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近乎絕望
我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那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已經越來越遠,當時的我,心裡已經遠不僅僅是恐懼了,我用盡全身力氣爬起來,黑暗的道路上,路燈灑下的光芒不足以看清眼前的一切——我當時心裡迸出無數個念頭來——我爲什麼要來這裡,明明那麼多疑點,明明那麼多不合理的地方,爲什麼還要來,趙恩銘爲什麼還一定要來,爲什麼要去相信他——在他眼裡,兄弟就是一切嗎?!
我大聲喊:“二舅!唐默!邢天明!葛軍祥!”
我得到了三聲答覆,所有人似乎都在草叢裡頭摸索着,這三聲答覆之後,緊接着就是一片死寂。
“二舅,二舅你在哪兒!”我大聲說。
沒有人回答。
“二舅!”我在道路上摸索,我好像摸到了一個人,一個還有這體溫的**。
“二舅!是你嗎二舅!”我扯着那個軀體,但那個軀體卻一動不動,我顫抖着,扳過那具身體來,卻只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蕭凌!蕭凌!”邢天明他們很快圍了過來,有人打開了手機,手機低微的光亮閃現,趙恩銘,二舅的臉龐出現在我們面前——可這真的是二舅麼?那張臉,已經被鮮血覆蓋,我甚至根本看不清那是一張臉。
“醫院,送醫院,120!”邢天明大聲說……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打通的電話,甚至忘記了自己說了些什麼,救護車來的時候,當他們看見二舅的身體,二舅的臉的時候,他們就開始對着我們搖頭,而我們執意讓他們把二舅拉上救護車。那醫生卻說:“你們還是直接報警吧……”
我也不知道,龍鳴宇是什麼時候趕到的,他們感到之後,整個現場被封鎖起來,原本漆黑一片的小路變得明亮了許多。二舅就躺在那警戒線圍成的圓圈中間,幾名法醫在做着鑑定。二舅就在面前,但他不會動,不會說話,什麼都不會做了,我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一切,那些人,就像是變成了虛影,我看穿了他們,看見的卻是飄渺的靈魂,我忽然有一種錯覺,我感覺每一個人都隨時可能會死,每一個人都無比的脆弱。大概人本來就不是什麼強悍的生命,死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當時的我渾身是血,的鼻子裡所能吸到的味道只有鮮血的腥臭味,我咬着牙,絲毫不能減輕自己心中的痛苦,我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生離死別了,每一次,都十分突然,而且十分簡單,一把刀,一輛車,一杆槍,隨便的一擊,一個人就會粉身碎骨,變成一灘什麼都不是的爛泥。
不知道什麼時候,龍鳴宇站在了我身邊,說:“蕭凌,你看到了,這就是你的對手……即使這樣,你還是不願意聽我的……”
我說:“他就不會死了麼?”
“什麼?”龍鳴宇看着我
。
我說:“如果我聽你的,留在公安局裡頭,難道二舅就不會死了麼?”
“你……”趙恩銘盯着我,我轉過臉,也看着他,我說:“就算我在裡頭,我能做什麼?我能做的,只是等着別人告訴我消息,告訴我他死的消息!你該不會覺得,那樣,我就不那麼難過了?因爲我沒有看見他死在我面前……”
“蕭凌,你……你冷靜疑點。”龍鳴宇說。
我說:“你去抓啊,你去抓那些混蛋啊!你爲什麼不去抓,那個王八蛋叫馮浩,是曹衛紅的人,你去抓他呀!”
“你確定麼?”
“你問我確不確定?!你問我確不確定?!我看着他開車撞過來,二舅推開我,聽着他開車逃掉,我看見二舅的屍體……還要我說更多嗎?!還要嗎!”我說。
“好大的狗膽!”龍鳴宇狠狠的握緊了拳頭,說,“你放心,我……”
“我不放心……”我居然笑了起來,說,“我只看見我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我只看見他們……昨天還和我一起說說笑笑,今天就忽然之間變成了一具屍體,可我什麼都做不了……你要我放心,而你,你做了什麼,你又能做什麼?你有本事就去動一動曹衛紅給我看看啊!去啊!”
“蕭凌,你……”龍鳴宇似乎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時候,邢天明忽然過來,把我拉到了一邊,我依然恍恍惚惚,彷彿身體、腿腳、大腦都不是自己的,我只聽見邢天明開口對我說話,卻覺得那聲音也無比的遙遠,邢天明說:“蕭凌,說話注意一些,這裡人那麼多,你太憤怒的話,難免會出錯的!知道麼?”
我沒有說話,我開口肯定會和邢天明對罵起來,這個時候的我,近乎瘋狂和崩潰的邊緣,我只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了,我明明就可以阻止這件事的發生,我只要再強硬疑點,我完全可以讓二舅不要犯傻,我明明知道馮浩是個混蛋,那天他那麼篤定的維護着曹衛紅,我早就應該知道,他根本就不可能回心轉意,他是曹衛紅的殺手,並且一直都是……
“回去休息吧,你渾身都是血,走在路上太引人注目了……”邢天明忽然解下外衣來,披在我身上,說,“擋着點兒,筆錄的事情,我來幫你,龍鳴宇在這裡,他應該會讓你離開的。”
我說:“你是在照顧我麼?你覺得我很弱,是麼?”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起碼現在你的確很弱,不冷靜的時候,是一個人弱點最多的時候,知道麼?”說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開回去吧,蕭凌,你要知道一件事,我們這種人,生離死別是非常常見的事情……別擔心,想想你自己總有一天也要死,你或許會高興一點,咱們都一樣,或者今天,或者明天,或者後天,反正都得死。”
他說的沒有錯,這是第一次我聽見他的“謬論”的時候覺得他一點也沒有錯,我甚至覺得一切本來就該是這樣的,因爲我什麼都改變不了,什麼都做不到,我只能這樣想,想着或許有一天自己也會和那個先離開的人一模一樣
。
我很快就回到了沈秋顏加,那件沾滿血的衣服怎麼也洗不乾淨,我索性把它扔掉了,我回到樓上,躺在牀上,就像是沒有了魂似的,我自言自語:“春藥、莊國峰、許琳菲、趙恩銘、關遠飛……所有人,呵呵,下一個會是誰,會是誰離開?”其實,大概從大舅走,甚至從大舅一刀刺死樑宇嘉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經開始發生變化了,我不敢說一切天註定,我只能說,或許這一切真的冥冥之中自有因果。
趙恩銘是那麼篤信兄弟感情,大舅的事情,他是第一個出來幫我的,也沒有管我是誰,沒有管我當時的身份,之後,每一次,都是他竭盡全力去幫助我們,去付出,一個老一輩的混子,卻和我們這些小輩卷在一起,一起去捨生忘死——他只是爲了兄弟情義,簡簡單單的兄弟情義,僅此而已——他甚至因爲我們而和妻子離婚,因爲我們,變得一無所有,可他從來都沒有過半句怨言。
他最重情義,最終,卻毀在了情義上。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因果?!
那麼,那些爲惡的,難道就沒有因果報應了?!曹衛紅,馮浩,他們難道就可以永遠活得好好的?!我迷茫了,二舅的死,並不僅僅是我親人的逝去,簡直就像是我信仰的崩塌一般。我篤信的兄弟情義,在把我玩弄於股掌之間之後,在這一刻,又狠狠的抽了我一個耳光。
“二舅,你這麼做,到底值得麼?!真的值得?”我再次自言自語。
手機響了起來,我本來不想接,然而那手機卻“不遺餘力”的反覆響着,一聲接着一聲,我接通了電話,放在耳邊,那邊是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蕭凌,是你吧。”
我說:“誰,是誰?”
“是我,宋曉天。”那邊的人說,“你在什麼地方,我和你忠叔正在找你。”
“我……”我從牀上坐起來,我感覺自己在顫抖,“我在……我在家裡,我……”
“你家在哪裡,我們現在必須見到你。”
我說:“你們……你們知道發生什麼事了麼?你們知道了麼?都知道了麼?”
那邊是一片沉默,接着,宋曉天又說:“總而言之,告訴我你的詳細地址,我們現在就過來。”
我依然感覺我的身體在發顫,不知道爲什麼,我居然對電話那頭的人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不信任感,我說:“太晚了,明天再見面吧……”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難道你不信任我們嗎,我們不是馮浩!”宋曉天說,“給你五分鐘,把你的地址發給我們,你明白現在我們的處境,凡事都是宜早不宜遲的,快!”
掛斷電話,我猶豫了很長時間,才慢慢的把我的地址全部打了出來,向宋曉天發了過去
。
我不知道和他們的見面意味着什麼,或許什麼也改變不了,但又或許,老天又在給我開玩笑,在絕望的時候,再次給我一點微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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