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不是我說,咱們村最近一段時間也太多事兒了。”丁氏看到九娘沉默着沒有接她的話茬,其他人雖大感好奇,可看見九娘沒吭聲,便也沒有追着問,想來多半是被嚇到了,她便一副詭秘的樣子嘀咕道:“以前咱們村窮是窮了些,又閉塞,沒有招來什麼大富大貴之人,可沒有這樣的血腥之事。九娘,那次你們老宅子半夜突然起火,我覺得十分邪乎……”
九娘看了丁氏一眼便垂下了眸子,抿着脣沒有說話,眼底卻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丁氏這言外之意,便是說自從楚東陽回到杏花村後,引來了許多京都富貴之人,同時也引來了很多不少壞人,給杏花村招來了麻煩。
劉氏是個會看人臉色的,見九娘低着頭沒有說話,便暗暗瞪了丁氏一眼,怪她又在九娘面前口無遮攔、胡言亂語,然後笑着道:“這件事都已經過去多久了,現在還提它做什麼!九孃家那老宅子破爛成那樣,每逢下雨時,外面下大雨,裡面就下小雨,風吹得大一些,那屋頂都恨不得被掀飛。現在修的這房子多好啊,多大的風雨都不怕。咱們要向前看,老盯着過去的破事兒,這日子還怎麼過得下去啊?對吧,九娘?”
劉氏拉住九孃的手,見九娘臉上的神色和緩了一些,便笑呵呵的繼續道:“況且九娘那麼有本事,將來是要做大事賺大錢的,以後大富大貴了,啥樣的房子沒有啊?”
九娘扯着嘴角輕輕笑了笑,隨口應到:“大嫂說得對,一切向前看!咱們以後都要賺大錢,住大宅子!”
九娘說罷,便蹲在竈臺前幫燒火,低着頭沒有再說話。
劉氏暗暗扯了扯丁氏的衣袖,警告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忙着做早飯了。
丁氏癟癟嘴,小聲嘀咕了句什麼,見大家都各忙各的沒有理會她,自覺無趣,便也埋頭幹活了。
做好早飯後,九娘去叫楚東陽和弟兄們過來用飯,剛走到院子裡,便看到楚東陽帶着弟兄們過來了。
楚東陽走在最前面,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眉宇間透着一股寒意,看見九娘朝他走過來,臉色才和緩一些,輕輕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而跟在楚東陽身後的弟兄們,一個個都低眉順眼的,時不時看看楚東陽,那戰戰兢兢的樣子,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九娘先是一愣,心裡覺得好笑,便挑着眉看着他們,道:“早飯做好了!弟兄們快去洗手準備用飯了。”
“……好!”弟兄們又看了自家頭兒一眼,高聲應着,便快步往飯堂走去。
楚東陽在九娘面前停下來,眸中帶着淡淡的溫柔笑意的看着她,低笑了一聲,道:“不是吃早飯了麼,你怎麼還站着不走?”
九娘上前兩步,挽住楚東陽的手臂,輕聲道:“相公真是個嚴厲的頭兒,把他們管教得服服帖帖的,弟兄們跟在你身後連大氣的不敢出。”
楚東陽挑起一邊眉,低頭看着她:“你想說什麼?”
九娘聳聳肩,道:“相公不笑的時候,看着挺兇,挺讓人害怕的。”
楚東陽愣了一笑,輕笑了一聲,擡手勾住九孃的下巴,道:“我對着你時,可沒有面露兇相吧?你似乎也沒怕過我!”
自她病了在牀上躺了三日,醒來之後便換了一個人,不僅敢與他直視,甚至還敢對他大呼小叫,一點也不怕他。
九娘偏着頭認真想了想,似乎自己真的沒有怕過他,可能是他並沒有在她面前露出真正凶狠冷硬的一面吧?
九娘扣緊他的手臂,仰着臉笑着道:“相公確實沒有對我兇狠過。繼續保持,可不能時間長了就對我越來越壞。”
楚東陽伸手捏着九孃的鼻子,道:“說吧,你找我有何事?”
九娘聳了聳鼻尖,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壓低聲音對楚東陽道:“相公,方纔在廚房聽二嫂說,楊德大哥早上去田裡摘菜時,看見一名陌生男子一瘸一拐的走出咱們村,渾身是血,似是受了挺重的傷……你說,是不是昨晚弟兄們沒清理乾淨,逃跑了一個?”
楚東陽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很快便舒展開來,他握住九孃的手,低笑着道:“且讓他跑!”
楚東陽心中微凜,若不是九娘現在說起,他不知道還有人活着逃跑了。
九娘愣了愣,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之色,隨即壓低聲音問楚東陽:“莫不是故意讓他跑的,想放長線釣大魚?”
“知道就好。”楚東陽抿着脣笑了笑,便拉着九娘往飯堂走去:“走吧,去吃早飯了。”
“好!”既然楚東陽這麼說,九娘懸着的心便放下來了,她笑吟吟的點頭,跟着楚東陽一塊兒進了食堂。
……
中午時候,楚東陽帶着弟兄們正在木匠房裡幹活兒,九娘在一旁指導,只動嘴不動手。
村長面色凝重的站在木匠房門口,朝裡面喊:“東陽,你出來一下,叔有事兒找你。”
九娘心下疑惑,不知道村長爲什麼會突然找來,且神色凝重,想來是沒好事。
九娘與楚東陽對視了一眼,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道:“相公快去吧!看樣子不像是好事。”
楚東陽反手拍了拍九孃的手背,無聲的安撫她,這才起身朝外面走去。
村長沒叫九娘出去,楚東陽也沒有帶上她一塊兒,九娘便沒有跟出去,可心裡又很是好奇村長找楚東陽所爲何事,便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絕殺”的弟兄們耳力都好,即便沒有跟出去,他們也能聽到村長跟自家老大說話的內容。
九娘沒有這樣的好耳力,豎起耳朵、伸長脖子,卻還是什麼都聽不到。
她掃了周圍的弟兄們一眼,遲疑了片刻,便走到小成身邊,道:“小成,你聽到他們倆在外面說啥了嗎?”
小成心裡咯噔了一下,頓了頓才擡眼看向九娘,然後用力的搖搖頭,一本正經的道:“嫂子,我正在潛心研究這玩意兒,沒注意聽。”
沒注意聽?騙誰呢!自楚東陽走出木匠房,這裡面的人哪個不是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怎麼可能會沒注意聽?分明是想告訴她聽!
可人的好奇心就是這樣,越是不想說的,就越是吸引人想要知道。
九娘睨了小成一眼,小成心裡哆嗦了一下便立即道:“或許他們聽到了,我幫嫂子去問問。”
小成都沒說,其他人又怎麼可能會說呢?
九娘輕哼了一聲,扭頭邊往外走邊道:“算了,不爲難你們,我自己去聽就是了。”
既然這麼光明正大的在門口說話,毫無避諱,那說明他們倆的談話內容並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她過去湊湊熱鬧也沒關係的吧?
可等九娘走過去時,他們已經說完了,村長匆匆跟楚東陽說了句什麼,便快步離開了。
九娘有些傻眼了,一句話都沒聽到,怎麼就走人了?她看了看楚東陽,然後張着嘴看着村長匆匆離開的背影欲言又止。
楚東陽撣了撣自己的衣裳,好笑的看了九娘一眼,道:“你怎麼出來了?”
九娘忍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沒忍住,便問:“相公,村長跟你說了些啥?”
“沒事。”楚東陽聳聳肩,然後攬着九孃的肩頭,道:“走吧,進去繼續幹活兒了。”
九娘站着不動,大有“你不說我就不走”的架勢,她道:“相公,是不是跟昨晚的事兒有關?”
楚東陽輕輕挑了一下眉看着九娘,隨後便斂了斂臉上的表情,認真的道:“嗯!楊善大哥在村東頭的岔路那兒發現有人暈倒了,滿身是血,便回來找人去看。大夥兒趕過去沒一會兒,便有官差來了,說咱們村發生了命案,要嚴查此事,還將楊善大哥和其他在場的人都帶回衙門去問話了。村裡的鄉親們人心惶惶,村長也頭疼此事,便來找我幫忙想想辦法,至少先將鄉親們放回來……”
九娘不由得一驚,沒想到事情搞成這樣,竟然驚動了官府。
官差那麼巧的出現,是有人報官,還是有人故意謀劃的?
現在讓官府介入,必然將事情鬧大,若是官府執意要嚴查,那昨晚之事很有可能被查出來,到時候大家還能在杏花村安然的過日子麼?
九娘抿了抿脣,擡眼看向楚東陽,道:“介入此事的是縣衙嗎?相公與縣令大人可有交情?若是可以,便去試試也無妨。”
九娘不希望讓杏花村的村民們受到牽連,若是到了縣衙被用刑逼供,那可如何是好?
楚東陽淡淡的道:“我與縣令大人並無交情。”
楚東陽常年在西北關大營,若說跟當官的有交情,那也是跟京中的幾位大官有交情,與這縣令卻只有一面之緣。現在還不知道對方打的是什麼主意,這麼魯莽的上門求情,也不知道縣令大人會不會賣楚東陽一個人情。
“那該怎麼辦?”九娘眉宇緊皺,一臉擔憂。
楚東陽用指腹揉着九孃的眉心,輕聲道:“我讓人先去查探一下,隨後再做打算。放心,不會讓鄉親們受牽連的。”
九娘點點頭,道:“我相信相公有能力好好解決此事的。”
隨即便又輕扯着嘴角,笑着道:“不過若是戚少陌他們在這兒的話,事情便更好辦一些。將身份往那兒一擺,縣令大人必定會給他面子,立馬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