片兒哼了一聲,昂起頭道:“快走吧,別東拉西扯的,我還沒去看頭面首飾呢。”
楊帆笑道:“走,咱們先陪寧姊去看頭面。另外,我家的被褥牀單被耗子啃的實在用不得了,買完了頭面,寧姊再幫我去挑幾匹好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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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有說有笑地向前走着,江旭寧忽然在一家頭面鋪子前邊停住了腳步,馬橋一瞧那家鋪子的門面,便對江旭寧道:“小寧啊,這家鋪子咱還是不要看了吧,這樣的地方可不是咱們花銷得起的。”
那家鋪子門臉甚是堂皇,一看就是售賣上等頭面首飾的地方,可江旭寧依舊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神色有些異樣,楊帆和馬橋對視了一眼,發覺有些不對勁兒。
他們順着江旭寧的目光向店裡看去,就見店中正有一位貴婦人在買東西,這婦人烏油油的頭髮,梳了一個烏蠻髻,穿一件小袖綠衫襦,罩一件淺藕色的半袖,肩上又搭了一條白印花的紗帔子,大紅的束腰裙,一雙深綠色的翹頭履。
看她年紀,約有三十歲上下,姿色只算中下,身材已然發福。在她旁邊陪着一個男子,這人頭戴一頂黑紗羅的襆頭巾子,髮腳處還插了一朵絲帛做成的簪花,身上則穿一領圓領大袖,看他的年紀也就在二十七八歲的模樣。
這人眉目清秀,臉上還薄薄地敷了一層粉,頜下是一部修剪得極整齊的鬍鬚,瞧起來丰神朗朗,算得上一個俊逸男兒。
那中年婦人正在挑選着首飾頭面,男子則在她耳畔站着,親暱地低聲說笑着什麼,似乎在點評她挑選的首飾。唐代首飾,最流行的髮飾,鐲子也有,至於項鍊、戒指、耳環一類的東西倒不流行,這婦人挑的正是一支金珠花的步搖。
男子在她耳邊笑說了一句,逗得婦人一笑,嬌嗔地打了他一下。男人肩上,蹲着一隻貓兒似的動物,比貓還要大上許多,通體紅色,又有許多斑點,粗長的爪子緊緊扣在男人肩上,豎着耳朵左顧右盼。
瞧見女主人打了男人一下,它也呲起鋒利的牙齒,擡起小爪子在男人頭上拍了一下,惹得婦人爲之失笑。這是一隻猞猁,常被貴人當成寵物飼養,如果狩獵時帶在身邊,比獵犬還要警覺,速度如飛,俗名就叫“草上飛”。
楊帆看看江旭寧的臉色,低聲道:“寧姊,莫非你認得那個男人?”
江旭寧的臉色很難看,低低地答道:“那個男人……叫柳君璠。”
楊帆奇道:“柳君璠,那是何許人也?”
馬橋攸然色變,說道:“柳君璠?你那個未婚夫婿?年底便要與你成親的那個男人,就是他?”
江旭寧默默地點了點頭,嘴脣已咬得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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