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的吳小高孤獨,無助,絕望,甚至有些痛恨。
二胖在得住吳小高住院之後,今天刻意沒有上班,專程跑到醫院,畢竟一起坐過牢的,也算是患難兄弟,這些年沒有聯繫,但感情還在。
楊威只給他說了是哪家醫院,自己沒有跟着過去,要不然看見袁天順還尷尬。
二胖抱着一捧鮮花出現在吳小高面前,看到他那張憨厚的臉又擔憂又歡喜,裂開嘴笑着說:“你這一來我感覺又活了過來,你來看我就來看我嘛,還好你的鮮花不是白色。”
“說什麼屁話,趕緊給老子好起來。當真越混越沒出息,一點小感冒就成了這逼樣!”二胖坐在他身旁,全身上下看了一遍,好像也沒有那麼嚴重,可就是躺着。
二胖明白根本就不是感冒,只是活躍一下氣氛。
就算二胖說得再怎麼難聽,吳小高也聽得進去,那麼些年都彼此瞭解對方,吳小高也很配合他說:“這人一上了年紀,就容易抵抗力下降,然後……所以……你懂的。”
“我懂個屁啊,不就大我一歲兩歲的,老子還沒說老……”
“哪像你,這些年過着平淡生活,一兒一女,世間最美妙的家庭,羨慕啊……”楊威看了一眼天花板,然後又看着二胖。
二胖本來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很幸福,他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就是過日子,但是經過那麼多人的嘴裡都在說,所以他也覺得自己的生活的確很多人沒有。
“你要是當真覺得我的日子美滿,那就趕緊結婚啊……”二胖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楊威忍住一股疼痛沒有叫喊出來。
兩人談話時候,一個戴着口罩的護士端着一個白色罐子進來,當她把罐子打開的時候,一股濃濃藥味隨之撲鼻而來。
這是吳小高住院之後每天都要喝的藥水,藥罐子外觀很好看,還是白色的,可是裡面的東西卻不那麼惹人愛,不僅一股難聞的味道,顏色還黑得要死。
吳小高不知道這是什麼藥,更加不知道有什麼功效,以前光知道“藥來張口”,越來越感覺不好,以前不敢懷疑醫生沒有問,但是今天二胖在旁邊他有些底氣,輕聲問那護士,“護士,這藥是哪個醫生給開的?對我有什麼作用?”
那護士像個聾子,只知道手上忙碌,嘴上卻一個字不吐。
二胖站在旁邊沒有說話,覺得病痛吃藥是正常,可吳小高卻焦急起來,加大了聲音又問了一次,“我問你這藥到底是誰給開的?”
護士這一次不裝聾子了,看他一眼之後說:“反正不是我開的,我只是負責……”
“滾!”吳小高醫生怒吼把藥罐子給推翻。
黑黢黢的藥水翻倒在護士白亮的衣服上,那護士愛乾淨,“啊”的一聲尖叫起來,然後不高興的說了一句,“你這人不可理喻。”
護士的苦衷其實有很多人不理解,她們只是履行自己的職責照顧病人,病人的情緒很不穩定,很多時候按照自己當時的心情說話做事,所以有些時候難免會牴觸,而護士所在崗位每名叫“白衣天使”,她們絕對不能遭到投訴。
一想到“投訴”兩個字,那護士不悅的表情突然緩下來,輕言細語地說:“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的情況也不是一般小感冒,我也只是按照醫師吩咐,對不起。”
二胖看到這場景,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卻感到很難過,一方面是心疼那些默默一心一意付出的人,一方面是可憐躺在牀上的吳小高。
當她俯身下去拾掇碎在地上的渣滓時候,二胖明顯看到她眼中打轉的淚花,硬是沒有掉下來一顆,他能感受到她的心酸。
“小高,俗話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剛纔那藥我看是中藥,中藥都說苦口良藥,顏色難看一點也沒什麼,打拼這些年什麼苦沒吃過,還怕吃藥不成?”二胖到門後面拿起拖把把灑在地上的藥水整理乾淨。
吳小高只同意他說法的一半,突然間變得很神秘的對二胖說道:“二胖,你我之間雖然沒有太深交道,有也只能算一起坐牢交情,現在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臥槽,你把老子當成什麼?有什麼屁話你直說就是。”二胖說話難聽,但是沒有惡意。
吳小高再次神秘的看了外面一眼,然後直叫二胖先把門關上再說,二胖不理解的看了他一眼,當吳小高再次強調之後,二胖才肯過去把門關上,並且反鎖。
“我剛纔是故意的,你別怪我,灑在地上的藥水你先別弄,聽我說,我懷疑……”
兩人在裡面談了很久,門被反鎖。
一直沒有一個人出現,吳小高不敢擅自把希望寄託在楊威身上,因爲他不知道楊威到底向着哪一邊,現在二胖出現,二胖的信任他也只是搏一搏。
兩人做得很神秘,但還是百密一疏,那是沒有防備的結果。
當二胖進醫院的時候,盯在醫院外面的人就打電話通知陳浜,“哥,有人進了病房,需要……”
那人話還沒說完,陳浜就搶先問道:“又是楊威?”
通知的人說:“不是楊警官,只他一人,是個胖子。”
“先盯着不要驚動,我一會兒給你打電話。”陳浜知道吳小高沒有什麼朋友,若是非得要有一個胖子去探望他,那就只有一個人,是他也是袁天順的好兄弟,王小寧。
這事不是陳浜可以做主的,所以他要請示袁天順才行。
袁天順一方面忙着自己的事情,一方面還要着手公司的事情,甚至有些暈頭轉向,當陳浜給他彙報時候,他只問了一句,“哪一個王小寧?”
當他問出這句話之後,當即又反應過來,自言自語一句,“是二胖。”
讀書那些時候把王小寧的名字叫做“二胖”習慣了,現在突然說一個大名,還當真沒有明白過來。
陳浜在那邊繼續解釋說:“應,應該是你的兄弟。”
“我那麼多兄弟,”袁天順有些不高興地說:“我不是給你說過,除了護士,誰都不能接近他的嗎?”
“好的天哥,我知道怎麼做了。”陳浜說着就要去辦。
“你怎麼做?”袁天順反問他。
陳浜很直接地說:“我去把他趕出來。”
“不用,這件事我去做,你忙你的。”袁天順只是覺得這件事只有他能做得好,畢竟他們兄弟之間的事陳浜處理不好。
袁天順來得很神速,他害怕他們兩個待在一起時間太長會出問題,他在工地上趕過去,並不是害怕去晚了見不到好久不見的二胖。
他把一切都想得很周到,把楊威都拋出掉,可就是沒有想到二胖會出現,只希望還能力挽狂瀾。
可一切還是太遲,當他趕到病房時候,病房門依舊關着,他去推開的時候沒有反鎖,裡面坐着二胖和躺在牀上的二胖談笑風生。
“天順……”吳小高先發現的袁天順站在門口。
聽到這兩個字時候二胖不由拳頭緊握,吳小高看到二胖臉色一下變得不對,但又不能當着袁天順的面提醒,只好一個眼神提示。
二胖知道不能在這個時候亂了陣腳,在吳小高的提醒之後頓時調整自己情緒,表情變得正常,甚至帶着微笑起身,然後什麼話都沒說朝着袁天順走過去。
“二胖!”袁天順親切喊了一聲。
兩個大男人就那麼緊緊擁抱在一起,好朋友甚至親兄弟闊別已久。
袁天順只在心頭揣測,但願二胖什麼都沒發現,要不然又是一件麻煩事。二胖在和他擁抱時候也覺得噁心,但願吳小高所猜測也不是真的,要不然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難看的事。
“沒想到在這裡見面,我們一定要好好聊聊了。”袁天順拍着他肩膀,一個善意的微笑。
“什麼地方見面不要緊,最重要的是跟誰,”二胖敷衍說道:“好些年不見,你還是那麼精神,只是我卻滄桑了好多。你這人很不夠兄弟啊!”
袁天順猜測不出這句什麼意思,估計跟吳小高掛鉤,故意笑了一下說:“呵呵呵……二胖就是二胖,雖然不見面,但還是把我記在心頭,我一直在忙自己的所謂事業,沒有和你們聯繫,這事還當真對不住了……”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事,”二胖直截了當地說:“小高出事,怎麼電話一個也不打?”
袁天順不好解釋,吳小高的電話在住進來第一天就沒有出現,剛纔已經給二胖說過,二胖只是試探袁天順,袁天順果然說不出個所以然。
吳小高在那一秒的時候看到袁天順在猶豫,害怕暴露太多,所以替他圓場說:“沒事的二胖,醫院裡面信號是被屏蔽的,有什麼需要可以摁牀頭信號燈,護士聽見就會進來。”
說到護士時候袁天順纔有所注意,屋子裡藥的味道比平時濃了很多,地上還有淡淡痕跡。
“對啊二胖,你就別再怪我了,等過些時候小高痊癒出院,我們兄弟幾個好好聚聚,到時候再叫上當差的痿哥,不醉不歸。”
“吃飯不是問題,問題是誰給錢?”二胖這話並不是在乎錢,而是心頭有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