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李家公館。
大夫在水盆裡洗了手，接過李家傭人遞來的毛巾擦乾，轉過身來衝着李青和林秋秋微微欠身：“李家主，夫人，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辛苦你了。”林秋秋輕輕頷首，“李青之後出現任何狀況，都與你無關，李家不會找你一絲一毫的麻煩。與此同時，也希望你能保守這個秘密，不要泄露給任何人。”
“這道理我懂。”老大夫連連點頭，“已經很晚了，讓李家主好好休息，我就先告辭了。”
林秋秋目送老大夫提了藥箱轉身出去，以目光示意李家傭人將血水倒掉，把屋子清理乾淨。
偏過頭來，林秋秋美眸盯着坐在牀邊不住打瞌睡的李小蠻：“小蠻，你哥打了麻藥，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已經很晚了，你先去睡吧。”
“哦。”李小蠻用小手摸了摸嘴角邊的口水，迷迷糊糊的往外走。
“送她回屋子。”林秋秋對一名傭人吩咐道。
過了沒多一會兒，隨着下人們的離去，屋子裡再度剩下了林秋秋和李青二人。只不過現在的李青卻在藥力的作用下陷入熟睡，他的眉頭緊緊蹙起，似乎在睡夢中也忍受了極大的痛苦。
李青的痊癒能力的確遠超常人，但受傷引發的痛楚卻並沒有半分減輕，以李青自己的說法，這種疼痛比身體未發生異變之前還超出了數倍。爲了讓他這一夜能夠舒服一些，大夫給他使用了大劑量麻藥，最早也要明天上午才能醒過來。
林秋秋輕輕挽住李青的手，在牀邊坐了下來，美眸閃爍，禁不住陷入了深思。
這份靜謐並沒有持續多久，便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緊接着慕柔兒和龍五一前一後衝進了屋子。兩個人誰都沒有敲門，進來的方式略顯粗暴，給林秋秋嚇了一跳。
“李青！”慕柔兒衝到牀前，身子猛地一頓，旋即嬌軀微微顫抖起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睡着了，不要吵醒他。”林秋秋本想再說一句“我們去外面談”，但當她看到慕柔兒那滿臉關切的模樣，還是生生止住了，不忍心將她帶出這間屋子。
揚起俏臉，林秋秋淡淡的看向龍五：“思木怎麼樣了？”
“很好，小姐放心吧。”龍五點點頭，“柔兒小姐已經託付慕家的老奶媽照看了，思木沒有事。我盤算着先回來看一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將思木接回公館。”
“龍叔叔辛苦了。”林秋秋將目光又移向了慕柔兒，“他傷得很重，需要長時間靜養。至於具體情況，我現在也不清楚。不過在李青還沒有昏睡之前對我說，他的身體發生了一些特別的變化。”
“特別的變化？”龍五一蹙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說不好，不過你看他傷得這麼重，呼吸卻依然這麼平緩，沒有任何危及生命的徵兆，應該也能夠理解一個大致。他同正常人相比，似乎…不那麼容易死。”林秋秋言語說得隱晦，慕柔兒和龍五一時之間都
沒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
“算了算了，這事以後再說。”龍五擺擺手，“小姐，你臉色太差了。今晚就讓我先守着，你去休息一下吧。”
林秋秋本想拒絕，但當她看到慕柔兒輕輕拉住李青的手，貝齒咬着嘴脣，晶瑩的淚珠已然悄然滑落之後，還是禁不住猶豫了。
“好吧，我是該去睡一覺了。”林秋秋輕輕嘆了口氣，“龍叔叔，方勇還在醫院，他傷得很重，也需要人照看，能不能麻煩你跑一趟市醫院呢？”
“這倒是沒問題，方勇那小子就包我身上了。”
林秋秋莞爾一笑，儘管臉頰慘白，但這抹笑容依然是極美：“龍叔叔年紀大了，自己也要多注意身體。外面的雨好像還沒停，別忘了帶傘。”
“嗯。”龍五點了下頭，“要不要我通知張伯一聲，派個人過來幫幫你？”
“應該不用了吧，大夫說李青最早也要明天上午才能醒，他這一夜都不會有事。”林秋秋擡頭輕輕瞥了慕柔兒一眼，“柔兒小姐今晚有事麼？”
“啊？”慕柔兒嚇了一跳，將視線從李青身上移向林秋秋。
“我實在是太困了，坐在這裡都要睡着了呢。”林秋秋甜甜的笑着，“能幫忙照看李青一晚麼？”
“誰要你的施捨！”這是慕柔兒心中的話，但在此時此刻，她卻將這句話生生嚥了回去，凝視着李青，眸底涌動着一汪柔情：“你去休息吧，今晚我陪着他。”
“謝謝。”林秋秋緩緩起身，同龍五走出了臥室。兩個人在外面說了幾句話之後，龍五便連夜趕往港北市醫院，而林秋秋則是洗過澡後，到旁邊的客房休息。至於這一夜是否能睡着，恐怕也只有林秋秋本人心下清楚。
慕柔兒靜靜的陪着李青，晶瑩的淚珠滴滴答答自姣好的面頰滾落，打溼了牀單。她也說不清自己在哭什麼，是爲李青感到心疼，還是爲自己感到委屈呢？
李青緊緊蹙着眉，在睡夢中忽而狠狠甩了一下頭。
慕柔兒心下一驚，趕忙站起身湊到李青身邊，輕聲喚道：“李青，李青…不舒服麼？”
“秋秋，秋秋…”李青喃喃呼喚着。
嬌軀驀地一僵，慕柔兒的臉頰上現出前所未有的複雜神色。即便是傷成了這個樣子，依然在記掛着那個女人麼？是啊，她陪你共患難，她爲你養育兒女。林秋秋爲你付出了全部，也值得你爲她傾盡所有。可我是真的想知道，李青，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在你心中已經徹底沒有位置了…
李青忽然緊緊捉住了慕柔兒的玉腕：“秋秋，不要走，不要走…我會保護你…”
白皙的玉腕被李青攥得生疼，然而更加痛徹心扉的是慕柔兒此刻已經被撕裂成碎片的心…
清晨七點。
下了一整夜的小雨已經停了，水珠停留在嬌嫩的花瓣上，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花香。
慕柔兒拉開房門走出臥室，
她穿過客廳，來到門口的時候，正看到林秋秋披了一件薄毯，站在溼漉漉的院子裡賞花。
在門口站了片刻，慕柔兒輕聲道：“回屋子裡去吧，早晨太冷了。你剛生完孩子沒多久，要多注意身體。”
林秋秋旋過身，脣角泛起一絲柔柔的笑意：“謝謝。”
她那張精緻的俏臉依然無比蒼白，顯然這一夜並沒有真正的休息過。
猶豫片刻，慕柔兒又道：“我先回去了。”
林秋秋禁不住有些錯愕：“這麼早就走？”
“嗯，我不想在他醒過來的時候，看到我站在面前。”慕柔兒言語微微一頓，隨後又道，“你也不要告訴他我來過。”
說罷，慕柔兒從林秋秋身側輕輕擦過，便欲離去。林秋秋盯着慕柔兒的背影，忽然輕叫了一聲：“柔兒小姐！”
“我已經不止一次說過了。”林秋秋道，“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我知道，你甘願委屈自己，是想讓他心裡舒服一點兒。但我卻不這麼認爲，也許你從一開始就錯了。”慕柔兒轉過身，將淤青的手腕伸出來，放到林秋秋面前，“看到了麼？這是他的傑作。”
“怎麼…會這個樣子…”林秋秋盯着慕柔兒玉腕上的淤青，美眸瞪大，驚得後退了半步。
“他喊了一夜你的名字，甚至於將我誤認做是你。”慕柔兒聲音中透着絲絲冷峭，“林秋秋，你贏了，而且贏得毫無僥倖。請讓我保留僅存的最後一點兒自尊，不要再以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施捨我了。”
林秋秋張了張嘴，眸底翻涌起一股莫名的憂鬱：“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從來都沒有這麼想過…”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慕柔兒眨了眨美眸，“那孩子的名字…是你起的，還是李青起的？”
林秋秋沉默許久，沒有言語。
“果然如此。”慕柔兒自嘲的一笑，“你不用感到自責，能使他快樂，一直都是我最大的願望，即便給予他快樂的那個人不是我…”
“李家現在這個樣子…我建議讓孩子在我那裡多呆一陣。等什麼時候穩定下來了，你就給慕家打個電話，我讓人將寶寶送回來。”
“柔兒小姐。”林秋秋聲音急促的說道，“我可以肯定，李青對你有很深的感情。是因爲昨晚的變故，他纔會做出那樣的舉動來。”
“你真不像個合格的妻子，尤其是面對李青這種喜歡沾花惹草的傢伙，更得小心了。”慕柔兒嗤笑了一聲，轉身離去，瘦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花園小徑。
林秋秋玉手扶住額頭，秀眉皺了皺，低聲自語：“我是瘋了麼？將自己的男人往外推…”
“我一定是瘋了…”林秋秋驀地打了個寒噤，她裹緊了肩上的薄毯，腳步虛弱的向屋子裡走去。拉開臥室的門，林秋秋輕輕倚靠在門邊，美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牀上依然沒有甦醒過來的李青，緊緊抿着小嘴，俏臉上滿是委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