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初靜,人已寐,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點綴着閃閃繁星,讓人不由深深地沉醉。‘嘎吱’一聲,屋門打開,一道消瘦的身影走了出來,他擡頭望了一眼夜空的彎月,一雙黝黑的眸子流露出少許無奈,撇撇嘴,輕笑了一聲,走至石凳上,依着牆壁坐在那裡。
他,正是唐擎。
許是白天睡了一天,竟然在半夜醒來,再也沒有任何睡意,他就是這般懶洋洋的仰躺着,雙眼半睜半閉望着夜空那一輪皎潔的彎月,一雙眸子不由漸漸陷入孤寂之中。
夜,總是這樣靜寂。
唐擎向來不喜歡夜,哪怕這夜再美,他也不喜,因爲這夜實在太安靜了,安靜的讓他感到孤獨,感到寂寞。
不知道多少年,只記得自從踏入散仙這條路,他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一個人修煉,一個人渡劫,一個人悠盪。
散仙註定是要孤獨的,不允許也不能有任何朋友。
九天不容,九幽不收,金仙追捕,天魔獵殺,只能永遠藏藏躲躲,四處奔波,等待着那不知何時纔會降臨一重又一重的天劫,每次渡完天劫,肉身都會虛弱不堪,不僅要躲金仙,躲天魔,因爲剛剛渡過天劫的散仙實在太虛弱了,而散仙之軀又是以元神爲本凝聚的肉身,如此不僅對金仙對天魔甚至對修行之人都可謂是大補。
傳說,煉化一個散仙,甚至可以坐地成仙。
也正是因爲有這麼一個傳說,散仙的處境纔會如此狼狽。
散仙雖然稱作仙,卻終究不是仙,唐擎是人,是人就免不了七情六慾。
自己活着究竟是爲了什麼。
唐擎不止一次這樣問自己,他曾經也有夢想,也有追求,也有感情,也有親人,也有朋友……但這一切的一切都被無盡的天劫全部碾壓的粉碎,就連他原本桀驁的心性也被無盡的天劫給磨平了……
時至今日,唐擎也不知道自己活着究竟是爲了什麼。
或許,活着只是爲了活着吧。
唐擎如此安慰着自己。
可是總不能這樣漫無目的的活着吧?我到底想要什麼生活?我要去做什麼?以前,唐擎是爲渡劫而修煉,現在對渡劫一事已經釋然,他忽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人活着總得有個奔頭兒吧?
我到底想要什麼?
這個問題唐擎想了很久很久……卻始終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夜未央,寂已深。
唐擎微微搖頭,既然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那就先就這樣漫無目的的活着吧,他輕笑一聲,道,“看夠了沒有,如果看夠了就出來吧。”
從院子的牆頭上傳來一聲細微的驚呼聲,過了一會兒,一個身着青衣羅裙的女子躍過牆壁進入院子中,此女不是別人,正是碧衣,她像似有些驚訝,也有些尷尬,驚訝的是沒想到自己隱藏氣息後,竟然被這個傢伙發現了,尷尬的是深夜趴在這裡被發現實在是……
“這大半夜的你不睡覺趴在我的牆頭幹嘛?”
唐擎眯縫着雙眼肆無忌憚的在碧衣身上掃來掃去。
“我哪有……”碧衣羞澀的低下頭,而後又迅速仰起頭,解釋道,“不要誤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師傅讓我保護你的安全,所以我才……”碧衣正說着,觸及到唐擎的目光時,柳眉不由倒豎,道,“我又沒撒謊,你這樣看着我幹嘛?”
“我也沒說你撒謊吧?”唐擎有些玩味的看着碧衣,這姑娘怎麼看怎麼可愛。
“你那樣子分明是在質疑我!”碧衣被唐擎那肆無忌憚的目光盯的渾身不舒服,儘管內心有些心虛,但她還是故作鎮定的說道,“如果不是你今天打了章元白,我擔心他們會找你麻煩,我纔不會過來呢。”
“是嗎?”唐擎揉着下巴,點點頭,道,“上官綺雪讓你保護我,可你也沒盡職啊!今天那個小兔崽子來找我的麻煩,人家已經欺負到頭上啦,你怎麼不動手打他呢。”
“你還說!”碧衣走過來,眨巴着大眼睛,道,“本來就是你有錯在先,你卻拒不道歉,我爲什麼要打人家,況且青玉門是禁止弟子打鬥的!”
“你啊!真是白瞎了一身修爲。”唐擎看的出這碧衣本性善良,屬於那種極其單純的善良,這種人就算見了邪魔之流也會手下留情,搖搖頭,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你不是親傳弟子嗎?親傳弟子的地位不是在門裡很高嗎?怎麼那小兔崽子好像一點也不怕你。”
“做親傳弟子一定要別人害怕才行嗎?況且我也是從外門弟子中出來的,知道外門弟子並不容易。”碧衣挺秀的瓊鼻微微皺了皺,道,“而且那件事本來就是你有錯在先!”
“得得得!你呀說到底也就是一包子,等你外出闖蕩的時候會吃虧的。”
唐擎已經懶得爭辯下去,站起身來,望着夜空的繁星,使勁伸了一個懶腰。
“包子是什麼意思?”
碧衣雖不解,但也感覺出不像什麼好聽的話。
“包子啊!就是那種被人欺負不會回嘴,不會反駁,總是不好意思拒絕別人,也不善於維護自己的利益,容易妥協的人,這種人說的好聽點叫做善良,說的難聽點就是窩藏。”
“你……你說我窩囊?你信不信我打你!!”碧衣美眸怒睜,很是生氣。
“打我?”唐擎似乎來了興趣,嘴角噙着邪惡的笑意,饒有興致的走過去,伸手摸了摸她光滑的臉蛋兒,碧衣嚇了一跳,閃身後退,驚喊道,“你做什麼!”
“非禮你啊!你說我要做什麼。”唐擎一副邪惡的表情,又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臉蛋兒,碧衣再次後退,惱羞成怒,“我警告你,你再敢這樣,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不客氣?怎麼個不客氣法?”唐擎呵呵笑着,又摸了一下!
碧衣羞怒,指着唐擎,嬌喝道,“你!你個無恥之徒,竟然輕薄我,你再敢這樣,我就真不客氣了,我沒有開玩笑。”
“你看!我說你是包子吧,你還不服!”唐擎樂的呵呵直笑,“我摸了你兩下你也只是警告警告,我又摸你一下,你還是警告,如若我真是邪魔,就你這樣子,早就成了我的玩物。”
“你!你竟然尋我開心!”
儘管碧衣有些生氣,但仔細想想,這個傢伙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難道自己真的太包子了?
“唔,對了。”唐擎正欲出去走走,像似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詢問,“你答應給我買的酒肉呢?什麼時候兌現?當然,如果你承認自己說話不算數的話,我也無話可說。”
“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只是……”
碧衣着實有些爲難,因爲她從小吃素,也沒有喝過酒,更何況青玉門的門規也禁止弟子沾染酒肉,可是既然已經答應,又不能失言,思來想去,權衡再三,碧衣說道,“這樣吧,我明天帶你進城,請你吃一頓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