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唐如龍還從來沒這麼窩囊過,被打的不能還手的他顏面盡失,知道唐茹走進來探望,更加是沒臉再見她。
因爲唐茹所擔心的,就是害怕他受傷出事,現在可倒好了,她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那他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哥,咱們回家吧,回了家誰都管不了,我們也誰都不管,好嗎?”唐茹的聲音是充滿絕望而又奢望平凡的,她厭倦了城市的生活,要是回到鄉下老家裡,不就沒有了這麼多的恩怨糾紛。
可唐如龍的眼神是不甘願失敗的,他對唐茹的哀求只有一個回答:“爸媽已經不在了,我們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的?家已不成家,哥讓你失望了,哥對不住你,哥不配。”
“你是我大哥,永遠的大哥,不管你之前做錯過什麼樣的事,只要你悔悟並且改正,我都會原諒你,聽我的放手好吧,我不願意看你這樣混下去,要是爸媽還在,他們也不希望你這樣的,日子雖苦,但咱們可以過得清貧一點,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
唐茹可憐的樣子就要哭出來。
唐如龍還是不敢正眼面對她,一口一個說好要保護她的,這輩子就她這麼一個妹妹也沒有保護好,讓她受傷害,有時候他真的不想用僅有的尊嚴活在這世上。
但轉念一想到唐茹,他又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
“你不懂的,”唐如龍依舊背對着她,“住院花了多少錢?我卡里的存款,應該還夠,本來說好都要給你的,但哥的錢,太髒。”
錢是最現實的問題,當初唐如龍加入金武門,就是想要多賺一點,然後好幫助自己的妹妹讀完大學,但可惜的是,唐茹知道他成天打打殺殺,幫這個那個跑腿做打手,她當然不忍心看着自己哥哥去賣命,所以也就不領情。
還好的是,唐茹自力更生,做兼職可以把自己的生活費圓過去,因爲是舞蹈系的學生,所以跳舞跳得好,有時候也出去賺外快,就當紮實自己基礎,一場舞跳下來也是一筆客觀的收入。
可惜好景不長。
所以說到錢,唐茹也還有些儲蓄,只是剛纔太慌亂,所以什麼都沒有想起來,這會兒纔是告訴唐如龍說:“我的獎學金都沒有用完,我會一分不少全部還給他們的,我誰也不會虧欠。”
唐茹說得有些決絕,但唐如龍不懂她什麼意思,頓時就瞪大了眼睛問:“他們?他們是誰?曹達還是劉流,我就知道他們爲了拉攏人心貓哭耗子假慈悲。”
唐如龍的猜測,倒是有些讓唐茹意外,他把兩人重要人的名字都說了,可就是沒有說到大寶的名諱,大概是他猜測到,只是嘴上不願意說出來而已。
“都不是,”唐茹也有些支支吾吾的,“是,是圓圓的朋友,但我說過,我不想欠誰的,我會把他們的錢全部還給他們。”
方圓是唐茹的好朋友,唐如龍也認識她,知道圓圓家境頂多也就比自己家的好一點而已,並且知道她除了唐茹一個比較要好的之外,也沒有什麼朋友可以一下子拿出來那麼多錢給醫藥費的,所以這其中肯定有蹊蹺。
“小茹,哥是看着你長大的,你心裡想什麼我還不知道的,你在騙我,方圓哪裡有什麼有錢的朋友,到底是誰?”唐如龍疑心重重看着唐茹。
唐茹知道他是自己親哥心連心,說謊什麼的被他一眼就看穿,最後不得不吐出來三個字:“袁大寶。”
聽到這三個字,唐如龍本來就受傷的身體,更加是經受不住折磨,險些被氣得吐血的節奏,但這個時候他是知道的,不能太大火氣,就算有火氣也得憋着,因爲唐茹還在身邊。
唐茹討厭他加入金武門,但現在能來看他也算是和解,所以不能再次點燃兩人之間的恩怨,只是雙手狠狠揪住被單,被單快要被他撕裂開。
知道他心頭有火氣,但不要把他徹底激怒,懂他脾氣的還是唐茹,要他安靜一會兒,有些事得慢慢緩解。
這個時候還是要他單獨靜一靜的好。
她說到做到,不想虧欠誰的就不虧欠誰,所以大寶幫她交付的醫藥費,她會在最短時間內歸還,並且從此以後不要他幫忙。
但大寶這麼做,其實心中也有一點贖罪原因,作爲一個男人,是他首先對不起唐茹的,能爲他多做一點,他心裡也好受些。
出醫院後,大寶跟他們分開,他們都要回學校,可大寶決定逃課,畢竟拿了錢,還是要當面感謝雯雯。
出來的時候走得急,以爲雯雯不會把解救澤文彪的錢拿出來,所以把這個重任交給楊威。
可誰知道雯雯會那麼豪爽的一下子把全部的錢拿出來,所以大寶在心裡頭把自己給臭罵一頓,然後纔要到廚房去找雯雯當面感謝。
大寶今天一大早就覺得撞了鬼似的,心頭老是有一種慌張的感覺,以爲唐如龍的事情發生過後這種不淡定的感覺會迅速消失,但又是鬼知道,還越來越嚴重。
忐忑的心裡像是一直可怕的惡魔將他壓抑在心頭,慢慢讓他喘不過氣來,甚至快要窒息,特別是在去廚房找雯雯的路上,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倒是有種不敢推開門的勇氣。
若不是一種特殊的氣味撲鼻而來,他絕對以爲自己產生了幻聽,窸窸窣窣之中像是聽到有人在哭泣,哭得不敢哭出來,哭得哀轉久絕,似要把人全部摧毀。
“雯雯姐!”大寶心頭一陣慌張,粗暴的推開了大門。
果然這種不好的預感,眼前的場景頓時消散,一切都像“結”解開,沒了才知道什麼都沒了,不就是眼前這場景。
阿彪外賣,徹底被毀了。
眼前的場景,狼藉一片,他們的鍋碗瓢盆散落在七零八落,瓷碗碎裂在地上全是渣滓,所有的桌子被砸爛,蔬菜剩飯混亂在地上。
雯雯就跪在地上哭泣,面容也是憔悴不堪,雙手有些撐不住她柔弱的身子。
“雯雯姐,怎麼回事?你怎麼樣?”大寶拔腿跑上去,跟着雯雯一起跪在地上,“誰幹的?靠!”
“我草你姥姥的。”
大寶徹底的憤怒了,一句接着一句爆粗口。
可雯雯心疼的是,這是澤文彪一手扶持起來的,現在全部敗在她手裡,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回事徹底的翻不了身。
“你走了幹嘛還要回來?你走啊,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叫你們所謂的兄弟也不要再來,都是豬!掃把星!煩!要不是有你們,我們的生活會變得現在這樣子麼?滾那,滾啊……”
這樣的話語,大寶是萬萬不能接受的,想來事實好像也如此,要不是有他的出現,要不是有他們一直一直在喊着的兄弟情義,友誼萬歲,若不是他們所謂豪氣雲天,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情麼,雯雯所有的哀怨,都在此刻爆發。
大寶深吸一口,可是憋在心頭的氣始終吐不出來,最後化作一股臭氣,從鼻子裡冒出來,同時鼻子也變得酸酸的,心靈受到傷害的他,緩緩滴落下來幾顆淚珠。
“對不起,雯雯姐!”他所能做的,只有道歉。
但雯雯不接受他的道歉,依舊沒心沒肺的哭罵着:“這世上沒有誰是對不起誰的,只要你們從此不再出現,所有的事情都會跟着消失。”
“澤文彪,你這個笨蛋,你認識那麼多的人幹嘛?你把所有人當兄弟,可誰把你當人看了,你能讓我不討厭你嗎?”雯雯哭喊的,全是心頭的絕望,同時也是決心,爲了澤文彪,她什麼事都可以做出來。
雯雯這是要將大寶掃地出門,因爲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爲他的到來纔開始爆發,本來澤文彪都因爲她退出去什麼狗屁的金武門,可他,都是因爲他。
大寶覺得有點愧疚,也有些覺得無辜,雖然經常掛在嘴邊的金武門,但他從來都沒有看到過金武門在什麼地方?
“你還不走?”雯雯突然間從地上站了起來,“那你就守着這爛攤子好了,我走!”她面容依舊憔悴,語調會讓人破碎瓦解。
“雯雯姐!”大寶也從地上猛然站起來,朝着她喊:“我走就是,這段時間給你們惹麻煩了,文哥的事,也有我的責任……”
他說有他的責任,但沒有說出具體的解決方法,反正他是記着的,恩情就是恩情,死了也要帶進土裡埋着,這輩子報答不完,下輩子做牛做馬還要還回來。
大寶拔腿就走出去,只把雯雯一個人留在原地,場景顯得有些淒涼。
以爲這是她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卻躲在門外還有另外一個人,是唐茹。
唐茹來了很久,也偷聽了很久,她來的目的,只是想要把大寶幫她交付唐如龍住院的費用歸還給他,但誰知道遇上這一幕。
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他對唐茹是沒有一句語言的,柔和的看了她一眼,轉身揚長而去,但唐茹對他的目光積聚,身子不自覺的往後縮了一步。
大寶還從來沒看她如此害怕自己,這是頭一回,但他依舊要消失在這裡,一個背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