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東陽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動作輕柔的將九娘摟進懷裡,邊揉着她的臉頰邊道:“若是鳳閣堅持不同意讓他妹妹嫁給青山,這衝突便避免不了,只是遲早的事兒。不過,他若是追到杏花村來,咱們有那麼多人,即便他的那些手下有三頭六臂,咱們也不用忌憚他。畢竟,‘絕殺’也不是吃素的。”
楚東陽說着,突然想到白天在山上時幾名“絕殺”的弟兄被鳳閣的人綁在樹上的場景,他臉色便有些不太好看,微微側過臉去,擡着一隻手不動聲色的掩着臉上的不自在。
九娘沒有跟着去,自然不知道“絕殺”的弟兄被綁之事,便一臉認真的點頭,道:“這倒也是。‘絕殺’的相公一手訓練出來的,足足有一百人,個個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以一敵百,來者無懼。別說是鳳閣,就算是皇上來了,咱們也不用怕。”
楚東陽臉上便更加難看了,他手微微屈着握成拳抵在嘴邊,咳了兩聲,才道:“那幫小子太久沒有訓練了,越來越退步了。回到杏花村後便得加強訓練,否則哪天人家打上門來,他們連還擊之力都沒有。”
楚東陽一點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便拍着九孃的肩膀,低聲道:“時候不早了,快睡吧!”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今日便是八月十六,皓月當空,明亮的光月傾瀉下來,彷彿大地披上一層紗衣。
現在雖然已經是亥時,可是外面仿如白晝一般明亮,所以晚上趕路也能看得見。
九娘挪到窗邊坐下,撩開簾子,伸出腦袋往外看,道:“相公,今晚的月亮真圓!”
還不肯睡!
楚東陽輕輕嘆了口氣,伸長了手將她從窗戶邊拉過來,道:“撩開了簾子外面風大,小心着涼了。快歇下吧!”
九娘被楚東陽拉過來,便趴在他胸前,雙手圈着他的腰,低聲道:“相公,咱們白天夜晚的趕,咱倆在馬車上能睡一會兒還好,可弟兄們怎麼受得住?”
楚東陽輕笑着揉了揉九孃的頭,道:“這有什麼受不住的?三天三夜不睡覺都沒事!”
“絕殺”的弟兄在西北關接受了最殘酷的訓練,又在戰場上經過這麼多年的磨礪,這一點點對他們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
九娘噎了噎,又道:“即便弟兄們受得住,咱們的馬兒也受不住吧?”
快馬加鞭的跑了這麼幾個時辰,馬兒確實有些受不住了,這會兒速度已經開始減慢,楚東陽也感覺到了。
“還能堅持跑到凌源鎮。”楚東陽淡淡的道。
“那也要明日一早才能到凌源鎮了。”九娘皺了皺眉,道:“到了凌源鎮,相公是打算在那兒找個地方歇半日再趕路,還是換馬繼續趕路?”
楚東陽想了想,道:“到了凌源鎮,半日時間就能趕到家了,換馬需要不少銀子,這倒沒必要了。咱們便在凌源鎮找個地方歇半日吧,順便吃飯。趕在天黑之前回到家就成了。”
九孃的腦袋在他胸前蹭了蹭,雙手摟緊他的腰,閉着眼睛有些睏倦的道:“好,都聽相公的吧!”
楚東陽低頭看了九娘一眼,便有一下沒一下的撫着她的背,聲音輕柔如水的道:“困了就快睡吧!睡醒了就到凌源鎮了。”
……
跑在最前的一匹馬上,青山一手握着繮繩,一手將鳳歌圈在懷裡,不時的問:“冷不冷?不然你去後面馬車上吧。”
“不坐馬車,騎馬痛快些!”鳳歌笑着搖搖頭,然後仰着頭看着頭頂的月亮,聲音輕靈如歌:“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好像今夜的月亮真的比昨夜更圓呢!”
青山圈在她腰上的手收緊了一些,聲音低沉隱忍:“你坐好了,別亂動。”
她貼的那麼近,這麼動來動去的,彷彿故意在他身上蹭啊蹭的,他正值血氣方剛,她又這般甜美誘人,他的自制力在她面前完全沒有用,被她折騰的快要瘋了,而她卻不自知……
鳳歌輕哼了一聲,道:“我哪裡有亂動啊?不過是稍稍仰了一下頭罷了。而且騎在馬上,這馬又跑得這麼快,哪能一動不動?”
青山捏緊繮繩,用力的吸了一口冷氣,道:“那你去馬車上吧!”
鳳歌鬱悶的擰緊了眉頭,道:“青山,你今天是怎麼回事?一路都板着臉跟我說話,有什麼不痛快的你說出來唄!”
青山抿緊了脣,淡淡的道:“沒有。”
“明明就有。你看,一點笑臉都沒有,還狡辯!”鳳歌嘀咕了一聲,然後稍稍側着頭,問他:“白天時候,你們那麼多人出去做什麼了?回來之後你就有些不對勁兒了。”
兩人同騎一匹馬,捱得那麼近,她稍稍偏着頭,側臉便碰到他微涼的脣瓣了。
青山眸光閃了閃,感覺面上的肌肉都僵住了,他整個人也僵住了。
她主動貼過來的,這算不算是送過來給他親呢?
青山的心撲通撲通的跳得厲害,彷彿要從胸膛蹦出來,可面上卻僵得一絲表情也沒有,腦袋是空白的,根本沒有注意她問了什麼。
鳳歌見他那麼久都沒有回答,只一直板着臉,便哼了哼,將臉轉到前面來:“不說算了。”
青山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最終卻什麼也沒說。
……
趕了晚上的路,在天亮之時到了凌源鎮。
孟林瑞對凌源鎮熟悉,剛剛下了馬車便領着大家直奔最大的客棧而去。
“孟老闆,這會兒還那麼早,客棧也還沒有開門吧?”九娘打算在路邊的麪攤子先吃點面熱熱身子,弟兄們騎馬吹了一晚上的夜風,吃點熱的東西會舒服些。
孟林瑞拍着胸脯笑着道:“我跟那客棧的掌櫃熟,直接去敲門就行。”
於是一行人便來到了喜樂客棧門口,還沒等上前去敲門,客棧的門便從裡面打開了。
一位小夥計打着哈欠將一位中年男子送出門,然後擠出一個熱情的笑:“客官慢走,歡迎下次再來。”
那中年男子大概是有急事,匆匆點了點頭,便拎着包袱離開了。
“六子!”孟林瑞朝那小夥計高聲道:“快給咱們安排房間,再吩咐廚房去做一些吃的。”
那叫六子的小夥計聽到有人喚他,便有些茫然的看過來,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看,認出是孟林瑞,眼睛便亮了。
孟林瑞雖是做生意的,平時最會精打細算,可出門在外時打賞夥計卻很大方,在孟林瑞這裡,沒有錢財不外露之說,也不知道是他幸運還是什麼,他那麼多次出遠門談生意,卻從來都沒有被人搶過。
六子得過孟林瑞幾次打賞,之後但凡孟林瑞來到喜樂客棧,夥計們都爭相搶着接待他,一個比一個熱情。
“孟老闆!”六子堆着滿臉的笑迎過來,又看了看他身後的七八十人,熱情的道:“大家隨我來,我這帶你們去房間。不過這會兒還早,客人還沒有退房,恐怕沒有那麼多房間給大家……”
“大概能有幾個房間?”孟林瑞問六子。
六子仔細想了想,道:“大概有十來個吧!”
說完,便有些歉意的朝孟林瑞笑了笑,道:“若是再等一個時辰,便能多騰出十來個房間來。”
“先讓人將牽去喂,用最好的馬草。”孟林瑞看向六子道:“再讓廚房趕緊做些吃的送來。咱們只歇半日,大家吃點熱得先暖暖胃,等會兒多送一些熱水到房間裡,讓弟兄們洗洗。趕了一晚上的路,身子都凍僵了……”
六子連連點頭,朝裡頭高喊一聲:“趕緊出來幹活,孟老闆來了。”
喜樂客棧的夥計們可都是收到過孟林瑞打賞的小費的,於是一聽到“孟老闆”三個字,裡面睡得正香的人都猛然翻身下牀,動作麻利的穿衣系鞋,很快便衝到大堂來,也顧不得眼角的眼屎,堆着熱情的笑喊着:“孟老闆早啊!”
孟林瑞便將荷包裡的碎銀子統統倒出來分發給他們,道:“餵馬的餵馬,做飯的做法,燒水的燒水,該幹嘛就幹嘛去,動作都麻利點兒,別讓我的弟兄們久等了。”
拿了賞的夥計們自然就積極了,高興的幹活去了。
夥計領着大家去房間。一共只有十件房,九娘和楚東陽一間,孟林瑞和冷肅、雷軻一間,鳳歌和青山一間,剩下七間房給“絕殺”的弟兄和雷軻的手下們分了。
夥計送熱水過來時,九娘便洗了把臉,然後擰了臉巾幫楚東陽也擦臉和手。
“相公,小黑和大黑不是一直跟着我們的嗎?怎麼這會兒沒看到?”九娘皺着眉擔心的想,不會是跑累了被落在後面了吧?
“不用擔心它們,小黑能從家裡出來找到咱們,它認得路的,不會走丟。”楚東陽不太在意的道。
楚東陽這麼說,九娘便鬆了一口氣。
而此時,小黑和大黑確實被落在後面了,不過總算是到了凌源鎮了。
剛剛到了鎮上,小黑便用靈敏的鼻子嗅啊嗅,想找到楚東陽他們在哪裡。
幾名身材魁梧的大漢在麪攤子那兒吃了面,剔着牙大搖大擺的走了,每人吃了三大碗麪,卻一個銅板也沒有給。
麪攤子的老闆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伯,他追了上去拉住其中一位的壯漢的衣袖,道:“幾位大兄弟,你們還沒付銀子……老漢我起早貪黑賺點幾個錢養家餬口,你們吃了那麼多碗麪,一個銅板也不給,我這小本生意經不住啊……”
“往哪兒拽呢?手拿開!”被拽住衣袖的那名壯漢便黑着臉瞪着麪攤的老伯,哼道:“可有聽過我趙大虎的名字?沒聽過便出去打聽打聽!我趙大虎是什麼人,在這凌源鎮吃個面還得付錢?哼,我肯到你的麪攤吃麪,那是給你面子,你這老頭子,可別給臉不要臉。你若是再不放手,小心老子將你麪攤都給砸了!”
那麪攤的老伯手顫了一下,可想到他們一共吃了十二碗麪,若是不付錢的話,那今天就等於是白乾了。老伯咬着牙心一橫,便沒有鬆手:“幾位大兄弟,你們可憐可憐老漢吧,家裡小孫子染了風寒,需要銀子去拿藥……我看你們幾個也不是缺銀子的人,求求你們了!”
“是不缺銀子,可就是不想付面錢,你能咋地?”那壯漢一把揪着老伯的衣襟,將他推到地上去,還要補上一腳:“你這死老頭!我趙大寶在凌源鎮若是吃個面還得付錢,我的臉放哪兒放?其他弟兄們怎麼看到?滾!”
“大虎哥,走了,別跟這老頭子廢話!”另外一人便伸手去扯趙大虎,拉着他要走。
那麪攤的老伯被摔得不輕,扶着腰“唉喲啊喲”的叫,卻半天都爬不起來。
趙大虎跟大幾個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突然看到前面兩條大黑狗,便搓着手興奮的道:“這兩條狗這麼大,肉肯定好吃。咱們哥兒幾個將這兩條狗敲死拿到酒樓讓廚房烹了,中午好好喝一頓,怎麼樣?”
“好啊好啊!大虎哥讓我們幹啥就幹啥!”幾個人贊同的點點頭,然後折回去麪攤子,每個人操起幾張長凳子便朝兩條大黑狗慢慢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