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 凌瀾,算你狠!
目光所及之處是葉炫被他扇得紅腫的臉頰,微微垂目,目光在葉炫胸口的殷紅上稍頓,凌瀾又回頭望去,走廊上,鶩顏臉色蒼白,滿目沉痛複雜,凌瀾眉心微蹙,徐徐轉眸,看向錦弦,沉聲開口:“你想怎樣?”
錦弦一手舉劍橫在葉炫的脖子上,一手快速點了葉炫的穴道。
然後,伸手一指,直直指向坐靠在廊柱邊的鶩顏,咬牙,一字一頓道:“朕要她死!”
衆人一驚,凌瀾跟葉炫更是瞳仁一斂,鶩顏微微垂目,小臉清冷,就像是錦弦手指所指的人是別人一樣。
“皇上!鈳”
是葉炫。
雖然身上穴道被錦弦所點,但是,只是手腳不能動而已,聽跟說都不影響。
他原本只是想保住這個主子的性命,協助他逃脫而已,沒想到他竟然提出這樣的要求明。
“皇上如此之舉,只會……”
他的話還未說完,肩胛處又是驟然一重,錦弦竟然連他的啞穴都點了。
錦弦並未看他,鳳眸中森冷的目光凝落在鶩顏那邊,末了,又緩緩轉眸,看向凌瀾,脣角一點一點勾起。
既然,大勢已去,今日他錦弦要敗在這個男人的手上,他不好過,他也不會讓這些人舒坦。
很明顯,鶩顏便是葉炫深愛的那個女人,而且,凌瀾跟這個女人關係匪淺,不然,那日靈源山上,這個女人身中醉紅顏,凌瀾不會連什麼毒都不知道,就冒死現身出來要解藥。
還有,剛纔,葉炫失手讓那個女人滑胎,他如此瘋狂地揍葉炫,更說明關係絕非一般。
所以,那副畫像上的男孩女孩,就是凌瀾跟鶩顏。
鶩顏同樣是他深愛的女人也不一定。
不對,這個男人愛的是蔚景。
想到蔚景,錦弦驀地想起一件事來。
如果說這個纔是真的鶩顏,那麼碧水宮裡的那一個鶩顏又是誰。
很顯然,此次宮變,就是爲了營救那個女人而來。
所以……
錦弦瞳孔倏地一斂,她是蔚景。
那個女人是蔚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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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兀自想着,男人低低的笑聲傳來,他擡眸望去,是凌瀾。
“你難道還以爲自己是那個掌握着生死大權的帝王?你已是窮途末路,自身都難保,你有什麼資格讓別人去死?”
“是嗎?”錦弦輕嗤:“她不死也可以,那就他死吧!”
說着,錦弦手裡的長劍就朝葉炫脖子上收了收,鋒利的刀鋒觸碰着葉炫的喉結,似乎下一瞬就要割喉一般。
凌瀾淡然搖頭,一副完全不爲所懼的模樣,並且伸手朝他優雅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道:“請便!”
末了,便收了手臂,長身玉立在大雨中,一副好整以暇等待的姿態。
葉炫眼簾微微一顫,錦弦更是沒想到凌瀾會是這般反應,冷然道:“別以爲朕不敢!”
“我有說你不敢嗎?我說請便!”
凌瀾依舊不爲所動。
“好!”錦弦點頭,薄薄的脣邊噙着一抹冰冷的弧度,“好!既然人家爲了幫你不惜背叛主子,而你卻罔顧人家的性命,那朕就成全你!葉炫,你也休要怪朕,是你心生外向、對主不忠在先。”
錦弦一邊說,一邊握緊手中長劍,對着葉炫的頸脖作勢就要劃下去。
“等等!”
一聲黯啞的女聲劃過雨幕而來。
錦弦脣角急不可察地一勾,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誰。
鶩顏是嗎?
徐徐擡眼,他朝鶩顏看過去。
凌瀾忽然轉身,也朝鶩顏那邊走,衆人都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直到他一直走到鶩顏身前,手臂驟然一揚,快速在鶩顏身上點了幾下之後,衆人才反應過來。
他點了鶩顏的穴道。
鶩顏震驚地看着他,無奈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就只能看着他。
凌瀾沒有吭聲,只默然轉過身,又走回到雨中自己剛剛所站的地方站定,依舊一副閒適的姿態睥睨着錦弦。
“你繼續,我等着,等你殺了葉炫以後,我們好動手擒你。只麻煩你快點,這天還在下着雨呢,那麼多人都在淋雨等着你,請吧!”
葉炫眼波一動,鶩顏臉色更白。
錦弦卻是氣得不輕:“你——”
“我怎麼了?”凌瀾輕笑。
想跟他玩心理戰術,他還真不怕。
他就不相信,他會真殺了葉炫。
當然,他並不是說他會捨不得,會顧及君臣之情,而是,因爲葉炫現在是他手中唯一的籌碼,他了解他,這個男人絕對不會笨到親手毀掉自己的籌碼。
其實,這些道理,他相信鶩顏也懂。
但是,在感情面前,又有幾人能夠理智對待,所以,他點了她的穴道,一來,不讓她衝動,二來,給錦弦施壓。
看來,效果達到了。
看着錦弦惱羞成怒的臉,他又閒閒淺笑重複了一遍:“我怎麼了?”
“你難道就不想救回你的女人嗎?”錦弦驟然開口。
凌瀾脣角笑容一僵。
他的反應錦弦盡收眼底,得意之色就一點一點爬上眼角眉梢。
“所以,不要以爲朕不敢殺葉炫,沒了葉炫,朕手上還有你的蔚景不是。”
蔚景?你的蔚景?
縱使雨聲喧譁,風聲獵獵,依舊沒能遮住全場低低的譁然。
凌瀾眸光斂起,胸口震盪,緩緩垂目,靜默了片刻之後,他再次擡頭看向錦弦,脣角笑容漾開。
“忘了跟皇上稟報,蔚景我們早已經成功救到。”
這次輪到錦弦面色一滯。
同樣,凌瀾也將他所有微末的表情盡數凝進眼中,繼續道:“所以,我們無所畏懼!”
一字一頓,擲地有聲,篤定而自信。
錦弦臉色白了又白,鳳眸定定望進凌瀾的眼底,似是想要將他看穿。
五指收緊,攥住了手中長劍,凌瀾坦然承接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對,好一會兒沒有人響。
因爲跟錦弦隔得近,葉炫清楚地聽到落在他頸脖後的呼吸慢慢變得粗重。
一點一點殷紅慢慢爬上眸眼,錦弦眸中一片血色,他死死盯着凌瀾,薄脣緊緊抿成一條沒有弧度的直線,許久,忽然咬牙切齒道:“凌瀾,算你狠!”
最後一字落下,他亦是挾着葉炫腳尖一點,飛身而起,從禁衛們的頭頂踩踏而過,直直往宮門口的方向飛去。
衆人一怔。
逃了?
“爺,要不要追?”有人立即上前請示。
凌瀾站在雨幕裡,微眯着眸子望着錦弦跟葉炫離開的方向,“派人跟着,只是跟着,有任何情況先來稟報,他有人質在手上,切莫輕舉妄動!”
“是!”幾人領命而去。
那些原本還準備負隅頑抗的禁衛,見帝王就這樣棄宮而逃了,紛紛丟了手中兵器,繳械投降。
躲在廊柱後的趙賢早已驚慌失措,正欲趁衆人不備偷偷溜走,可還沒走兩步,就被一個女子用手中煙紗纏了回來,跪在地上。
文武百官以及各府女眷都擠在未央宮的門口、窗邊,震驚地看着這一切,一個一個回不過神來。
人羣中,扮作右相夜逐寒的康叔和扮作左相夜逐曦的高朗互看了一眼,脣角皆是一彎。
站在角落裡的鈴鐺緩緩垂眼,看着自己身前的地面,不知心中所想。
雨越下越大,明明還是晌午的時間,天色暗得就像是快要入夜了一樣。
凌瀾轉身,走到鶩顏身邊,伸手解了她的穴道。
“你怎樣?”他問道。
鶩顏順勢握了他的手:“蔚景真的救出來了嗎?”
凌瀾眸色一黯,輕輕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沒有你就這樣放他走了?”鶩顏愕然睜大眼睛,只覺得難以置信。
換做尋常,不發瘋纔怪。
“不放又怎樣?不放,你說交出來嗎?而且……葉炫還在他手上不是嗎?”
凌瀾說完,吩咐已經去太醫院取藥回來的湘潭找個地方煎藥,又吩咐兩人將鶩顏扶進未央宮偏殿先歇着,自己則是再次走入雨中。
“你去哪裡?”怔怔回神過來的鶩顏急急問道。
這剩下的殘局還沒收拾呢。
“碧水宮!”
男人頭也沒回,步履飛快。
凌瀾踏進碧水宮的時候,碧水宮裡早已經一個人都沒有。
連宮女太監都沒有一個。
也是,宮裡發生那麼大的事情,怕是早已經聞風逃了。
外殿、中殿,凌瀾徑直走進內殿。
內殿的桌上還擺着滿滿一桌酒菜,有葷有素有湯有飯,只是看樣子,一動也未動。
將目光從飯菜上收回,他緩緩看向四周。
內殿被幾扇精緻山水屏風隔成兩半,一半居用,一半是溫泉池。
他緩緩走進屏風。
溫泉池裡池水清澈,一眼能望見池底的玉石砌面,就連裡面用來按摩腳底的細小圓石頭都看得清清楚楚。
溫泉池很大,池中央是一副仕女銅像,仕女姿勢優雅地端着一隻銅壺,銅壺的壺嘴一直有水灑下來,發出“叮咚叮咚”的清脆之聲,響在靜謐的殿中,尤爲悅耳。
這也是爲何此池中的水一直如此乾淨清澈的原因,因爲一直在換水,銅像就是用來做循環之用。
凌瀾又四下看了看,俊眉微攏。
蔚景,你在哪裡?
剛剛鶩顏問他,沒有救出蔚景,怎麼就放錦弦走,其實他有他的打算。
沒有人比他更想救出蔚景,也沒有人比他更擔心蔚景在錦弦身邊。
但是,正因爲如此,所以,他一再告誡自己要冷靜。
記憶中,似乎任何事情只要跟蔚景沾上,他就會變得沒有理智,而每次,就是因爲他的那一份衝動,又讓事情變得更糟。
他了解錦弦,在今日這般情況下,他是不會交出蔚景的,絕對不會。
不僅因爲他本來一直以來對蔚景的佔.有.欲,更因爲他很清楚,蔚景在他手上,他們就不敢將他怎麼樣,鉗制蔚景,等於扼着他們的咽喉。
既然不會交出,便只能另想它法。
所以,他讓他走了,並故意說,蔚景已經被他們所救。
他當時的目的有兩個,一個就是想看看錦弦的反應,希望能從中尋到一些蛛絲馬跡;
另外一個就是,放錦弦走之後,作爲正常人的反應,必定會去關押蔚景的地方確認,看人是不是真的被他們救走,所以,他讓人不追,只悄悄跟着,有消息回報,不打草驚蛇,就是希望通過這個方式找到蔚景。
可是,錦弦當時的反應卻有些奇怪。
錦弦相信得太快了。
他說,蔚景被他們所救,錦弦的反應就是一震,他說,他們無所畏懼,錦弦就不吭聲,接着就說,凌瀾,算你狠!
心思縝密如錦弦,陰險狡詐如錦弦,善猜多疑如錦弦,他的第一反應不應該是懷疑他說的話嗎?
畢竟蔚景又沒出現。
錦弦難道就不覺得是他故意詐他嗎?
所以,那一刻,他忽然生出一種感覺,蔚景會不會已經不在錦弦手上?
不然,依照錦弦的性子,一個曾經推蔚景出來替自己擋劍的男人,應該一開始就會用蔚景來威脅他纔對,而絕對不會幾次處於劣勢、身陷絕境都沒將蔚景搬出來。
可,如果蔚景不在錦弦手上,又在哪裡呢?
難道還有第三方的人?
影君傲?
影君傲救走了蔚景?
如果是影君傲救走了蔚景,雖然他心裡對這個男人再一次搶在他的前面很是不爽,但,至少蔚景是安全的。
可如果不是他所想的那樣,蔚景還是在錦弦手上呢?
其實暫時也應該是安全的,只是,他不知道已是強弩之末的錦弦,會如何對她?
一想到這裡,他又無法冷靜下來。
不行,得趕快找到蔚景才行。
一刻都是煎熬。
他得自己去。
對,親自去!
猛地轉身,疾步往屏風外走,身後驟然傳來“嘩啦”一聲巨響。
他一怔,回頭,就看到溫泉池裡的池水驀地濺得老高,有什麼從水底破水而出。
是一個人。
當那人從水裡慢慢浮出來,先是黑髮,後是額頭,緊接着就是如畫的眉眼,熟悉的五官,一點一點撞入眸眼,凌瀾渾身一震,忘了動、忘了反應,也徹底忘了呼吸。
直到女子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自池中站起身,朝他嫣然一笑,喚他:“凌瀾”,他才怔怔回過神來,欣喜若狂上前。
甚至等不及她上來,他已縱身跳進池中,將她大力一拉,重重裹進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