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恩不間斷的忙碌中,一個禮拜很快過去。
木烏城,北方小城,沒什麼特色,不甚起眼。
此時正值上午,城中西區某小酒館對面街道,一輛普通馬車徐徐停下,車伕是個頭戴寬邊帽,衣領豎起,看不清面容、也不知曉年齡的消瘦男子。
好似只是隨意停靠,車伕沒有下車的意思,後邊車廂也仍舊緊閉。
約莫過了十分鐘左右,這車伕才壓着帽檐緩緩下得車來,方向是對面的小酒館,踏步謹慎,帽檐微微轉動,應該是在不斷觀察周圍狀況。身軀能看出有些緊繃,好像剛出洞的老鼠,一發現不對,就會立刻急速躥回。
但在緩步穿過街道後,這車伕又驀地加快腳步,三步並兩步的衝入小酒館中。在櫃檯前方停留片刻,隨即就被一個服務生帶向裡面,消失在了酒館大廳後門處。
很快,酒館後方院落。
“會長!”“會長你沒事真是太好了……”“羅老他們都死了……”
三個得到消息的老者快步從裡屋走出,簇擁着那車伕,或是驚喜,或是驚慌的不斷說着。
這三位老者正是賞金獵人公會的高層,當時得知夏薇安到來的消息後,唐恩顧不得再去搭理這些分頭逃跑的高層,倒是讓他們躲過一劫。
拿下寬邊帽,捲髮、褶皺老臉,那車伕,不,扎克利一臉陰沉的擺手怒喝:“慌什麼!人不是還沒死絕呢嘛,進去再說!”
話落,撇開這些寒顫若噤的老者。當先向屋內走去。
進入裡屋大廳。剛一落座。扎克利眼帶寒芒逐一掃過三位老者,尤其是在一名褐衣老者身上頓了頓,氣氛冷肅,沉聲說道:“同樣的錯誤絕對不容許再犯第二次……來人,拿紙筆來!”
在那三位老者茫然疑惑的目光下,一個公會護衛拿着紙筆走進屋中,扎克利指着身旁桌子,緩緩開口。“坐這,我說,你記!”
“分開後不久,我碰到了前來救援的夏薇安與歐文斯兩位大人。接着我們一路向南,走了兩天,想着與神殿增援隊伍會和。結果在會和前一刻,那該死的刺客再次出現。兩位大人上前糾纏,我則在光明騎士的護衛下逃脫出去。但沒想到,隨後我們再遭截殺……”
頓了頓,扎克利臉龐閃過狠厲、痛楚之色。“我獨身一人逃出,避入墓地。在無路可逃之下唯有挖開墳墓土包……躲了整整三天,隨後出來在荒野遊蕩兩天,最終在三天前進入野石鎮,打探消息一路尋來……這就是我這幾天的行蹤,如果沒有什麼可懷疑的地方,現在輪到你們了!”
三老者聞言神情怔怔,他們當時就順利脫逃,自然想不到扎克利之後還有這番苦難。
至於扎克利說這些話的意思,幾人也終於明白過來。尤其是那褐衣老者,聞言目光更是有些畏縮。當初就是因爲他,那羣恐怖刺客才尋蹤找到了山中寨子,直接導致了接下來發生的慘劇……這樣的錯誤的確不能再犯第二次!
接下來,三位老者分別說了自己分開後的行蹤。很簡單,也大同小異,畢竟他們的脫逃確實很順利。
片刻後,扎克利拿着記錄下來的紙張靜靜看着,不時開口詢問地點、證人什麼的,似乎沒發現什麼端倪,緩緩放下,閉目沉思。
大廳寂靜,扎克利平時雖然都是副慈祥善人的模樣,但那是對外人的,這三位老者自然清楚他喜怒無常的性格,正襟危坐,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諸位。”半響,扎克利緩緩睜開眼睛,面色陰沉似水,“我要告訴你們個不好的消息,那前來增援的神殿精銳隊伍,全軍覆沒,無一存活!”
話落,“什麼?”“怎麼可能!”“完了……”
這羣來自神殿總會的精銳隊伍,他們目的是見不得光的,所以行蹤保密,這三個老者也不知情。如今聞言不由大驚失色,連連驚呼。
“閉嘴!”一聲厲喝,扎克利老眼一翻,瞪視四周,“這是我親眼所見,還假得了?”
大廳驀地一靜,扎克利揉了揉眉心,神色疲乏,“我現在不想知道對方是怎麼做到的,我現在只想知道,我們該如何應對來自神殿的怒火。你們有什麼建議?”
三個老者聞言面面相覷,均是無力垂頭,面若死灰。
扎克利說的無疑是實際問題,這支來自神殿總會的增援隊伍,大人物不少,如今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被人全部幹掉,想要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更關鍵的是現在兇手是誰也沒頭緒,那他們無疑就成了神殿唯一的出氣筒……不誇張的說,這很可能是要死人的!
默然半響,褐衣老者遲疑開口道:“既然是全軍覆沒……呃,如果我們說從始至終都沒有見到過對方。”
另外兩個高層老者聞言眼睛一亮,是了,他們知道那支隊伍完了,但別人又不知道。如此一來,只要神殿不能確認這支隊伍生死狀況,那自然也就怨不到他們頭上……
但是,“愚蠢!”扎克利緊鎖眉頭,怒聲罵道,“忘記我剛纔說什麼了嗎?當時夏薇安與歐文斯兩位大人也在場,他們並沒有死,你覺得他們會幫我們隱瞞嗎?”
自然不會,答案不言而喻。
“要不,我們抓緊時間將那些該死的刺客找出來?”
“你有把握?”
“呃……”
“那……找個替罪羊呢?”
“好主意,呵呵……你他孃的找出個敢得罪光明神殿的勢力來!你信嗎?好吧,不管你信不信,我特麼信了……”
……
不斷有主意想出,但緊接着又被不斷推翻。到了最後,大廳再次陷入寂靜,異常沉悶。
也就是這時候,扎克利呼了口氣,起身,面無表情:“既然你們都想不出來,那就只能這樣做了……”
愕然擡頭,三個老者臉色都是一喜:“會長你有辦法?”
“過來。”扎克利沒有回答,反倒是向一直戰戰兢兢站在桌後的護衛招了招手,指向身前大廳位置,“去那裡……對,就是那裡,站着不要動。”
前走幾步,拍了拍那滿臉茫然的護衛肩膀,嘴角上揚:“你做得很好,很好……”話落,咣的一聲,扎克利驀地探手,瞬間抽出護衛腰間佩劍,側步轉身,刺出,噗……
血液激射,褐衣老者緊緊抓住穿過他左胸口的劍刃,雙眼激凸,神情痛苦,“你……爲……爲什麼……”
鬆手劍柄,扎克利前踏一步,抱住褐衣老者肩膀,神色哀傷,“抱歉,真的很抱歉……總是要死人的,只是你最合適……”
低聲喃喃,端得是情真意切。然一旁兩個高層老者,看着這就在眼皮子底下忽然發生的一幕,卻身軀僵硬,神情木然,半響不能回神。
不知過了多久,待那褐衣老者血液漸漸乾涸,扎克利鬆開後退,掏出手帕仔細擦拭手掌血液,頭也沒擡,“公會多處分支地點被毀,是因爲有人透露了消息。前去談判的人員傷亡過半,是因爲有人在裡應外合。我們被追殺,是因爲有人將敵人帶了過來。神殿隊伍全軍覆沒,是因爲有人泄露了增援路線與地點……恩,不錯,都能解釋得通!所以……”
揚手扔出血色手帕,蓋住褐衣老者圓瞪雙眼,扎克利神色平靜,“內奸就是他,這一切也都是他在暗中策劃!恩,大家有沒有什麼別的意見?”
攤開雙手,半轉身子看着那兩個高層老者,後者一個哆嗦,齊齊搖頭,“很好,意見一致,散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