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雀無聲。
就連之前凌厲的風聲也在頃刻間消失,彷彿也沉醉在那縈繞不去的花香之中,忘記了流動。
但是有東西在流動。
方浩的血。
方浩渾身上下密密麻麻全是傷口,這些細小的傷口全部精準地避開了方浩的要害,讓他雖然傷不致死甚至算不上多嚴重,但卻一點也無法動彈。
方浩口中含着鮮血,想要昂起頭看古明道一眼,但看到古明道漠然無神的表情,瞬間一怒,這一怒牽動了傷勢,又吐出一口獻血後整個人竟然直接昏迷了過去。
古明道依舊一動不動,但是所有人都感覺到他的身影都已經佔據了所有人的心靈,那滄桑卻又漠然的目光讓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同樣一動不動。
只是這兩種一動不動,代表的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百鳥風只覺得氣氛壓抑得要死,他當然知道古明道強,但是本以爲方浩怎麼也能牽制住古明道哪怕一秒鐘,只要一秒鐘,自己就會毫無猶豫地釋放三千神羽,怎麼着也能對古明道造成一定壓力纔對
但是現實殘酷地擊碎了他的幻想,方浩在釋放領域的情況下竟然連古明道一招都擋不住,而且不僅如此,自己的五十根神羽也被同時瓦解
以百鳥風現在的實力,只需要事先釋放出五十根神羽,那麼便能在一秒鐘的時間裡幻化出三千神羽,一定意義上而言他也已經全力以赴。
只要釋放出三千神羽,配合方浩,百鳥風覺得怎麼也能擋住古明道片刻,能夠撐到更強的人到來。
但是古明道,甚至連這一秒鐘也不給他。
方浩已經渾身鮮血淋漓,沒有任何戰鬥力。
百鳥風心頭微微一嘆,眼神卻漸漸堅定,他是儒雅的男子,他守護着晨星學府,即便失去戰友,即便面對強敵,即便孤身一人,他也要儘自己所能。
他是這麼想的,也想這麼做的。
但是當他微微擡起手擡起頭的那一瞬間,耳畔吹過一陣微風。
百鳥風的瞳孔陡然放大
因爲視野裡的那名老人身影變得更大了
視野都是近大遠小,老人變大便說明他靠近了,而且靠得非常近。
就在百鳥風面前,百鳥風似乎都聽到老人細微的呼吸聲。
渾身的神經陡然繃緊
他以爲自己會瞬間出手反擊,但是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自己竟然動不了,就連剛剛擡到一半的手臂也停留在半空中
恐懼如潮水般從心底涌來,瞬間將他吞沒。
面對昔日的傳奇人物,就算是百鳥風也風度盡失,心理在一瞬間奔潰,甚至連反擊的勇氣都沒有。
“啪”的一聲,百鳥風只覺得手腕上突然一輕,有什麼東西破碎掉落。
他雙目一愣,隨即目光被茫然覆蓋,他緩慢而呆滯地低頭看去,果然他的度儀碎成了五片掉落在地面上,破碎的電靈芯片還“吱吱”地閃着微弱的電流。
百鳥風下意識地看了昏迷的方浩一眼,他的度儀果然也已經破碎從手腕上脫落,電靈芯片同樣碎成兩半。
冰冷的電流閃爍在他心底。
古明道不會隨便殺人,但是電靈不是人,電靈必須要毀去,哪怕是珍貴的七星電靈。
失去了電靈的電靈師與常人無異,而且就算重新配置一款電靈也發揮不出從前的實力,因爲彼此的契合都需要重新建立。這種情況電靈師級別越高就越嚴重,如果只是兩三星的小電靈師,那麼電靈換了也就換了,就像寧忘川當初從阿喀琉斯換到黑暗武神,並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但如果五星以上的話影響就不容忽略,甚至可以說是致命的。就好像愛情,陪伴很久的愛人突然離去,就算重找一個新的,一切都完全不同,再也找不到曾經的感覺,而且最重要的,你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重新經營新的愛情。
所以當初莫風失去了風琉璃,便選擇了死亡,因爲再活下去也很幾乎不可能再有所作爲,而他更不願意成爲衆人的累贅。
莫風當時只是六星電靈師,方浩和百鳥風都是七星電靈師,這種電靈毀滅的影響對他們來說更加嚴重,甚至可以斷言說他們再也不可能重新使用電靈,即便任何一尊其他電靈在他們手裡至少還能發揮出五星的水平,但他們已經不會再使用了。
在某個意義上來說,這比殺了他們還要痛苦。
百鳥風目光渙散開來,昔日的風度在頃刻間煙消雲散,雖然還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但之前的他是天鵝,現在的他只是一隻家禽。
他緩緩地跌坐下來,渙散的目光從古明道佈滿皺紋的眉心落到他蒼老的眼神,那眼神依舊漠然,然後再到乾枯的脣,接着是上身,最後是雙腿。
這時候的百鳥風已經完全跌坐在地面上,像得了失心瘋一樣,瞬間蒼老數十年,真正成了一名花甲老人。
忽然之間,兩行淚水從他乾澀的眼眶中流出來。
他對身體周圍的一切都不再感興趣,甚至就連古明道和雲涯等人從他身邊經過都沒有察覺。
兩名七星電靈師只在一個照面便會毀滅,雖然沒有殺死但其實比死去更痛苦,其他三十名晨星人員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不知是誰先發出一聲驚恐的叫聲,然後所有人都尖叫着跑開。
晨星學府在衆人面前徹底洞開,這次洞開和平時也開門的晨星學府完全不同,現在這裡的一切,在雲涯看來似乎褪去了神聖強大的光環,一切都可以毀滅,一切都唾手可得。
這種感覺,很好。
“走吧。”古明道開口說道。
雲涯尊敬地看了老人一眼,老人收回了打量晨星學府的目光,那目光復雜至極雲涯看不懂,然後他邁開蒼老的步伐朝某處走去。
雲涯等人立刻跟上,漸漸消失在晨星學府深處。
片刻後幾道人影出現在此處,強大的氣息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這幾人都白髮蒼蒼,每一名都強大無比。
但是他們看到的景象卻讓他們老容變色。
方浩昏迷到底,身下一片血跡。
至於還甦醒着的百鳥風,仰天呆滯地笑着,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