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巋,是江南四大家中的方家的家主。是現在聲名鵲起、威震江湖的少俠童旭的師叔,是當年勾戟王定北的徒弟。是如今天下第一高手——當然,前三個身份是擺明的,最後一個,別人都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就童旭這點功力,我一隻手就可以對付他,加一個陳道東,我也可以打得遊刃有餘,就這種貨色,在江湖上都可以橫着走的,我怕江湖人個鬼?天下第一,哼,做不得什麼,知道不知道,也不過那回事罷了。
我的字是“釋之”,釋的意思有很多,少林和尚一般都姓釋,這沒什麼好說的,佛家就是釋家,誰讓他們的祖師爺叫釋迦摩尼呢。我方家的祖師若不姓方,我也不會姓方。
我這個釋,是釋放。沒錯,釋放。據說我剛剛出生不久,父親方舒昂就爲我捉了一隻猞猁,拴在了我的房門口。只是那時候的我哭個不停,某一日見猞猁掙脫了繩子逃逸而去,這才笑開了花兒。這是母親告訴我的。真真假假我也不知。很好奇,當初掙脫的猞猁爲何沒有吃掉我,大型的猞猁和豹子一樣,聽說豹子最喜歡的就是小孩子的肉。
打那之後,小時候的我,無論看見什麼東西被拘束着,總是要大哭一場的,所以方家再也沒有野物是被束縛着的。於是,我加冠那一年,便有了“釋之”這個字。老爹應該是想讓我也看開點,畢竟,我被他訓練壞了。
是的,我被他訓練壞了。父親對我這個習慣很是頭疼。雖說這是孩子極富善心的體現,但是卻不該出現在一個將來要繼承方家家主之位的人身上。如此好善樂施,自家這點家底,豈不是都要被搬空了。所以,從我懂事開始,父親便總會刻意的將我朝着與性子相反的道路上攆。所以,原本的我就變成了兩面。明面上,是個大善人,暗地裡,是個狠角色。
或者說,僞君子。啊哈,按在我身上再好不過了。我也嘗試着把自己封閉起來,或者說,用一個面孔過日子,但是我發現我做不來。一旦有這種心思,我就會發現我變成了兩個人。
一個做着天底下最醜的事:殺人、放火、找武林高手切磋,看他們痛苦的蜷縮在我腳下,然後把他們扔到竹子底下當肥料。哦,還培養了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徒弟。道東啊,當野心有了實力支配的時候,感覺很不錯的吧。
另一個卻是做着天下最善良的事:修路,補橋,放糧,日行一善。十幾年來,我做的功德,湊個萬民書也足夠了吧。我還把自己不光彩的過去講給師侄聽,掰碎了慢慢說,哈哈,也算是推心置腹了。
沒辦法,我心裡裝着善念,但是父親的訓練卻讓我成了儈子手。在逐步封閉內心善念的那一段時間,惡念的反撲會吞噬人的靈魂
但我的身子足夠大,大到能裝下足夠多的善念與惡念。這就導致了無論做什麼,都只會看心情。這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我希望做個純粹的惡人,但是骨子裡的善念卻一次又一次的洗刷着我的經絡。即便一氣經和春秋甲子功,也對他無計可施。
所以在與童旭獨處的時候我沒有殺他。即便我知道他會成爲我的絆腳石,但是骨子裡的善念告訴我,你不能再殺人了,你背了太多的債,即便他擋住你,也是你的咎由自取。完全沒有擋我者死的說法。
所以在撲殺玄刀門的時候我沒有殺盡。總要有留下念頭的。沒有冤冤相報何時了的念頭,還算什麼江湖人。
現在已經是八月十八了吧。挺好的,徒弟,你現在應該和你算是同門的師弟童旭打完了吧。我把他誘導着學了春秋甲子功,他那純善的脾氣是不會走捷徑的,只會拿自己的血肉之軀去頂。嘿嘿,他要走我的路子了呢。
當年我用同門功夫打敗了同門師兄,今天童旭也會是一樣。怎麼,師兄啊,我打敗了你,你的徒弟會殺掉我的徒弟,師弟也算是對得起你了。
還記得當年咱倆第一次見面嗎?我問你,咱們同年出生,我還比你大幾天,爲何你要當師兄。你說是因爲你進門早。我不服,和你打架,你被我打得很慘對吧。不過你這個打不死的,卻抹着鼻血和我講,一年後一定能打敗我。那場景可真是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