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黑,天空也未有任何人影出現,此刻,無論是凌大沖還是陳繼詠,都開始感覺到不妙了,贏鬥會開始在即,離瓏長老不會因爲要戲耍二人,而做出如此浪費時間之事。
只有一個可能,讓兩人不敢想,卻又不得不想,那就是他們真的被拋下了。
凌大沖心中並不願相信這個事實,他一直認爲自己資質優秀,頭腦靈活,在與那風州界宗決鬥時,還智取獲勝,自己這樣的人才,肯定不會被拋下的。
不會的,肯定不會的!
凌大沖搖搖頭,想將這個念頭忘卻。
只是天色黑暗,遠處近處的人間煙火無不在提醒着他,他和陳繼詠,真的是沒有人理會了。
“大沖哥,我們怎麼辦啊……”陳繼詠哭喪着臉,看着凌大沖。
凌大沖臉色也不好看,他此刻心中極速思索該有的可能性,卻發現自己無法得到答案。離瓏長老爲何拋下他們?即使因爲他的自大好色,扔下他,也不能扔下陳繼詠纔對。
陳繼詠從昨晚到今日,算是經歷了人生大起大落,好幾個上下,他心中焦急,連昨夜的滋味都已無心去回味,只是原地跺着腳,不時看看凌大沖,不知該如何是好。
……
凌大沖與陳繼詠在門口站到天亮,也是無人來接,院子裡的姑娘們此刻對他們來說,如紅粉毒藥,變成了阻攔他們修仙之路的最後一道關卡,如今離瓏長老因爲他們的好色,而離他們遠去,若是再去纏綿,怕是離瓏長老再也不會來找他們了罷。
天一亮,城中再次變得熱鬧起來,人來人往,凡塵喧囂,傳到又餓又困的凌大沖與陳繼詠眼中耳中,像是一種可怕的魔咒,在呼喚他們:留下來吧,留下來就可以參與這種喧囂。
只是留下來,就再無仙緣,一名被放棄的修仙弟子,就如同神仙被貶下凡,失去了一切光環,最終泯然於衆人之中。
凌大沖臉上已隱約可見凌亂的鬍子茬,他眼神中充滿不相信,眼底深處帶着點惶恐,出生到現在,他都未有過如此彷徨,看着身邊的陳繼詠比他更加無措,凌大沖狠狠摸一把臉,吼道:“離瓏長老!不管你聽不聽得到,我凌大沖不會放棄的!”
陳繼詠被凌大沖突然的叫聲一震,像是回過了魂,也對着天空大聲叫道:“還有我,陳繼詠!我不會放棄的!”
凌大沖四周望望,這裡與他們沿途經過的城池沒有什麼區別,也是一座人間大城,若是離瓏長老已經離開,他們就自己想辦法,總有方法可以繼續去參加贏鬥會。
想到此,凌大沖拍拍陳繼詠,說道:“走,我們去城門口看看,這麼大的城池,總有城門和城主府罷,我們多問問,總有辦法回去。”
陳繼詠此刻也從沮喪的心情中有所恢復,聞言點點頭,跟着凌大沖往城外走去。
走路途中,兩人買了兩隻包子隨便墊墊肚子,錢財他們倒是不缺,畢竟兩人都是城主之子,身上細軟不會少帶的,只是修煉以來,從未因這些事情操過心,如今反而慶幸身上帶着這些細軟。
只是在城中轉了一大圈,卻找不到城門,凌大沖在路上拉住一個路人問路,被告知這座城並無城門,不止是城門,這座城也沒有城主,城中人自出生便在這裡,從未出過城,甚至他們都不知道城外還有世界,只以爲這座城便是全部,至於天空時而飛來的仙人,他們更是聽的膛目結舌,不知所謂。
凌大沖心知不妙,又抓了幾個人問,都是一樣的答案,他試着使用法術,心中更是一沉,這座城市似是隔絕了靈氣,法術無法感應靈氣,根本發不出來。
這下可完蛋了,凌大沖雙腿一軟,就蹲坐在地上,手抱着腦袋伏在雙膝間,久久不願起來。
陳繼詠一看這情況,哪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他臉上神情呆滯,心中翻江倒海,只是覺得,一夜春宵這樣的代價,實在是太多,自己爲何就如此沒有自制力?
“啪啪!”凌大沖被聲音驚醒,擡頭一看,陳繼詠正沒命的扇自己耳光,他忙拉開陳繼詠問道:
“繼詠,你這是幹什麼?”
“都怪我,都怪我,經不住誘惑,離瓏長老對我失望了,嗚嗚……”陳繼詠被凌大沖一拉,一股委屈後悔衝上心頭,竟是蹲在地上,抱着頭哭喊起來。
凌大沖從未見過陳繼詠如此失落,他心中也是不太好受,在他看來,與青樓女子纏綿是一件非常小的事,似乎沒有想到此事會讓離瓏長老拋下他們,獨自離開。
凌大沖畢竟年紀較長,看陳繼詠的樣子,知道也無法依靠他做什麼,他嘆口氣,拉起無助的陳繼詠,回到客棧住下,至於那青樓住處,兩人是想都沒想過要回去了。
……
時間悄悄飛逝,凌大沖與陳繼詠在期望中等待着,一天,兩天,三天……直到很多天之後,算算日子,贏鬥會也都開始很久了,兩人終於確信,離瓏長老真的不會再來接他們了。
已經過去一個月,凌大沖與陳繼詠,就像是完全變了一般,一股年輕人不該有的暮氣,在兩人身上浮現。
在城裡的凡人看來,這兩人目光呆滯,對眼前的一切沒有興趣,兩人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望着天空發呆,偶爾對着天空大叫兩聲。
……
凌大沖倚靠在客棧的窗框,木然看着窗外,任樓下路過行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甚至還有幾名女子不時偷瞄過來,似乎在等他上前搭訕一般。只是凌大沖彷彿看不見那些女子一樣,眼神仍然木然,靜坐不動,女子來往徘徊幾次,看他不做反應,心中羞惱,冷哼幾聲轉身便走了。
此時的他,已然對女色毫無興趣,失去仙緣,那種絕望孤獨,無人理解的感覺,才讓他明白,原來自己已經不適合這凡人界,放眼望去,凡人間的愛慾情仇,對他來說就如一場短暫的夢一般,再也提不起一絲興趣。
“大沖哥,今晚去得月樓嗎?那幾個妹子真的很美。”陳繼詠興奮的聲音傳來,凌大沖嘴角一扯,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陳繼詠卻與凌大沖正好相反,他如同自暴自棄一般,自從知道無法出去,便每日流連花街柳巷,不醉不歸,此刻又來叫凌大沖與他一起。
“那我先去了啊,今晚那幾個小娘兒,可真是水靈啊!”陳繼詠搓搓手,看凌大沖依然不去,也不多說,臉上帶着一絲興奮之色,就要往門外走去。
“繼詠,你,會恨我嗎?”凌大沖忽然回頭,叫住陳繼詠,問了這麼一句話。
陳繼詠走向門口的背影一僵,片刻之後,他轉過身來,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說道:“大沖哥,你讓我第一次知道這種滋味美好,我感謝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恨你。”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凌大沖神情落寞,看着陳繼詠。
陳繼詠笑容依舊燦爛,大笑說道:“哈哈!那還有什麼?我過得很開心!走了,姑娘們還在等着我!”說罷也不等凌大沖開口,便掩****出去。
凌大沖看着那扇合上的門,臉上表情陰晴不定,坐在那裡,一直不動,很久很久……
陳繼詠走下樓,看着頭頂的陽光,臉上那燦爛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他厭惡的看看來接自己的青樓小廝,揮揮手,小廝忙換人擡來轎子,陳繼詠低頭鑽進轎子,轎伕們起轎,往青樓方向行去。
行到一處偏僻的巷子,轎子拐了個彎,眼前是一片小院落,小廝招一下手,轎子停下,他恭敬走到橋子外說道:“公子,到了。”
陳繼詠從轎子裡走出,站在門口,嗯了一聲,說道:“子夜時分再來接我。”
小廝低聲答應,便隨着轎子一同離開,消失在拐彎處。
陳繼詠站在院落門口,半晌之後,手推門而進,掩門,走到一間臥房中,也不脫鞋,仰面躺下,木然盯着頭頂的房樑,與剛纔意氣風發的樣子判若兩人,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長出一口氣,喃喃苦笑道:
“大沖哥,若不是爲了不讓你更加有負擔,我又何嘗不想與你一樣,天天呆滯度日,只是,若是我也這樣,我們兄弟兩,怕是再也等不到離瓏長老到來了罷,那樣的我們……還會適合修仙麼……”
殊不知,小院外的門口,此刻正矗立着一個身影,他修煉過,耳聰目明,陳繼詠的呢喃隱隱傳入耳中,那個身影輕輕握住自己的拳頭,越來越緊……
……
第二天一早,陳繼詠便被樓下一陣喧囂聲吵醒,他揉揉眼睛,從牀上起身,往窗外看去,不看還好,看清楚之後,他雙眼大睜,瞬間睡意全無。
“你這是幹什麼啊,你這個後生太狂妄了!”
“我的刀,我的刀!還沒付錢呢!”
“小哥要不要幫你拿,只要十文錢我就能幫忙!”
樓下一個身上背滿各式工具的人,正坐在地上,面前擺着一個拖車,車上同樣放滿了各式工具,正被街頭衆人圍着,爭前恐後將自己手中的工具遞到這人面前。
讓陳繼詠睜大眼睛的原因是,那個坐在地上收工具的人,正是凌大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