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那身穿華服的高壯男子悠悠然的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然後舉着酒示意清潭跟他碰杯,喝了一口,才輕笑着道:“楚東陽要去邊陲,來回至少要半個月,這半個月時間裡,不論哪一日都適合動手。”
清潭捏着酒杯,微蹙着眉看向自家主子,遲疑了片刻,忍不住道:“萬一楚東陽走到半道兒靈光一閃,意識到可能中了計,又折回來了呢?所以,咱們是不是應該趁早動手,最好就在今晚,也免得夜長夢多。”
華服男子輕蔑的冷笑了一聲,睨着清潭,道:“你不是說那楚東陽腦子蠢笨嗎?既是腦子蠢笨,又被他親爹的消息衝昏了頭,腦子早就渾沌了,又如何還能靈光一閃,識破咱們的計?再說了,那信中寫的內容本來就是真的,楚東陽他親爹在邊陲一個小村子裡隱姓埋名、隱忍苟活……”
清潭張了張嘴,想說楚東陽其實也沒有那麼蠢笨不堪的,可仔細想想,也聰明不到哪兒去,更何況他就像主子說的那般,得知當年他親爹遇害的真相,早就失了理智,定然不會想到他們這是調虎離山計的。
“主子說的是。”清潭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呼了一口氣,擡眼看向對面的華服男子,問:“那主子打算何時動手?屬下好提前部署。”
楚東陽雖然離開了,那一百名“絕殺”他一個都沒帶走,全都留下來保護封九娘了,還有恭親王的那幾十名護衛也留在了杏花村……即便那些人的武功都遠遠不如自己,可人數那麼多,想要將封九娘擄出來並且全身而退,還是十分有難度的,必須好好部署一番。
華服男子正優雅的啃着燒雞腿,順手也抓了一隻雞翅塞給清潭,道:“這燒雞真好吃,咱們那御廚都沒有這樣的手藝。你趕緊來吃,你還在長身體呢!來來來,多吃肉。你要是不吃,我可就全吃完了……”
清潭嘴角抽搐了一下,無奈的嘆了口氣,只好跟着自家主子大口吃了起來。
兩人終於將桌上的菜都吃完了,清潭邊擦着嘴邊問:“主子,咱們何時動手?”
華服男子瞥了清潭一眼,笑罵道:“你這熊孩子,咋這麼固執呢?行行行,明晚就動手。”
清潭又蹙了蹙眉,一臉不解的問:“爲何明晚才動手?今晚不行麼?雖然時間是匆促了些,可此時距離天黑也還有一個多時辰,我完全能部署周全……”
華服男子便有些不耐煩了起來,拉長了臉打斷清潭的話,沉聲道:“到底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我說明晚就明晚,沒有爲什麼!”
“……是!”清潭眼皮跳了跳,低下頭來。
華服男子朝清潭看了一眼,見他將頭垂得很低,便挑了挑眉,上前兩步來到清潭面前,擡手勾住清潭的下巴將他的臉擡起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今日是大年初一,新年的頭一天,不宜見血,否則這一年都將會有血光之災。你不想看到你的主子我英年早逝吧?”
清潭臉色變了變,然後倔強又堅定的道:“屬下誓死保護主子,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主子一根汗毛!”
那華服男子鬆開勾着清潭下巴的手,然後聳聳肩,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可人生難免有意外。意外這種事情誰都說不準的,不一定是有人想殺我,說不定是我哪天走路不小心踩滑了一跤,就這麼摔死了也不是沒可能。”
說着,他拍了拍清潭的肩膀,道:“聽我的,明晚再動手。今晚咱們先去玩。景龍國的百姓很注重春節,聽說要連開三日夜市,各種好吃好玩的都有,十分熱鬧,不如咱們也去看看?”
清潭看了看自家主子的衣裳,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皺着眉道:“主子,咱們穿這身衣裳去人多熱鬧的地方怕是不太合適吧?這樣出去實在是太惹眼,很容易被人認出來。要不我去弄兩套衣裳回來,咱們稍微喬裝一下再出去吧!”
雖然清潭很不喜歡景龍國這邊的衣裳款式,也很不屑穿,讓自家主子換上別國的衣裳,主子的面子往哪兒擱?這更是對自己國家的侮辱!
可清潭又想,比起面子,自家主子的安全最重要,也不能在景龍國暴露了身份,所以也只好委屈主子了,大不了回國之後再跟主子請罪認罰。
那華服男子撣了撣自己的衣裳,頗感鬱悶的道:“我的衣裳都是皇家定製的,用的都是上等的布料,那些粗布麻衣我穿不習慣。你要弄就弄套好的回來,否則小爺寧願就這麼出去!”
清潭認真的點點頭,然後轉身準備出去,又聽到自家主子補充道:“不論是什麼布料,我要金色的。”
金色是尊貴的象徵,金色耀眼,所以他的衣裳基本都是金色的。
“知道。”清潭應了一聲,便腳下生風般飛快的離開了。
……
杏花村。
楚東陽和恭親王出發之後,九娘便帶着孩子一直在房間裡,心裡惴惴的,莫名的感到不安起來。
會不會是他們出事了?
九娘躺在兒子身邊,將兒子摟在懷裡,喃喃的道。
這時,房門被推開,是芸娘給她送飯過來了。
“九娘,過來吃飯了。”芸娘知道小傢伙睡着了,便有意壓低了聲音。
芸娘一直在家裡忙着招呼上門拜年的鄉親們,一直到楊進拜好年回來,她才得空去做飯。
剛做好飯便給九娘送過來了,她不知道楚東陽已經不在家了,還特意多裝了一大碗飯過來。
“謝謝嫂子。先放着吧,等會兒我再吃。”九娘躺在牀上,沒有動身起牀的意思。
芸娘愣了一下,將飯菜放在桌上,便朝牀邊走過去,伸手便去探九孃的額頭邊問:“你怎的了?是不是一大早就在客廳坐,吹了冷風受寒了?沒發熱啊……九娘,你哪兒不舒服?”
知道自己讓芸娘擔心了,九娘便打起精神,從牀上爬了起來,勉強朝芸娘扯出一個笑來,道:“我有哪兒不舒服啊!”
“那你臉色怎這樣差?”芸娘牽着九娘往桌邊走,打量了一下九孃的臉色,又道:“是不是餓狠了?”
因爲之前一直很忙,所以比平時晚了大半個時辰纔給九娘做好飯送過來。坐月子的人胃口都相對好一些,而且還要喂一個小的,自然比較容易餓。
這麼想着,芸娘臉上便露出幾分懊惱來,自責道:“二嫂她們在我那邊玩了挺久,那幾個孩子說想吃油炸香芋片兒,二嫂便纏着我要我做,還說家裡現成有芋頭,她們也一起幫忙,很快就能做好……我想着反正也沒啥事兒,便給孩子們炸了香芋片兒,耽誤了時間給你做飯……”
“嫂子別瞎猜。”九娘按了按芸孃的肩膀,讓她坐到凳子上,笑着道:“我方纔吃過糕點了,又喝了兩杯水,這會兒還不餓呢!”
芸娘鬆了一口氣,想到外面似是多了不少新面孔,聽說是京都又有大人物來了,便問九娘:“聽說又有人來你家了?”
“嗯。”九娘點點頭,道:“只是路經杏花村,便過來歇歇腳。”
楚東陽和恭親王去了邊陲之事,只有九娘和“絕殺”的弟兄知道,就連恭親王帶來的那些護衛都不知道,如此保密嚴謹,九娘不可能告訴芸孃的,於是便隨口編了理由。
“這麼冷的天,外面下了那麼厚的血,還得在外面跑,那些人也是夠辛苦的。”芸娘嘆了口氣,道:“他們會留下來吃飯的吧?唉,至少要喝碗熱湯再走啊,好歹能暖暖身子……”
“自然是要留飯的。”九娘想着,等吃過飯後便讓恭親王的那些護衛找個地方藏起來吧,免得村裡的鄉親們碰到了又多問。
芸孃的注意點跟九娘想的不一樣,她只是負責做飯,其他的事情並不會過問太多,於是只想到誰給那些京都來的人做飯。
“九娘,要不還是讓幾位嫂子回來幫忙做飯吧,要不然可咋辦?你坐着月子幫不了忙,我和梓嫿兩個人做一百多人的飯菜,只怕到天黑都吃不上飯。”芸娘不由得發愁,道:“那些是京都裡來的貴人,咱們可不能怠慢了他們。”
九娘想了想,便苦笑道:“又要麻煩嫂子幫忙操持了。那我讓人去通知各位嫂子過來。既然取消了休假,那今日便算三倍工錢給她們好了。”
芸娘聽了便是一愣,然後拍了拍九孃的手,道:“你平時給的工錢也不少,比好些大老爺們兒出去打短工掙得還多,村裡的人誰不羨慕她們攬了這麼好的活兒?你現在再給她們加工錢,只怕別人看了更加眼紅了!”
九娘怔了怔,笑了起來:“我倒是沒有想這麼多。唔,可原本答應好的給她們三日假的,現在言而無信,也不太好吧?”
芸娘好氣又好笑的瞪了九娘一眼,道:“你雖賺了些銀子,可也沒必要當散財娘娘,今兒已經每人給了她們一個紅包,已經夠寬厚了,高門裡的那些闊太太也不過是這個手筆了。你放心,她們不會有怨言的。”
九娘便笑了起來,自己也只不過是想拉攏村裡的人,將杏花村發展起來,怎麼就成了散財娘娘了?
算了,那就聽芸孃的吧!
然後便聽到芸娘道:“工錢不用多給,不過你可以借輛馬車給她們去鎮上。聽聞鎮上開夜市,很熱鬧,大家都很想去玩呢!要不是你還在月子裡,二嫂早就過來邀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