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城中。
自北平送來的捷報直入宮中。
大殿之中,一道身影坐於王座之上,正是當今至尊隋文帝楊堅。
此刻的文帝,與初見羅成相比,憔悴蒼老了許多。在他面前,一名宦官,手中舉着那封戰報,向着文帝遞了過去。
文帝的目光從戰報上掃過,他有些疑惑,沉聲問道:“這是北平送來的……拿來給朕看看,這到底是什麼消息?”
宦官畢恭畢敬將戰報呈了上去,文帝從容掃過,但很快,他眉頭一緊,有些錯愕,便是仔細查看起來。
如此良久,文帝皆是沉默不語,半晌纔是忽然笑道:“這羅藝,果然是有本事的,便是生子,也是如此不凡。”
“哈哈,昔日曹孟德有言‘生子當如孫仲謀’,今日朕也要說:生子當如羅子延。當如是也!”文帝似乎有些感慨,但話說得急了,呼吸也是瞬間急促許多。
那宦官擔心說道:“陛下保重龍體啊,徐太醫……”
不等宦官說完,文帝便是一伸手,說道:“不礙事的,朕是高興,能夠看見如此俊傑,朕心甚慰啊!”
“早先在朝堂之上,朕就知道,羅成此子不凡,如今果然應驗了。”文帝一陣唏噓,說道:“不過半年多時間,其又在燕雲立下如此奇功。”
文帝說的,宦官有些疑惑,他並不知這戰報到底是何消息,見文帝這般言說,他也是越發好奇起來。
羅藝坐鎮燕雲,有着自主調兵之權,是以他調動大軍,並不需要得到文帝應允。進攻突厥,也不需要什麼章程。
當然,若是羅藝隨便搞事,到時候有人彈劾下來,也是麻煩。雖說文帝並不會把羅藝怎麼樣,但這樣就噁心文帝了。
此次,羅藝調動大軍,主動進攻突厥,也算是其分內之事。但文帝沒有想到,羅藝竟然是在安樂郡取得了如此戰果。
據戰報所言,此次,乃是羅藝二子姜鬆羅成帶兵,足足斬獲突厥士兵超五萬人。這樣的消息,說出去別人都不會相信,方纔文帝的驚愕,也算正常。
但文帝依舊是選擇了相信羅藝,這樣的事情做不了假。無論戰報之中數據如何豪華,到最後記點首級時,沒有什麼能夠掩藏。
除非羅藝喪盡天良到屠戮百姓充做首級……但文帝知道羅藝性格。縱然敗戰,羅藝也是會直言不諱的上書。
羅藝的性格耿直,這也是爲什麼文帝放心讓羅藝爲北平王,坐鎮燕雲的緣故。
這些最開始都是文帝爲了招降羅藝,而提出的條件。到如今,已經成了文帝的習慣:羅藝坐鎮燕雲,他很放心。
文帝將戰報遞了出去,說道:“你自己看看吧!羅藝如此大功,朕不得不賞,不過羅藝已經位極人臣,只能賞賜其二子了。”
宦官好奇的接過戰報,上下掃過,他頓時露出驚駭的目光,他難以置信,看了看文帝,驚愕道:“陛下,這……”
“即刻曉諭天下,燕雲大捷,你再替朕準備一份詔書,朕要厚賞羅藝二子……”文帝並不理會宦官的驚駭,直接沉聲說道。
……
自戰報送入宮中,消息傳得很快。
東宮亦是得到了消息。
東宮殿中,楊廣面色微沉,在他面前,則是尚書左僕射楊素。和楊廣彷彿,楊素表情亦是不大好看,帶着些許憂桑。
“呵,這羅成還真是有些本事!”楊廣冷笑一聲說道。在他看見從宮中傳來的消息時,他整個人是懵的。
他知道羅成厲害,也不知道羅成不凡,但他當真沒有想過,有一天羅成能夠這麼牛逼。最重要的是,距羅成離開大興,不過半年多時間罷了。
若是他沒有記錯,去年楊素統兵北征,斬獲的首級也不過是五六萬罷了。他們雖然將突厥大軍完全擊潰,但真正的斬殺卻是不多。
突厥騎兵不僅戰鬥力強悍,逃命能力也是一流的。那時候楊素統領近二十萬各路大軍齊進才取得如此戰果。而如今,燕雲纔多少人馬?總不可能完全放棄各處防禦來進攻突厥吧?
至於戰報中說的姜鬆,楊廣選擇性的將之無視了。姜鬆雖然是羅藝之子,但向來沒有什麼名聲傳到外面。他吊打突厥的事蹟,也只有安樂郡守將才知曉。
這樣的無名之輩,雖然讓楊廣留有印象,但楊廣並未將之看重。於他看來,真正恐怖的,還是這羅成,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心機。
應該冷笑,這一刻,他是真的動了殺機。之前他謀劃羅成,不過是爲了自己的圖謀罷了。可是,如今羅成給他的危險之感,已經超出他的預料。
他嚴重懷疑,繼續讓羅成成長下去,他終有一日能夠威脅到自己。
他猜得沒錯……
但是,楊素連忙說道:“如今羅成不過是小事罷了,殿下千萬不可因此而耽誤大事啊!”
楊素有些緊張,他是真的擔心,楊廣一個惱怒之下,不去想着篡位,而想着去搞死羅成。
在楊素看來,羅成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小人物而已。只要奪得皇位,楊廣便是九五之尊,他也將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雖然他如今便是身居高位,但楊素並不甘於此。文帝已經命不久矣了,應該纔是真正的明日朝陽,也只有楊廣,才能讓他實現自己的抱負。
若非如此,他又豈會冒着如此風險,和楊廣謀劃着這誅滅九族的事情……
被楊素勸說,應該緩緩平靜,微微點頭道:“如今父皇的情況如何了?”
楊素看了楊廣一眼,連聲道:“陛下已染重疾,時日無多……”
楊廣轉身,搖頭道:“本宮不要如此敷衍,你只需要告訴本宮,父皇還能活多久就夠了!”
楊素額頭微冒冷汗,不知道爲何,他從楊廣身上感覺到莫大壓力,他猶豫着說道:“或許,還有一兩年時間……”
楊廣回身,冷眼望去,沉聲道:“一兩年太久,本宮不想等了,必須早做謀劃,父皇於疾病之中,苦痛纏身,還不如早些解脫算了。”
楊素瞳孔一縮,心中微驚,便是知道了楊廣的想法。他低着頭,如此膽大妄爲之語,沒有讓他畏懼,甚至讓他有些興奮。
楊廣終於是下定決心。
楊廣伸出右臂,有着修長手指。他沉吟着道:“本宮要這天下,盡在朕掌握之中,若有忤逆,即湮滅爲塵土。”
楊素俯首。
……
北平城中。
姜鬆羅成率軍歸來,軍民盡歡。
在北平王府中。
羅母憐惜的看着羅成,說道:“此去邊境,苦了你了,我的成兒!”
羅成笑着答道:“孃親放心,孩兒在安樂郡甚好,還鍛鍊了身體,你看,這肌肉賊棒!”
爲了證明自己日子過得不錯,羅成直接把肌肉修了出來。果不其然,看見羅成如此,羅母直接就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羅母微微搖頭道:“你能夠如此輕鬆,孃親就放心了,只不過娘聽說你在邊境受了傷,可有此事?”
羅成一愣,連忙訕笑着說道:“這是何人所言,哪裡有的事?”
以羅母的性格,若是知道羅成當真受了傷,又不知道要咋樣了。羅成想着,爲了不讓羅母擔心,還是不要告訴他爲好。
誰知羅母掃視羅成一眼,滿是不信,直接冷聲道:“把衣服脫了,快!”
羅成一愣,被羅母的彪悍嚇了一臉,說道:“孃親,脫衣服就不用了吧?”
“脫……”羅母用着拖音,語氣嚴肅。
羅成知道逃不過了,嘴角微抽,緩緩解開了上衣……
羅母看着羅成胸前那道狹長的傷口,登時惱火道:“這麼長的傷口,傷得定然不輕,你爹竟還想瞞着爲娘。”
“成兒,你等着,孃親這便去給你討一個公道。”說完,羅母便是怒氣衝衝的出門,找羅藝去了。
別看羅藝在外面霸氣無比,實際上他在羅母面前也是慫得一批。尤其是羅母發火的時候,羅藝根本就攔不住啊!
羅成一陣唏噓,又是緩緩穿着衣服,他若有所敢,恐怕羅藝又要悲催了。這一次不是他不給力,實在是攔不住老孃如此兇悍啊!
這般舉動,雖然有些突兀,但於羅成而言,卻是感覺頗爲溫暖啊!這就是親孃啊!
穿好衣衫,羅成便是走出了房門。在院中,他果然是聽見了羅母對羅藝的質問。
而羅藝只能一臉哭笑不得的回答着。羅成腳步輕鬆的走了進去,對羅母說道:“孃親不必擔心了,那日圍攻孩兒之人,已經被大哥擒拿,在燕樂城門前,千刀萬剮了。”
聽得此言,羅母亦是緩和下來,但是她看着羅成,幽幽說道:“成兒,你如何這般不小心,若是當真出了什麼意外,讓孃親可如何是好啊!”
羅成頓呼吃不消,苦笑着答道:“孃親放心吧!孩兒日後不會如此冒險的。此次讓孃親傷心,皆是孩兒之錯。”
聽得羅成這番話,羅母終於是露出微笑。這厚重的母愛啊!
再加上姜鬆,一家人在王府之中吃着飯。
時間荏苒,新年到來,舊年已去,如逝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