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點左右,趁着醫院人員不多、大多數病患家屬都已經休息的當下,我們快速把靳言父親轉院到了靳言家的私人醫院。王主任因爲和靳言父親之前私交甚好,所以已經答應在外國專家沒有到達之前,靳言父親的身體狀況他來負責。
我們按照事先的計劃成功把靳言父親轉院,等一切辦理妥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1點多了。刑風在陪着我們處理完一切之後,把傷心過度的許阿姨送回家去,我和靳言留在了醫院。
好在靳言家醫院有兩間病房空了出來,靳言不願意回家休息,於是我陪着他一起住在了醫院。安頓好了一切,確定有人值班和監護之後,靳言這才躺了下來,此時他已經十分疲憊了。
“我撐不住了,要是我先睡着的話,你別怪我,好嗎?”臨睡前,他拉着我的手說道。
這三年裡,我們之間有一個甜蜜的約定,那就是不管我們如何吵架,我們每晚入睡之前,只要我沒有睡着,他就一定不能比我先睡着。這三年以來,他雖然很多時候很幼稚很混蛋,常常把我氣得鼻孔生煙,但是對於這項約定卻一直謹記並且履行得十分到位,三年時光裡,他從沒有一起比我先睡着,而且他都能在隔天早晨醒來之時得意地把他拍下來的我睡着的各種醜態照片展示給我看,故意以此來奚落我。
沒想到,這種時候他還能記得這麼微小的細枝末節,我不由得抱住他的頭,像一個母親抱住孩子一樣把他抱在我的懷裡,我說:“你睡吧,今晚我比你晚睡,有什麼事情我會第一時間叫你,你別擔心明天早上起不來,我會定好鬧鐘,放心吧。”
他緊緊抱着我,大概因爲太過疲憊了,他很快就睡去了。醫院裡出奇地安靜,房間裡開着泛着紫光的夜燈,我迷迷糊糊中也很快睡去了。
隔天早晨腦中一響,我們便不約而同地從牀上爬了起,靳言先去看望了他父親,隨後帶着我回家各換了一套正裝,緊接着驅車往本色大廈駛去。
因爲擔心他的精神不濟,所以一路上都是我在開車。和靳言戀愛後,我不想因爲他的家境背景讓我太有壓力,於是我從來沒有要求他帶着我出現在他家或者他家的任何餐廳或辦公樓裡,他本身也不喜歡那種壓抑的環境,所以和我在一起之後,他完全淡出了他父親的商圈,陪着我一起過着簡簡單單的小日子,連他日常的零用錢都是他父親直接讓秘書轉到他的卡里。
所以,這是我第一次來到本色大廈——這棟剛剛新建不久、h城裡最高的地標性建築。
停好了車之後,靳言和我互相怔怔地望了彼此一眼,隨後異口同聲地說:“走吧,我們。”
我特意替靳言理了理他的西裝,正了正領帶,然後和他一起邁入了本色大廈。他雖然很少來這裡,但是總裁的兒子人盡皆知,所以他一出現在大廳,很快就有人殷勤地走上前來陪同我們,靳言像模像樣地說了幾句之後,來人便把我們帶到了頂樓的會議廳。
由靳言召開董事大會的事情早已通過李敏傳到了各位董事的耳中,靳言父親車禍負傷的消息已經不脛而走,所以今天大家早早等在了會議廳裡,就等着靳言的出現。
場面之大可想而知,初次經歷這種場面的我十分膽怯,我緊緊跟隨着靳言,看着他昂首挺胸、器宇軒昂地走到了會議大圓桌最中間的那個位置時,我的心跟着砰砰直跳開來。
因爲我並非是這家公司的員工,本沒有資格參與這樣的董事大會,但是因爲我是靳言的女朋友,雖然大家雖然心存疑慮到底不敢多言什麼。靳言父親的個性一向鐵面無私威風凜凜,如今他雖然病倒,但是威信猶存,他們並不清楚他目前的身體狀況,所以一時倒是不敢發難。
我以助理的身份坐在靳言的身後,負責爲靳言記錄董事大會上發生的一切。我們剛剛在座位上坐下,那位“陳伯伯”便耐不住性子站起來說道:“我們一路追隨靳總到現在,能坐在這裡的,都不是公司的外人。靳言,你父親目前到底什麼情況,你不妨直說。”
“陳伯伯稍安勿躁,請先坐下吧,我今天代替父親召開董事大會的目的,就是向諸位傳達父親的指示。”靳言連忙站起來,語氣凝重地說道。
靳言雖年紀不大,但是聲音渾厚和他父親如出一轍,他雖然從未掌管過集團任何事務,但是靳言這些人的爲人處事風格這些董事都頗爲了解。靳言的性格和他父親年輕時很像,所以他這麼一說,大家倒是不敢太爲難於他。
我冷眼觀察着會議桌上這些董事們的表情,大家或交頭接耳,或一臉茫然,或目光銳利,或微微思量,總之神情各異。
靳言見狀,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隨後又說:“請大家放心,父親現在已經甦醒,意識清醒,但是行動仍有不便,目前還需要密切治療,所以暫不接見任何人,一切指示皆由我來傳達。現在,煩請各位董事按照從前開會的步驟,逐一陳述事情,接下來一切都將由我代理,李董事協助我處理,希望大家看在與父親多年共事的份上,一起共度眼下的難關。”
靳言話剛說出口,那位陳董事就冷哼了一聲,隨後大聲說道:“眼下你父親是生是死我們都不知情,一切怎能讓你一個小孩說了算?”
“欸,”李敏連忙站起來,然後說:“靳言作爲董事長的長子,董事長多年以前就有心讓他多多歷練。既然現在董事長大病未愈,一切由靳言來抉擇也理所應當。我看,我們大家還是多說說眼下的難題吧,依我看那,本色今年,難辦咯……”
李敏最後一句話意味深長,李敏說完後,其他人紛紛懂了他話語中的意思,於是接下來,每一位董事都開始向靳言“訴苦”,紛紛開始訴說現在的種種窘境。
我這時才知曉,原來因爲當初籌建本色大廈、諸多董事持反對意見、但是靳言父親依然我行我素地建起了這一棟高樓,已導致了董事會裡諸多矛盾的發生。後來又因大樓的籌建問題導致資金週轉困難,再加上今年金融危機的影響導致本色旗下諸多企業一片蕭條,原本是吸金主力的娛樂行業因爲近年來勢頭不對逐一關閉,最後連本色娛樂會所都因爲靳言和沈紫嫣的問題、被靳言父親大方贈送給了沈家,雖然這件事上靳言父親早有安排不讓諸位董事及股東吃虧,但是也導致了諸多問題。
此時隨着靳言父親遭遇車禍、問題逐一浮出水面,一切的難題都擺在了面前,而更爲關鍵的是,靳言父親一直以來奉行的都是獨裁統治,一直以來沒有培養過得力助手,更沒有形成派系這些董事表面上雖然迎合靳言父親,但是背地裡早已沆瀣一氣,見如今勢頭不對,就紛紛開始發難。第一場董事大會,就已經有好幾位董事提出來要撤出資金退出董事會。
那個李敏,雖然表面上處處擁護靳言,實際上卻是在推波助瀾,幾次三番煽風點火,使得整場董事大會變得劍拔弩張,有兩位董事當衆吵鬧起來,其中一位竟中途退場拂袖而去。
一場大會開完,靳言明顯力不從心,面無血色坐在那裡,看他這樣煩心,我心裡不由得跟着焦急。
李敏再度走進會議室,走到靳言身邊坐下,隨後語重心長地說:“孩子啊,我和你父親在一起多年,曾經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如今你父親究竟實情如何,你告訴伯父一聲,伯父好爲你做主。你看現在人心渙散一盤散沙,接下來萬一股東們都知道,紛紛要求撤資,實情就難辦啦!”
靳言心裡明白李敏就是罪魁禍首,本來應該笑呵呵陪他演戲到底,但是他到底年輕沉不住氣,聽李敏這麼說,不由得窩火萬分地說道:“李伯伯,我認爲這種時候,您不應該推波助瀾。吃水不忘挖井人,你別忘了當年我父親是怎麼一路提拔,你纔能有今天。怎麼如今我父親一有不測,你就開始煽動大家落井下石?!”
靳言此話一出,李敏臉色大變,我也嚇了一大跳,心裡不由得責怪他過於輕率,可是我明白他此刻的心情。父親性命危在旦夕,這些昔日跟隨他父親的人非但不關心他父親的安危,反而個個都惦記着自己的利益,他那麼血性的一個人,一時習慣不了這種爾虞我詐的虛假場合,難免沉不住氣。
李敏氣得面色鐵青,指着靳言好半天,這才說:“靳言,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和李伯伯說話?!剛纔是誰爲你擋槍,是誰幫你說話?!好了,看在你年輕的份上,我不和你追究這些!你不肯說就算了!公司的事情我看,就憑你的能力也處理不了!哼!”
李敏氣得拂袖而去,靳言的拳頭握在一起咯咯作響,如果以他以前的脾氣可能早就衝上去把這些虛情假意的人暴打一頓了,可是他在拼命隱忍。就在李敏快要消失在會議室的那一刻時,他噌地站了起來,我連忙拉住了他的手,低聲說道:“靳言,稍安勿躁。”
我這麼一拉,他頓時清醒過來,當他意識到他剛纔說了些什麼的時候,他氣得狠狠扇了自己一個耳光,自己罵自己道:“媽的你是不是蠢?你這麼說了,那混蛋更要提防你了!”
我忙拉住了他的手,我說:“靳言,別這樣,我明白你的心情,這裡人多眼雜,不能露出蛛絲馬跡,我們趕緊回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