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巋嘻嘻哈哈,手上卻絕不容情,就在蘇泉捏着那人之骨血所化之竹條感嘆之時,方巋便已然一掌悍然擊出。掌風之惡猛,便如同怒濤卷霜雪,大浪淘黃沙,萬鈞水流挾着萬斤狂沙擠將過來,而蘇泉卻是老天爺發威的時候,夾在碧海之中的一艘小船。
來不及思索,蘇泉手中竹條一橫,便已然朝着方巋的掌心刺去,“卟”的一聲響,直直的竹條便變成了彎弓,隨即被方巋的掌力彈到了一邊。方巋掌力餘勢不衰,繼續往蘇泉的胸口印了過來。而蘇泉一擊不止,身子便已然兔起鶻落一般往後飛躍,不等方巋鐵掌臨近,便又是一竹條刺去。
方巋低聲怒喝,跨步上前,繼續將鐵掌牢牢鎖在蘇泉的胸口上下,蘇泉眉頭不得鬆緩半分,硬是再退後,再刺竹節。二人一進一退,一拍一刺,須臾之間便交了七招。
方巋似乎失去了耐心,驀地裡飛起一腳,擊打在一棵大竹子上,緩緩倒下的大竹子橫在竹間的小路上,一棵又一棵的擋住了蘇泉的去路,蘇泉除了眉關緊縮之外,臉上再沒有了半分表情。
方巋哈哈大笑道:“蘇兄,這十五年你幹什麼?莫說功夫沒有寸進,反倒是手腳都生疏了,怎麼,嫂子一死,給你造成偌大的打擊麼?不過是個娘兒們罷了,你何必這般自我消沉?我記得你還有個閨女吧,和小旭兒玩的挺好的。天見可憐,你居然能把一個女娃娃親手養大了!”
蘇泉哼了一聲,道:“方巋,你內功高,我不是你的對手,只不過,這般咄咄逼人,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內子去世已經十五年,你今天翻出來,故意揭我傷疤麼?哼,我告訴你,兔子急了會咬人。我蘇泉是打不過你,但憑我這雙腿,你想捉住我卻也不容易。我將來若是發起了癔症,做了些甚麼對不起你家人的,你可莫要怪我!”
方巋哈哈笑道:“我當是什麼,原來蘇老哥都開始要拿我的家人來要挾我了,不錯,有點心思,只不過,你覺得我方家是個隨隨便便,想去就去的地方麼?”
蘇泉哼了一聲,道:“你方家即便再是龍潭虎穴,又比得少林寺如何?”
方巋笑道:“果然還是不曉得啊。我方巋把少林寺的武功絕學偷出來了三分之一,現在莊子裡的僕役,至少有十個是放在江湖上都可以橫着走的,你確定像方家的這種龍潭虎穴,你要闖上一闖?”
蘇泉罵道:“果然是你!方巋,你偷春秋甲子功在先,竊少林絕學在後,還要臉不要?你再怎麼說也是一個俠義之士,今天卻成了殺人魔頭,竊他人之物的惡徒了麼?”
方巋哈哈大笑道:“竊東西有何難?我要當的,是竊國大盜!哈哈,我方巋甚麼都有了,名望,武功,家世,錢財,就差把皇帝的位子拿來坐坐了,有生之年不能過過癮,豈不是白白辜負了。看吧,大唐當年剿滅六十四處煙塵,破十八路反王,結下多少仇怨!潞州二賢莊,江淮綠林道,等我只手一呼,天下羣豪便要羣起而響應了吧。陳碩真當年只想着拉攏百姓爲自己賣命,哼,些許草芥有什麼用,除了浪費米飯就是浪費米飯,哪裡有江湖羣豪來的痛快。你就等着看,看我方巋是怎麼一步步蠶食這大唐江山的吧!”
“只可惜,有些事,不是你想着就能成的!”方巋話音未落,便聽見竹林之外傳來一聲中氣充沛的嘆息聲,那話音極遠,可聽着卻又彷彿就在耳邊,“只”和“的”這始末二字,有硬生生近了十餘丈,顯然是有一內力與輕功修爲都是極高的人走了過來。
方巋哼了一聲,道:“哪路神佛?出來見一見可成?背後舌頭長,舌頭短的,不嫌累麼?”
竹葉搖搖晃晃,竹影也搖搖晃晃,黃髮老者緩緩走入竹林,先朝着蘇泉深深一揖,道:“當年本想尋閣下爲我靈寶子弟報仇,可一切報應本是天頂,是以紛紛擱置下來,今日見得蘇居士,果然識得大題,顧全大局,即便身家本事遠遜於兇徒,卻也能不卑不亢的迎面諷之,老朽既感且佩。”
蘇泉見如此耄耋老人卻向自己行禮,哪怕對方是靈寶閣皁宗之人,卻也只得恭恭敬敬的還了一禮,道:“小可不值一提。還未請教前輩尊姓大名。”
“他姓金,大號天順。是靈寶閣皁宗供奉着的老祖宗。按輩分,陳道東得叫他老爺爺。”方巋在一旁大剌剌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