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畫怎及你笑靨如花 012
如同那次被桑成風從臨波鎮帶回來的時候一樣,他策馬,她乘車。
只不過山路崎嶇陡峭,馬車無法通行,到了山腳,便停了下來。
桑成風問三一,會騎馬嗎洽?
三一搖頭,說:“殿下不是早就問過奴婢嗎?在臨波鎮的時候。奴婢就告訴過殿下,奴婢不會騎馬。鈐”
桑成風的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
三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錯話惹他不高興了,還是自己不會騎馬讓他無法上山所以他生氣,見他沉着臉,便也不敢多語。
可是,明明他知道她不會騎馬的不是嗎?
不然,爲何出發的時候不直接讓她騎馬?
算了,他就是這麼一個琢磨不透的男人。
最終,當然只能是兩人共乘一騎。
桑成風一身勝雪白衣,頭頂同樣是一根白色髮帶束髮,俊美如謫仙。
許是長期跟藥草打交道,身上還有一種淡淡的很聞的清冽藥香,讓人很安定。
她坐在他的身後,雙手環抱在他的腰上,平素兩人之間一直隔着一堵牆,第一次兩個人的身體這樣緊緊地靠在一起,因爲山路的顛簸,時不時起些摩擦,她胸前的豐.盈就撞在他結實的背上。
她心跳踉蹌、面紅耳赤,所幸,他面朝着前方,看不到身後的她,而她也看不到他臉上的神色,兩人才不至於太尷尬。
當然,或許只有她一人覺得尷尬,對方並未覺有什麼,畢竟,心虛的永遠是做賊的那一人。
終於到了山巔。
白霧繚繞、鳥語花香,一處紅牆碧瓦院落。
下馬他走在前面,她沉默地跟在旁邊,她不知道他帶她來這裡作甚。
跟桑成風寢宮的院子裡一樣,紅牆碧瓦的圍牆內也種了各種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三一知道,那些多半是草藥。
院子裡鶴髮童顏的老人正在晾曬着一簸箕柴胡,見到桑成風甚是高興,慈祥地笑:“風兒來了。”
“師傅,”桑成風尊敬地喊他,輕車熟路地將馬兒栓在院中一株梨樹下,老人見到邊上的三一,微微一怔:“這位是?”
“哦,她叫三一,是一個夢遊症患者,風兒今日將她也帶上山,就是想順便讓師傅幫看看她的病情。”
桑成風平靜如是地介紹着三一給老人,老人點頭:“難怪,除了蔚卿,我還從未見過風兒帶過哪個姑娘上山過。”
桑成風淡淡淺笑,三一心裡卻很不是滋味。
一個夢遊症患者。
原來,在他的眼裡,這就是她的身份。
說是他的婢女,也比這讓人心裡舒服吧。
三人進了屋,屋中收拾得很清爽乾淨,提壺給他們二人倒了一杯水後,老人便說他去喊蔚卿。
三一併不知蔚卿是誰,不過,從方纔老人的口中,她知道,那是唯一一個被桑成風帶上山的女人。
三一眼梢偷偷睨桑成風,卻見他靜靜飲茶,面沉如水。
很快,那個叫蔚卿的女子就來了,“成風,”人未到聲已至。
聲音清潤如珠,似黃鶯出谷。
三一循聲望去,就看到素衣素裙的女子踉蹌奔至,顯然心中急切,再看她的臉,肌膚皓如白雪、五官似是出自妙筆,特別是眉間的那一粒硃砂,鮮豔奪目。
好一個傾城女子,這是三一的第一感覺。
第二感覺是這個可人兒眼睛有問題。
大大的眼睛裡沒有一絲倒影,竟然是個瞎子。
顯然非常熟悉屋中的環境,女子雖看不見,腳下步伐也急切,卻能避開每個障礙物,可行至跟前的時候,女子反而慢了下來,最後在跟桑成風還稍稍有兩步距離的地方站定,微微笑:“有客人啊?”
“嗯,”桑成風未出聲,老人應了一下。
三一明顯感覺到氣氛有些詭異,便連忙起身站起,對着蔚卿笑着打招呼:“我叫三一,有夢遊症,太子殿下帶我前來請神醫看病。”
是怕女子誤會嗎?不,不是,她只是在陳述事實,這個男人剛纔就是這樣介紹她的。
“嗯,我叫蔚卿。”女子面朝着她的方向,含笑落落大方迴應。
三一微微垂了眼簾,眼角餘光看到桑成風看了她一眼,眸色微沉:“坐吧,讓師傅幫你探脈。”
三一彎了彎脣,這一句,無非就是爲了告訴女子,她所言非虛,是嗎?
心裡面忽然隱隱痛了起來,就像是千萬枚細針在扎,不強烈,卻非常密集,幾乎就要奪了她的呼吸。
山裡的夜很涼,三一擁着薄被卻怎麼也睡不着。
披衣下牀,她想去院中坐坐。
院子裡早有兩人站了多時,綿長月輝灑了兩人一身,皎潔的顏色讓白衣男人越發清冷,而讓藍裙女子也更顯憂鬱。
“成風,你沒有發現這次儲淚瓶裡的眼淚明顯多了嗎?”
靜謐夜色下,蔚卿聲音幽幽。
男人面色無波,緩緩轉眸朝她看過去,沒有吭聲,似是等着她繼續。
蔚卿輕笑了一聲:“我以爲你會有所反應,或者......心疼,畢竟,一個正常的人又怎麼會流眼淚?”
蔚卿的聲音低了下去,明顯有些黯然失望。
“本宮以爲,本宮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月光將男人偉岸的身影拉得很長,男人終於出聲,聲音和身上的月光一樣清冷。
“你是說得很清楚,不清楚的人是我。”
“夜已深了,本宮先回房了,明日一早還要趕着下山,你也早點歇着吧。”
男人轉身,衣發在夜風中盤旋,舉步,他回了屋。
蔚卿沒有動,依舊站在院子裡,忽然開口:“出來吧。”
躲在廊柱後的三一心頭一撞,是說她嗎?
桑成風已進屋,院子裡沒有第三人。
無疑是說她。
其實,她也不是有意偷聽的,見兩人站在院子裡,本想轉身回屋的,可不知自己當時怎麼想的,一雙腳就像是灌了鉛一樣,怎麼也邁不動,便隱在了廊柱後面。
這樣也能被蔚卿發現?
她不是眼睛看不見嗎?
磨蹭了片刻,她甚是不好意思地走了出去,本能地解釋:“對不起,是這樣的,蔚姑娘,我是想要出來乘涼,然後……”
“沒事,”蔚卿朝着她的方向,璀然一笑,月光下,風華盡綻。
“你喜歡殿下?”蔚卿驟然問。
啊!
三一渾身一震,驚錯地睜大眼睛,這個女人雖然眼盲,卻比任何人都眼尖啊,這個也能看出,而且還如此直白地問她。
“沒......沒有......怎麼會?”她訕訕笑着否認,手心一片汗溼。
蔚卿卻是不以爲意,依舊淺淺地笑着:“殿下是個好男人,值得天下所有女子喜歡,只可惜.......”
蔚卿頓了頓,脣角笑容也斂了乾淨,面色微頹:“只可惜,我曾經有眼無珠,辜負了他,可能就是這個原因吧,老天要懲罰我,便真的讓我眼睛看不見了。”
說完,蔚卿又落寞而笑,三一怔怔看着她,不知該說什麼。
畢竟她跟她不熟,她對她跟桑成風的過往也不熟。
“想聽我跟殿下的故事嗎?”蔚卿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問她。
想啊。
當然想。
非常想。
“承蒙蔚姑娘看得起和信得過,三一自是願意洗耳恭聽。”抑制住心裡的激動,三一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如常。
蔚卿便真的講了起來,從她還是中淵的公主說起,說到桑成風爲了她不顧朝臣反對,帶領十萬大軍壓境,再說到後來自己中毒爲了解毒上了這座山投靠他師傅。
“爲了治好我的眼睛,他這些年一直在培植‘瞳顏’,只等‘瞳顏’開花做藥引。‘瞳顏’不適合山裡氣候,他就在他自己的東宮培植,‘瞳顏’不能澆水,得澆人的淚水,所以,每隔一段日子,他都會上山來,取我的眼淚......”
三一震驚了。
原來如此。
原來蔚卿就是那個桑成風深愛的女人。
難怪他窗臺上的那盆‘瞳顏’看得比他的命還重,原來也是爲了救治這個女人的眼睛。
一顆心又開始密密透透痛了起來。
蔚卿的聲音還在繼續。
“這些年他對我的態度冷淡又決絕,我知道。我也不怪他,畢竟當初錯的人是我,是我對不起他。他曾經跟我說過,看一個人,不是看他說了什麼,而是看他做了什麼,人可以言不由衷,卻敵不過情不自禁。所以,我知道,他的心裡始終有我,不然,也不會這樣執着地給我治眼睛,更不會這麼多年了,還孑然一身、獨自一人。”
“其實,我心裡也是很難過的,又內疚,又心痛,如果我跟他真的再也回不到過去,我還是真心的希望他幸福,不想他寂寞一生。就算再也找不到他愛的女子,也希望他至少能找一個愛他的女子。三一,如果,如果你真的對他心儀,真的喜歡他,我可以幫你!”
三一大駭,心中巨痛的同時,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真的沒有喜歡他。”
就算再也找不到他愛的女子,至少能找一個愛他的女子。
三一苦澀地彎了彎脣。
“蔚姑娘誤會了,我真的不喜歡他。他是尊貴的太子殿下,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奴婢,我怎麼會癡心妄想,喜歡他呢?殿下是醫者,我只是他手下的一個患者,僅此而已。蔚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蔚姑娘也不要灰心,既然殿下心繫姑娘,原諒姑娘也是遲早的事。”
蔚卿輕輕笑:“不要那麼急着拒絕,殿下如此優秀和尊貴的男人,你就算現在不喜歡,也遲早會喜歡上。”
“不會的,不會的,以後我也絕對不會喜歡他,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三一急死了,不知怎樣才能打消蔚卿的誤會,若是蔚卿真的幫她去跟桑成風說,那她可就丟醜丟大了,說不定東宮也回不去了,桑成風曾經跟她說過,人,不能太高估自己,她知道自己的分量,特別是在面對眼前的這個女子時,她更是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見蔚卿面朝着她的方向,沉默不語,不知道有沒有相信她說的,她又低低一嘆:“我雖然失憶了,不記得自己的過去,也不知道自己手臂上一手臂的傷痕從何而來,可是,我一直隱約覺得,自己應該有喜歡的男人,這些傷痕都是爲那個男人而留。”
素子正加快節奏,大概一週的樣子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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