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後的幾年時間裡,青橙身邊的親人,除了程老之外,相繼離開了人世。
“哎,我這把老骨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程老嘆了口氣,喝一口茶。
陳默不知道程老說的話是不是全部都是真實的,但是程老既然願意和自己說這麼多,他也沒有必要編造謊言。
陳默離開的時候,青橙依然在沉睡中,在她睡覺之前服用了少量的鎮定劑。陳默不知道目前看來,青橙很正常,很平靜。
殯儀館這種地方,光聽名字就已經夠嚇人的了。當然,它還有一個更嚇人的名字,叫做火葬場。
和之前半夜行動不同,這一次,陳默要去的地方就是殯儀館。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魂的話,那麼午夜十二點的時候,陰氣就會很重,同時,在殯儀館這種大白天都陰森森的地方來說,尤爲如此。
“陳哥,兄弟我膽薄,這大半夜的還真有點害怕。”包子用了一條煙的“禮物”去看完了殯儀館工作的親戚,然後拿到了一串進入殯儀館的鑰匙。
包子的親戚唯一囑咐的一點就是。“別弄出太大響動,讓他們最後的時間清靜清靜。”
包子現在只要想到這句話,心裡就直發毛。並且在心裡一個勁地咒罵膽兒比自己還小的龍八,這驢居然假裝拉肚子,說什麼也不來。
殯儀館通常半夜都有值班的人,恰巧今天值班的人就是包子他親戚,該親戚把鑰匙一扔就沒影兒了,估計是回家看電視去了。反正大半夜的殯儀館也沒有人查崗。
於是乎,現在偌大的殯儀館,就只剩下包子和陳默兩個人了。
“陳哥,你冷麼?我咋感覺背後冷颼颼的呢?陰風陣陣的,怪嚇人的。”包子直哆嗦,看着陳默說道。
陳默把包子推開。“傻逼,你後面是冰櫃,能不冷颼颼麼……”
之前陳默打算直接打探出來,看看那名犧牲的消防戰士的遺體,究竟存放在那間停屍房那個小格子裡。
但是因爲關係不到位加之時間緊迫,陳默現在也只能一個一個小格子找了。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名消防戰士的遺體,編號是233。
陳默心想,這人一輩子。生下來放進嬰兒牀裡要編號,上了幼兒園書包衣服上都編號,上小學初中大學就更不用說了,各種編號。這下倒好,死了還他媽的給你編個號。
合着人活了一輩子,最後就只剩下一個編號了。還沒人記住,最可悲的是,這號你用完了,下一個死了的人還能接着用。
真他媽的操蛋。
“陳哥,咱手腳利索點,我待在這怪不自在的。”包子不知道陳默接下來要做什麼,陳默也沒有給他安排任務。如果這樣一直乾等着的話,包子還真有點害怕。
陳默究竟的桌子上拿了一根筆,他也不知道這筆是用來做什麼的。在這種地方,沒準還是用來給死人編號的呢。
“233?”包子看着陳默在自己的手背上寫下的三個數,有些不解地看着陳默。“這是幾個意思?”
陳默這個時候已經開始拉開第一個格子,在這裡,每一個格子裡面,都存放着一具屍體
。當然,這些人的死因是千奇百怪的,並且停留在這裡的原因也是千奇百怪的。
而陳默要找的消防戰士的遺體,死因是爲了保護人民私人以及公共財產時,因公殉職。光榮。而停留在這裡的原因,卻是因爲市長剛好也死了,說是論時間,市長還得排後面。沒辦法,這人死了都還得給市長加塞兒。
看到陳默拉開各自的動作,包子立馬就急了,他連連擺手,說:“陳哥,您這是幹嘛啊,人家都躺那了,難不成你還有什麼其他的特殊癖好不成。”
“滾犢子,記着你手上的號碼,挨個找,找到233爲止。”如果不是包子可以帶自己進來,陳默寧願帶龍八過來,也不會帶着包子過來。這丫嘴太貧,辦正經事的時候也一點不嚴肅。
不過考慮到龍八有一隻手骨折了,來了也是白瞎。
陳默不記得這一天晚上開了多少個抽屜,那種大大的抽屜,就像是電腦桌旁邊的小抽屜的放大版本。抽屜拉開,先看到人頭,再看到號碼,然後再關上,陳默和包子一直在重複着這樣的動作。
正是因爲有了這樣的經歷,讓陳默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無論是開什麼樣的抽屜的時候,心理都會有很大的陰影。深怕抽屜打開會露出個人頭什麼的。
但凡是正常死亡的,死者面部都還算是正常。怕就怕打開抽屜看到的是黑不溜秋的一團,那才叫可怕。
陳默包子相繼開了十幾個抽屜,都沒有發現233消防烈士。
“陳哥,最後一個了,你運氣好,你來開吧。”包子做了個請的姿勢。陳默心中暗自好笑,包子難得禮貌一次還是讓自己去騷擾死人。
陳默這個人運氣不算太好,但是也不算太壞,至少自打出生起,沒發過橫財也沒出過意外。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湊合着過,所以,他沒有辦法理解刮彩票中獎時候的心情。
雖然他無法形容中彩票是什麼樣的心情,但是當下,他在打開最後一個大抽屜的時候,裡面躺着的,就是233消防烈士。
陳默很開心,因爲他找到了要找的東西。但是轉念一下,這好好一個人就這麼犧牲了,想想也怪可惜的。
“來,搭把手。”陳默和包子合力將大抽屜從擡了下來。包子不知道陳默要做什麼,驚愕地看着陳默。
每個保存遺體的大抽屜,溫度大約都控制在零下幾度的樣子,因此當保存233遺體的大抽屜被拿下來的時候,冰冷的霧氣都開始散發出來。
陳默站在這具遺體的旁邊,對他鞠了三個躬,然後說:“兄弟我也是迫不得已,你多多海涵。”
包子趕忙也鞠了三個躬,差點給跪下三個頭。
“這兒陰氣太他媽重了。”包子穿着短袖,在零下幾度的大抽屜旁瑟瑟發抖。
好在突發情況下入殮師還沒有來得及入殮,否則陳默和包子這一趟鐵定白跑。
大約用了十分鐘的時間。陳默終於從這這名消防戰士的遺體上,取下了狐尾銅戒。然後兩人一絲不苟地將遺體還原成原來的樣子。
最後陳默又向大抽屜鞠了三個躬。
回去的路上,包子一直在嗅自己
的衣服,還讓陳默問問自己的身上有沒有屍臭的問道。他說他還是第一次和這麼多的屍體在一間房子裡。
陳默笑了笑,他又何嘗不是呢。
凌晨三點,西江市的街頭已經沒有什麼行人和車輛。陳默的手裡攥着被捂熱的狐尾銅戒,他終於將它拿到。
這是一枚看起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銅戒。有些破舊甚至還有些缺口。若是論品相的話,當初包子和龍八做的那個贗品,要比狐尾銅戒本體好看太多倍。
“這就是嬌嬌的戒指……”看着手中的狐尾銅戒,再想到這些天來爲了找到這枚戒指說付出的努力,陳默心裡可謂是感慨萬千。
在此之前,陳默曾經設想過很多種得到銅戒的可能性。但是沒有想到最後卻以這種戲劇化的方式得到。
很多事情看起來都在我們的計劃之中,但是你猜不準那一段燃氣管會爆炸。
陳默回去之後,直接上了閣樓。
上了閣樓,陳默擡頭看見一個身影站在自己的面前。
是瓶子。
看到瓶子手裡拿着的東西,陳默就覺得不妙了——那部存有錄像的手機。
“你早就知道了。”瓶子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們最近一直在排練,對於樂隊的主唱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好狀態。
陳默故作輕鬆地笑了笑,然後故作漫不經心地,試圖從瓶子的手中,把那部手機拿回來。
“知道什麼?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跑我這做什麼。熬夜對嗓子不好,主唱大人。”陳默的漫不經心沒有得手,瓶子的手一個避讓,讓陳默撲了個空。
她將手機打開,於是畫面裡開始響起錄像者和同伴之間的對話。緊接着就是瓶子殺人的錄像。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爲什麼不告訴我。”瓶子的血紅色的碎髮,像是要點燃這間小閣樓似的。
陳默裝作一副醍醐灌頂的樣子,然後說:“哦,你說的是這個,這個還沒有調查清楚。遊戲cg也可以做出這種效果來的。”
陳默知道,在那段時間裡,在瓶子殺人的那段時間裡。她的思維是不受自己的支配的,她的肉體和靈魂都在短時間裡被戒靈吞噬。而這些,瓶子心裡也有預期。
“我殺了人。”瓶子小閣樓的臺階上,語氣中透露着無能爲力的感覺。
她是一個連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人,她是一個連自己殺了人卻人不知情的人。她太無助了。
“我要去自首。”瓶子擡頭,看了看陳默,語氣堅定地說。
陳默這個時候才把手機拿過來,然後將內存卡拔出來,用打火機點燃。金屬外殼的手機,在陳默的手機扭曲變形,之後變成了一個鐵球。
“你去吧。”陳默指着腳邊的鐵球說:“殺人的不是你,你幹嘛要和自己較勁?”
瓶子的手插進短髮裡,然後點上一顆煙。她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對陳默說道:“我如果永遠都是那個樣子,該怎麼辦?”
凌晨的月光皎潔明亮,即便閣樓不開燈,都可以清楚地看見瓶子坐在臺階上,手插在頭髮裡,連吐出來的煙霧裡,都滿是對於未知的恐懼和迷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