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來龍去脈
西城大橋在哪裡,說實話我都不太瞭解,想不到還沒隔多久,我又一次坐上了返回市區的公交車,一趟一個小時的車,我感覺實在是太慢了,下車之後,我立刻轉乘摩托,而我沒有直接去西城大橋橋頭,而是先去了一趟文明路口,去到文明路口之後,我下車直奔大舅的狗肉店。現在我身上只有兩樣東西,一樣是錢,一樣是大舅狗肉店的鑰匙,打開狗肉店的門之後,我還小心的看了看四周,接着就快速彎下腰從卷閘門裡鑽了進去,迅速關上了門。
房間裡發着濃重的黴味,我也顧不得那麼多,在黑暗中摸到電燈開關,打開廳裡的燈,又穿過陰暗的走廊摸到後廚,好不容易在一堆雜物裡翻出了那個保險箱,一堆雜物上全是灰塵,保險箱卻顯得要新一些,顯然是大舅最爲珍視的東西,我用鑰匙把箱子打開,裡頭擺着大舅跟我說過的兩樣東西。
一樣是匕首,一樣是霰彈槍。
這兩樣東西,其實我都用不上,我還沒有到非要去殺人的地步,而且帶在身上,只會讓我徒增危險,但我拿着那把匕首仔細看了看,匕首的刀柄處,赫然刻着一個大寫的“龍”字。
我把匕首守好,再把保險箱放回原處,接着離開了狗肉店,再次換車,這才向西城大橋的方向趕過去。我來到那裡的時候,遠遠就看見了趙恩銘立在橋頭,靠着圍欄正在抽菸,橋上行人很少。西城是老城區,這一塊有農貿市場和大型的批發市場,但一般除了鄉村裡的人過來“城裡趕集”意外,就只有大早上來菜場買菜的大爺大媽了,換言之,現在這九點多早不早玩不玩的時間,是基本上不會有什麼人來的。
這也是我能這麼快就認出只見過一面的趙恩銘的原因。
我走上前去,向趙恩銘招了招手,趙恩銘轉過身來,我來到他面前,遞出手上的那把匕首,說:“趙哥,人來了,我舅舅的信物也在這裡,這回你應該可以相信我了吧?”
趙恩銘接過匕首,忽然淡淡的苦笑,說:“你舅舅會把這個給你,說明一件事。”
“什麼?”我有些奇怪。
趙恩銘笑了笑,說:“說明他死了。”
我一怔。
趙恩銘卻收斂住了笑容,說:“我沒有跟你開玩笑,這匕首不是一般的東西,是三妹送給他的,除非他死了,要不然絕對不會託付給別人,親人也不可能……等等,你,還不知道他已經死了麼?”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其實我不想去提這種事,當然了,或許只是因爲我始終不願意去相信某些已經成爲事實的東西而已。最後,我還是說:“我不知道……我只是不確定而已。”
趙恩銘笑了笑,說:“你現在可以確定了……唉……”他又嘆了口氣,把手中的半截煙扔在地上踩滅,說,“那時候,我們勸過他,但只有他一個人不肯收手……要是正正經經的做他的生意,那多好,呵呵……好了,這是我們大人的事情
。既然你是豪哥的外甥,那你也可以把我當成你舅舅,我跟他是最好的兄弟,你有什麼事,儘管說。“
我說:“我知道,我本來不該打擾你的生活,但是……”
“你跟我不用客氣,要錢還是要人,做的到的我幫你,做不到的我找人儘量幫你,你舅舅沒教你道上不興彎彎繞這一套麼?還是說現在連黑道的風氣也變了,你們這些小孩子喜歡拐彎抹角了?”趙恩銘說。
我說:“不是的,那我就直說了,趙……”
“叫我二舅就好,當年幾個人結拜的時候,我排老二,你舅舅是老大。”
雖然有些不習慣,但我還是喊道:“二舅,我希望你幫我調查一個人……哦,不對,是一個幫派。”
“幫派?現在還有什麼幫派,本市現在還有人敢成立堂堂正正的幫派麼?不得全拉進號子裡去?”趙恩銘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來我店子裡說。”
我跟趙恩銘來到了他的服裝店,店子不大,賣服裝和布匹,看來是他和他的妻子一起經營,趙恩銘的妻子應該跟大舅他們年紀差不多,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長得一定還是很好看的,即便現在也能算得上是那所謂的風韻猶存,不過我猜她也曾經是個混子,或者是別的什麼“不正當職業”,她脖子上有紋身,手臂上還有一條長長的刀疤。
趙恩銘把我帶到他的店後頭房間裡,給我泡了一杯茶,我無心喝茶,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情況。
趙恩銘說:“哦……石家幫啊,這倒是比較特殊了,我跟你說,九五年以後,本市大大小小的幫派,就被警察給一鍋端了,你知道,現在的所謂組織、社團,雖然可以說,還是管事的,但是都已經轉入了地下,根本不像原來那麼風光。我們混的那會兒,警察就是洗地的。現在,我估計社團還得討好警察,沒錢還拉不上人,打架的時候呢,一聽見警笛,都得跑路。”
我只能點頭。
趙恩銘說:“不過這個石家幫就比較特殊了,石家圍裡住的都是這周邊的老住民了,你舅舅跟你說過沒有,那邊原來就是出山匪的地方,據老人說、抗日的時候,那裡頭的人還組織過義勇軍。文革那幾年,紅衛兵組織了幾次‘革命教育’活動,席捲全市,就是沒人敢進石家圍,傳聞還說,那裡頭的人,拿着一把鎬頭,帶着一頂斗笠,就能平了十幾個帶槍的紅小兵。”
“這些雖然有些誇張,但是石家圍民風彪悍那是出了名的。我們混的時候,那裡的人都還是落單的,直到九九年才成立了什麼石家幫。其實也不能算得上是黑道傳統意義的幫派了,他們只有在同夥被欺負了,或者是分保護費的時候纔會聚集到一起,平時都是各忙各的,幹什麼的都有。相信你也聽得出來,也就是因爲這個,可以看得出,那裡頭的人都是十分仗義的傢伙,對兄弟兩肋插刀,在道上口碑相當不錯
。”
“至於你說綁架,石家幫的人,真幹不出這事兒來,他們打架鬥毆,警察管不着,收保護費,保護的那些對象也都安安穩穩,都誇他們的好。綁架這種重罪,他們是不會犯的,就算犯了也是事出有因,不可能說隨隨便便就做這種下三濫的事情,我懷疑你搞錯了。”
我說:“我也是聽大舅說了那些情況,才覺得奇怪,纔會來找你,他們連交接款項的地點都定了,石家圍外五里亭馬路對面。”
“是麼……還有這情況,這個我就得叫個人幫你查查了,不過話擺在這裡,以我對石家幫的瞭解,這些人不會隨隨便便做這種事的,所以很有可能問題還是出在你朋友的老爸身上,醜話說在前頭,如果真的是她老爸的問題,我就幫不了你們了,於情於理,不合適。”
我說:“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會自己想別的辦法解決。”
趙恩銘點了點頭,說:“成,不過你敢跟石家幫那夥不要命的人拼麼?”
我說:“必要的時候,天王老子要拼也得拼。”
趙恩銘淡淡笑了笑,說:“怪不得人說外甥隨舅,得,你等會兒,我先打幾個電話問問。”
我坐在放假裡喝茶,而趙恩銘拿着手機走了出去,大概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都沒進來,這等待對我來說實在是太漫長了,擺在桌上的茶,我連續喝了好幾杯,居然還喝出了點兒尿意,我又不好意思出去上廁所,最後一杯茶,我自己給自己斟上,卻沒喝,一直等到它完全涼了,趙恩銘才慢慢走進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我說什麼來着,問題果然還是出在你們身上吧!”
我說:“問題出在我們身上,真的?”
趙恩銘說:“對,我找好幾個人打聽過了,基本上把事情弄清楚了,是這麼回事……我得先給你把石家幫現在的情況說說。石家幫現在不是石二柱管了,石二柱那老東西有點兒功夫在身上,前幾年收了個外地來打工的徒弟,那人本來叫黎洪濤,沒爸沒媽,小時候是個流浪兒,後來從孤兒院出來,來本地打工纔跟了石二柱,進了石家圍,爲人也仗義,改姓石了,現在石家莊的大小事務都是他管,大家管他叫小柱哥,意思是僅次於石二柱。”
我點了點頭,但還有些疑惑,問:“怎麼石家幫的人,還把大佬的位置交給外人的?”
“要不怎麼說他們仗義呢?”趙恩銘說,“石家幫大佬的位置,都是大家選的,能者居之,你要是夠仗義,夠能打,對石家幫貢獻夠大,你要進也可以進。”
我這下算是全明白了。
趙恩銘說:“我打聽的事情是這樣,這個石小柱有一個工地上認識的朋友,叫田炳坤的,前些日子到石小柱那兒告狀,說自己的表親被人給買兇打了,而且傷得不輕。買兇的就是你那朋友的爸爸,具體爲什麼打人我是不知道,不過人石家幫說,這田炳坤去上門要補償醫藥費你那朋友的爸爸還不給,所以就乾脆求助於石小柱
。石小柱這才找個機會選了個那人落單的時機,把他給綁了,算是給他個教訓,直接開價開了個十萬。”
趙恩銘頓了頓,說:“要我說,如果真是這麼個情況,那我真幫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