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行動起來,連綿不斷,如山移動,氣勢雄渾,刀鋒槍尖在陽光下閃爍着寒光,鎧甲的甲葉子也熠熠生輝。
八萬大軍分了四路軍馬,分別是前左軍、前右軍、中軍、後軍,還有額外五千人組成的輜重軍。
非軍人身份是與車伕、徭役苦力,扶持趕車、馱運的糧草的人數也有上萬,但不在正規軍之內,他們的任務就是來回運送糧草,而輜重軍則負責保護和押送。
每一軍內都有騎兵、步兵,以及盾牌軍陣、陌刀軍陣、長槍軍陣等。由於戰馬緊缺,所以吳軍騎兵並不多,更多是步兵。而步兵其中戰鬥力最強的則是陌刀軍,他們每軍人數只有千人,手持那種長柄大刀,重達三十斤以上,一般都是身高力壯的魁梧大漢才能使用,還要有些粗淺武藝功底,才能發揮出威力,這樣的陌刀手,軍中編制也很少,都是用於先鋒陣上廝殺。
行軍十日後,一路南下,抵達了吳國的邊境線,再往南就要面對南漢的城池了。
這一晚,安營紮寨,蘇宸開過諸將會之後,開始帶着將領巡營一番。
因爲帶兵打仗蘇宸已經很熟悉了,這兩年沒少帶兵抗宋,以及打錢越等,積累了很多行軍列陣、安營紮寨的經驗。
此次有潘美這個名將在身邊,蘇宸也沒少跟潘美交流、請教,獲得不少的細節經驗,補充到自己的軍事思想中,這樣對他幫助很大。
按例巡營一番後,蘇宸來到潘美的右軍營地,一見紮營的佈局就是符合九宮奇門的設計,這說明潘美對帶兵安排等的細節還是很注重的。
有主帥令,蘇宸暢通無阻,進入了前右軍的主將大帳內,此時的潘美一個人正在挑燈夜讀,專注看書。
“蘇統帥到!”賬外侍衛高聲大喝了一句,蘇宸帶着幾名心腹軍官進入了大帳。
潘美聽到這個唱喏聲,立即放下書,起身相迎。
“見過蘇帥!”
潘美恭敬行禮,對蘇宸帶着一股敬意。
蘇宸態度溫和,微微一笑:“潘將軍軍務忙的如何了?”
潘美回道:“今日的軍務,已經安排妥當了,入寢之前,翻翻閒書看!”
蘇宸看了簡易桌案上的書,他本以爲會是兵法書,如太公兵法、孫子兵法等,卻竟然是《道德經》。
“哦,潘將軍在看道德經?”蘇宸饒有興趣看着他。
潘美點頭回答:“道德經乃是聖賢之學,可媲美論語、六組壇經,甚至有有過之無不及,我們中原人的思想中,逐漸接受了儒釋道思想,是一種哲學思辨,哪怕帶兵打仗,也能有指導。”
“哦,願聞其詳!”蘇宸很感興趣,想聽聽他的看法。
潘美解釋道:“兵者詭道,講究變化無常,而《道德經》中推崇的是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天下莫能與之爭;還有一句:天下柔弱莫過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可見老子李聃對於水有着特殊的推崇。”
“而《孫子兵法·虛實篇》中提到,水無常形,兵無常勢,這意味着水沒有固定的形狀,兵沒有固定的戰術。這句話強調用兵作戰應根據敵情的變化採取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不能墨守某種固定的作戰方法。簡而言之,這句話通過比較水和兵的變動性,表達了戰爭中策略和戰術的靈活運用。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勝,強調了根據環境變化調整策略的重要性。因此,我們能夠根據敵人的變化而變化取得戰爭勝利的人,謂之神,即真正懂得用兵之道的人,能夠像水一樣因地制宜,因敵而變,從而達到勝利的目的。”
蘇宸點頭說道:“有道理!除此之外,還有哪些見解,蘇某願洗耳恭聽。”
潘美見蘇宸感興趣,而且誠心請教,心中高興,繼續說道:“比如《道德經》中有一句: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道則不然,損不足奉有餘。這句話則揭示了天道法則與世俗中行爲之間的根本差異。其中“天之道”指的是天道法則,它會減少過多的部分來補充不足的部分,以達到平衡與和諧。但“人道”則指的是世俗中,壓榨不足的部分來供奉那些已經富裕的人或事物,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底層百姓最無辜,卻供奉了權貴和強者,這不是天之道,也違背天之理。”
蘇宸聽過類似的解釋,也明白這個道理,不過,潘美這個古代將軍,能夠讀《道德經》讀出這些感悟,可以說,人生觀、價值觀都是相當高的,真正能夠領悟許多自然之道、世俗之道的問題,已經難能可貴。
“的確如此大自然界中實力強大的野獸,往往數量都不多,生育也難,越是處於弱者的飛禽走獸,往往一胞多胎,繁衍能力強,生存能力強,反而能大規模存在,這就是天之道的一種平衡。相反,世俗的生活,都是強權壓榨底層人,搜刮民脂民膏,靠的就是權力、武力、財力等等,實現身份地位的超然。”蘇宸也跟着感慨幾句。
潘美聽完,也頻頻點頭,對蘇宸的理解表示認可。
“剛纔還看到一句話,對我影響很大!”
“哦,哪一句?”
“反者道之功,弱者道之用!”潘美認真說了出來。
“何解?”蘇宸詢問。
潘美耐心說道:“這句話的意思,是一個人無論做任何事,幾乎都會出現一股相反的力量與你對抗。所以越想獲得,就越要學會捨得!越想成就大事,就越要專注小事!越想速成,就要想放慢腳步。弱,是“道”的常態,要把自己放在看上去弱的位置上去,不要傲慢,不要自大,時刻保持低調謙遜,遵循規律,順勢而爲,才能不斷成事!”
蘇宸恍然,有所感悟,隨口說道:“當年隋煬帝楊廣,要是能夠明白這個道理,大隋那般龐大,也不會迅速土崩瓦解,自取滅亡了。他就是太過着急做大事,一切想要速成,又過於傲慢,聽不去勸諫之言所致!”
潘美嘆道:“正是如此!”
蘇宸忽然說了一句:“我也聽到過一句古訓,適合我們的遵循學習。”
這次輪到潘美感興趣起來,問道:“不知是哪一句?”
蘇宸說道:“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悟其可以縱橫,而行之無忌,道之極也.。心若有所往,何懼道阻長!”
這句話出自《莊子》,大意是發現事情無法改變,就平常心去接納。發現事情可以爭取,就能力去獲得,不要顧忌太多,浪費機會。如果心中有夢想、嚮往,不要畏懼道路的阻礙和漫長。
這也是蘇宸此時的心境,接受無法改變的,爭取有機會獲取的,然後朝着自己的目標,堅定前行,無所畏懼。
潘美聞言之後,沉默了一下,然後拱手一禮,對蘇宸的心境更加佩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