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英雄初救美

翠竹疏花, 碧岫堆雲,竹林深處的藥廬外坐着一名容顏清峻的華服青年。他閒坐於花藤下細品香茗,遙望雜花繁枝外少女嫋嫋的倩影, 眸光流露出幾許無奈。

少女銷金紫衣, 華麗婉約且瓊姿琦質, 卻背對雅緻竹舍正彎腰鋤地!但見她時而蹲下身子擺弄土上的藥草、時而賣力地揮舞小藥鋤, 爽爽秋風下因勞作而香汗淋淋。少女回眸望向青年, 巧笑倩兮,“然大哥,你儘管忙你的去呀, 毋需理會我。”

珞然幽幽嘆氣,邁步至她的身後柔聲道:“雪妃若真想學醫, 隨時都可以請殿下安排太醫府的閣老們前來府邸傳你醫術。又何苦定要拜我師, 還屈尊來此當一小小藥童?”

太醫府那羣老頭怎比得上您老人家的醫術啊?安落雪拼命晃腦袋, “我不管,你若不收我爲徒, 我就天天賴在這不走。反正近日殿下忙於應酬各國軍機大使沒時間管我,閒來無事我正好可以天天蹲在你的藥廬外打下手,即使學不着東西,多認識些藥草也是好的。”若非如此,又怎能找到機會盜取你開的那副封閉本姑娘內力的藥方呢?

“雪妃!”珞然苦着臉扯了下嘴角, “你究竟想在我這學到什麼?”

“你答應啦?”安落雪吧唧一聲把藥鋤扔到一邊, 蹦達到珞然跟前, 喜孜孜道:“師傅, 您老人家不用教我太多, 只需教我如何製毒、解毒和療傷就好,如何?”

毒術?她堂堂一名太子妃, 深居宮府後院足不出戶,卻學這些江湖旁門左道是爲何用?珞然狐疑的打量她,“怎會想起學這個,我教你養顏健身之方不是更好麼?太后和娘娘們的養顏藥方都是從我這配予的,這些你反而沒興趣?”

“不感興趣!”她斷然拒絕,想到有機會找出恢復內力的藥方,希翼的小臉顯然光彩奪人,“師傅,我們這就開始吧!您老人家的藏書閣在何處?那些藥方、配方、毒藥解藥啥的又在哪?”

“呵呵!”珞然無奈的眼神中帶出一絲寵溺,“真是恁的心急!這學醫之事豈可一步登天?雪妃,我們還是循序漸進從頭開始罷。過來,我先教你識別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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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師傅,你是凰靈國的二皇子,也就是女皇帝的第二個兒子?那你大哥又是誰,你們家族人丁一定很興旺吧?你有多少個兄弟姊妹?”兩眼放光的盯着藥草的太子妃卻在一心二用。

珞然性子極好,對她這些涉及諸多隱私的問題不以爲杵,反細心爲其釋疑,“我其實是長子,父親乃凰靈國皇后,我的皇姊則是當今皇太女,故被稱爲二皇子。下有皇弟皇妹共七人,其中最得母皇寵愛的五皇妹尚在襁褓就已故世……”提到那個那英年早逝的小妹妹,他似觸動心事,喟然嘆息道:“若她還在人世,皇太女之位必定非她莫屬,而我亦不會爲此而被母皇遷怒,發配至寅昌國和親。”

安落雪同情的瞅他一眼,感慨道:“原來,你與我一樣都是不召人待見的苦孩兒!不過,你那五皇妹過世幹你何事,爲什麼女皇帝要遷怒於你?”那個時候他應該還是孩子呀。

珞然擡眸,心神不定的望向遠方,“這就是上一代的恩怨了,其中細節我也不太清楚,似乎是母皇懷疑五皇妹的去世以及五皇妹父妃的失蹤與我父皇有關,卻又尋不着證據,所以……唉!罷了,其實殿下待我不薄。入府後,他對我一直照顧有加,知我擅醫術喜研毒,就爲我儘可能的提供方便。你瞧,這些珍世奇藥都是他着人自各地尋來的,他還從大獄找來死囚做我的藥人……短短時間內我的醫術能有此大成,真得多虧有他相助。”

笨!衛璃焰不過是在收買你而已。皇族能生出這麼單純的人,實乃奇葩也!“然師傅,你可認識你們宮裡的念妃……咦?”還待繼續問他,卻見身邊的珞然笑容僵在臉上,卟嗵一聲猝然倒地!“喂!你怎麼啦?”別不是心臟病突發吧!

“蠢徒!這麼久不見了,怎麼智慧還是不見長。”一道清朗的男聲倏爾出現,安落雪錯愕的尋聲而望,但見那花叢樹影下站着一名挺拔俊逸、藍袍銀帶的美少年。少年的笑容璨若陽光,正倚在竹枝旁遙遙打量她,忽而戲謔道:“呦嗬!這張臉還真是傾國傾城不足爲贊呀,難怪會被外間傳得沸沸揚揚。”

“師傅!?”安落雪欣喜若狂,拖着小碎步急奔到少年跟前,伸手拽過他的衣袖猛晃,“你怎麼會找來的,你能認出我?若軒和水水他們有沒有和你一塊來,你們這次可是專程來救我?”

凌臻揚起手臂毫不留情的賞她一個爆慄,嗔怒:“蠢啊!這世上除了我還有誰有這能奈闖入太子府!我不出馬他們能找到你嗎?再說了,你這模樣早被暮若軒畫出,本公子想認個絕世大美人還不簡單?”低聲咆哮着繼續說道:“張嘴就是若軒,水水,臭徒兒就沒想過你師傅我嗎?”

癟着嘴撫向額頭,她忙不迭搖動諂媚的小尾巴,“怎會?我對您的思念有若濤濤江水,綿綿不絕;實乃爲君銷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矣。麻煩您速速將我帶離魔窟吧,師傅大人!”

對她甜言蜜語的阿諛奉承置若罔聞,凌臻一把扣過她的右腕握在掌中,糾結着眉峰說道:“你內力全失?而且並非藥物所至,是不是被人以金針封穴?徒兒,你可真能惹麻煩!”

原來並非藥物所至,難怪她舉手投足會變得如此怪異。安落雪委屈的撇嘴,伸手遙遙一指倒在地上變殭屍的珞然,“八成是他乾的好事。不過我想你即使打死了他也不會爲我解穴的,因爲此人乃衛璃焰的心腹。”

“罷了。”凌臻無奈地聳聳肩,笑道:“爲師我試着帶上你,看能不能全身而退,如果不成再想別的辦法。”

“現在?”光天化日下,呃——不太好吧。“啊!”失聲喚出,卻是凌臻將她一把扛起甩到後背。

“有何不可?眼下衛璃焰正忙着應酬各國來使分身乏術。且府內侍衛大多調往前院,後院守衛虛空,否則我又怎能如此順利的溜進來?”

“對哦!”安落雪恍然大悟。據聞近日邊境遊民猖獗,各成勢力,有些形成規模的外族甚至屢犯邊民,滋生戰亂。遂各國派出軍機要使齊聚商議聯合出兵討伐之事,身兼軍職的衛璃焰理所當然要以江山社稷爲先。

“太子妃(妹妹)發生何事?”兩名女子聽到安落雪的驚呼聲即自另一側趕至,正是候在院外的青兒和妙舞。

「咻!卜嗵!」兩聲,未待安落雪反應過來,凌臻已順手摘過身邊一片竹葉射向青兒,將她點到在地。

飛花摘葉,好厲害!安落雪滿眼溢滿崇拜的小星星,攀在他後背上換個舒服的姿勢,又把腦袋靠向他肩頭:“師傅,啥時候有空教我兩手?”

凌臻伸手捻向她的鼻尖,沒好氣的側過臉橫她一眼,“想那麼多有的沒的。這些小事,待出我們出得太子府再說不遲。”眼光掃向妙舞,問她,“你也被封了功力?”

妙舞才認出凌臻,心有餘悸的點頭回他:“是魔神教的烏息丹。凌門主先帶妹妹走罷,不必管我。”

“那怎麼成?”安落雪失色,手忙腳亂地自凌臻後背掙扎着爬下,上前拽過妙舞的手腕急道:“你先走!焰不會拿我怎麼樣的,恰恰相反,若他得知我已逃走必會遷怒於你。到時候又對你施以重刑可怎生是好?”望向凌臻,固執地說道:“此事絕無商量餘地,師傅既然只能帶走一個,那就先把姊姊救出去。”

凌臻蹙額半晌,咬牙決定道:“你們都隨我來,老子偏不信救兩個女人會有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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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臻拖着兩個不會武功的累贅一直逃出外院,尋幽暗的隱道避開守衛順利潛出,偶遇一兩名巡邏的侍衛也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制服後拖入樹從,三人有驚無險的逐漸接近丹霞園附近。

守衛漸多,明的暗的幢幢隱匿,翻飛難出,寸步亦難移。三人貓於幽叢內等待幕色降臨,此時卻見那九曲石橋邊走來兩名戎裝男子,不疾不徐逐漸靠近他們藏身之處。凌臻大老遠的瞧見兩人,就湊至安落雪耳邊輕聲笑道:“乖徒兒,是你的老相識來了。”

安落雪正自不解,她分明不認得從軍爲將者,爲何——待他們走近些,卻幾乎驚呼出聲。原來,兩人中當先那名膚色略黑的俊朗男子,卻是她那所謂的大哥安郴劍!此時幕色漸至,安落雪心知她能逃出的機會微乎其微,因爲晚間衛璃焰一旦空閒必會四處尋她,界時驚動闔府上下,逃走不得反連累師傅和妙舞!

伴隨骨碌碌轉動的大眼,心下小算盤亦飛速打響。此時兩人愈走愈近,眼見即要行經他們往外走出,安落雪衝凌臻打了個讓其讓心的眼色後猛地跳將出來,衝到安郴劍身後喚了聲:“大哥請留步。”

兩人愕然望向樹叢,卻聽幽暗樹影后中傳來出女子柔婉動聽的聲音:“臺映碧泉寒井冷,月明孤寺古林幽。臺映碧泉寒井冷,月明孤寺古林幽……安大哥可還記得小妹這首詩?能否屈尊入林一見?”

安郴劍憶起此詩乃笙歌宴上將他二妹逼瘋的安大才女所作,對那聲音卻是陌生,咦了一聲後衝身側男子交代幾句,覓着聲音步入林內。

行得十數步,見到斑駁樹影內隱約佇立那華服少女,待走近見到她的絕世容顏,又咦了一聲,“這位小姐難道是——外間傳聞的天下第一美人雪姬?”此女還真是驚爲天人吶!

安落雪即未承認亦不否認,卻幽幽的說道:“大哥,記得小妹十三歲生辰那年,您送給我的生辰禮物是一根綠雪含芳簪,我很喜歡,一直戴着未曾摘過呢。”在安郴劍瞠目結舌下拔下發髻那枝簪子,遞至他眼前。

“三……妹……?”安郴劍顫抖地接過那隻碧翠玉簪,不確信的上下打量她,心中即疑竇又惶惑,“怎麼可能,你不是被大火燒死了麼?而且,如今這模樣——”還有聲音,全然不似他那心愛的小妹妹啊。

“大哥,我這張臉是假的,被衛璃焰強行易容所至,您不相信我麼?您可記得我五歲那年……”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安瑕璇留在她腦子裡那屬於她與安郴劍之間往事,安郴劍終於相信眼前之人就是他最心疼愛的三妹,忙上前將她一把擁入懷中,感慨難言。

“大哥!眼下璇兒有要事相求,我們改日找機會再行敘舊可好?”對他沒啥感情和親情的安落雪,心中只是盤算着解決燃眉之急。得他誠懇地點頭後,又道:“求您將妙舞姊姊安全帶離太子府,併爲她妥善安排住所。千萬別讓她被衛璃焰找到,可以嗎?”

安郴劍考慮半晌,點頭道:“雖然有些麻煩,不過,應該能尋套軍裝給她換上,只要讓她扮成我的屬下,或許就會有機會將她安然帶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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