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郡,當那鄴軍什長聽聞楚羽嘉的話,當場臉色就變得陰沉下來。
“小子,你知道麼,你這是在找死。”
“是麼?”
楚羽嘉的眼神冰冷,說道:“說我找死,我倒也想問問你,你這種行爲算什麼,難道就不是找死了?”
“呦呵?”
聽聞他的話,那什長身側站着的一名伍長跳了出來,挑着眼簾看着楚羽嘉道:“小子,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這裡可是鄴國西北,是我們西北軍的地盤,在我們的地盤上撒野,你怕是活膩歪了。”
楚羽嘉眯縫起眼睛:“用西北軍的名號在這裡爲非作歹,我看你們是活膩歪了。”
西北軍固然威名在外,戰功赫赫,但那卻是曾經在楚千文手中的西北軍,因此纔會有西北軍老卒的稱呼。
現如今的西北軍,早已不是當初的西北軍,戰力相差多少不必多說,光是當初楚千文帶出來的那八萬老卒,如今在西北軍中也只剩下了不到一萬衆,剩下的不是被調遣到了別的軍旅,就是已經褪去軍裝回家務農。
如此的西北軍,還算什麼西北軍?
尤其是他們的所作所爲,不論是誰站在這裡都不會認可他們是西北軍,楚羽嘉更不會認可。
西北軍初到西北之時,物資短缺,朝廷撥下來的物資更是少得可憐,但那能有什麼辦法?
戰士的刀斷了,就只能提着斷刀上戰場,戰士的矛斷了,就只能提着斷矛上戰場。
都說西北輕騎甲天下,可誰又知道,那馬是哪裡來的?
都是老百姓砸鍋賣鐵買來的,都是將士們到荒漠北部草原上用命搶來的。
那鋒利無比的馬刀又是哪裡來的?
都是老百姓砸鍋賣鐵給造出來的,都是將士們一次次捨生忘死衝入敵軍領地與敵軍搏殺,掠奪鐵礦換來的。
在西北,民就是軍,軍就是民,就算是普通的老百姓都到軍營當中參與過基礎的搏殺訓練,這就是當初楚千文所強調的全民皆兵。
在西北,只有全民皆兵,只有全民參戰,才能讓敵人無法前進半步。
也只有足夠兇狠,也只有足夠兇殘,才能將那羣蠻族打疼,才能打的他們不敢前進半步。
老百姓是戰士最堅實的後盾,戰士則是老百姓最渾厚的盾牌,二者缺一不可。
楚千文曾經和楚羽嘉說了不知道多少遍,多到楚羽嘉的耳朵都起繭子了。
今日這些人竟然將手中的武器對準了自家百姓。
他們可還記得,在這西北駐紮過的那支被人稱爲戰無不勝的軍隊。
他們可還記得,在這西北馳騁守衛西北人民的那個將軍。
他們可還記得,他們手中拿着武器到底是要做什麼。
“放肆,我等可是西北軍,你竟敢這麼和我們說話?”
那什長咬牙說道:“就算你本領高強,但你強的過成千上萬的西北鐵騎嗎?”
“西北鐵騎……”
楚羽嘉仰面大笑,當他低下頭的時候,臉色陰沉的幾乎快要滴出水來,一把扣住了那什長的脖子,將其高高的舉在半空當中道:“在最後提醒你們一句,不要在我面前提西北軍,更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西北鐵騎,因爲你們不配……”
西北軍他的信仰,更是成千上萬西北老卒的信仰。
他和他們,都不允許這天下任何人侮辱這三個字。
話音落下,那什長也被楚羽嘉重重的丟了出去。
什長原地翻了好幾個滾才從地上爬了起來,也得虧是楚羽嘉沒下殺手,要不然他這條命算是交代在這裡了。
看着楚羽嘉,那什長吞了口唾沫,也不敢在輕易上前,更制止住旗下的士卒,讓其也不要上前,而後留下一句:“你給我等着!”
而後,那什長便帶着旗下衆人一溜煙的跑沒影了。
見此情景,站在楚羽嘉身後的那人才哆哆嗦嗦的走了出來,他這完全是被楚羽嘉給嚇得。
這人的戰鬥力也太恐怖了些,那什長接近一百六十斤的體格子,說丟就給丟出去了十幾米,這要是一拳打在人的身上,不得把人的腦袋給打的爆開?
事實上,楚羽嘉也確實幹過一拳把人腦袋給打爆開的事情。
只是這人並不知道,他哆哆嗦嗦的對楚羽嘉道了聲謝,而後便朝着自己的那幾名同伴跑去,將幾名同伴也解救出來。
等到他們一起過來給楚羽嘉致謝的時候,楚羽嘉才注意到,那先前被自己救下的人的後背上還插着一根鵰翎羽箭呢。
楚羽嘉喚他過來,而後便抓住他後背上的鵰翎羽箭,迅速的將箭矢拔了下來。
那人畢竟還是個普通人,疼的悶哼出聲,但卻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胳膊,讓自己不要出聲。
見狀,楚羽嘉也由衷感到敬佩,這人倒也是條漢子。
楚羽嘉從懷中摸出金瘡藥塗抹在他後背上的傷口,而後在他的衣服上撕扯下來幾塊布條,將其背部的傷口簡單的包紮好。
在明武帝國的城池設有城主和通判兩個職位,城主例行監管城內軍伍政務,通判則是更貼近於民間百姓的職位,但在這邊關城池,幾乎都是城主兼着通判的職務。
“是城主要殺你?”
“是……是的……”
那人吞口唾沫,說道:“多謝各位壯士仗義相救,你快走吧,不然等那個狗城主帶大隊人馬出城,你就都走不了了!”
楚羽嘉一笑,說道:“你無需管我,我如果想走,誰也攔不住我,你現在就抓緊時間帶着你的兄弟找個隱蔽的地方躲一躲,等到風頭過了在回來便可。”
話音落下,楚羽嘉轉身便走,不多時便消失在了黑暗當中。
看着楚羽嘉離去的背影,那人抿了抿嘴脣,周圍的那些漢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說話。
江湖上沒有什麼施恩必償的規矩,多數人也不會因爲你的一丁點恩情就對你掏心掏肺。
楚羽嘉回到了歇腳的地方,用力的深呼吸了兩口,儘可能的讓自己的臉上多一些笑容和輕鬆,甩去剛剛的陰霾。
瑤兒已經躺在宮離陌的懷中睡着了,臉上還帶着甜甜的笑容。
顯然在母親的懷裡,她非常的舒適,也感覺非常的安全。
楚羽嘉擡手輕輕地撫了撫瑤兒頭上那細碎的髮梢,輕聲說:“讓她回車裡面睡吧。”
宮離陌點了點頭,將瑤兒抱起交到了楚羽嘉的懷裡,楚羽嘉抱着瑤兒將其放到了車子裡面。
車裡已經經過炭火的薰染,非常的暖和舒適,將瑤兒送到車裡之後,楚羽嘉就下了車。
沒有了閨女的穿插,二人站在一起的時候,略顯尷尬。
好久之後,宮離陌纔開口問道:“既然都到了這裡了,難道不去胡馬關看看?”
“不去了。”
楚羽嘉擡頭望西,道:“畢竟那裡現在和我還沒什麼關係,這一趟雖然我們是出遊,但有些事情還是能避則避,更何況現在的西北軍早就已經不是原來的西北軍了。”
西北軍經過王庭的整改後,現如今已經大變樣,曾經的老面孔寥寥無幾,剩下的也就只有那曾經的榮耀,以及一個西北軍的軍號。
宮離陌不解,問道:“可你如果不去的話,他們知道了,難道不會寒心嗎?”
楚羽嘉平淡道:“西北軍這些老卒都是一個樣,我去和不去都沒什麼區別,況且以我現在的身份去探望他們的話,沒準還得遭到一頓唾罵。”
“爲何?”
“因爲我爹。”
楚羽嘉笑道:“我爹的那些威望可不是靠嘴皮子說出來的,而是靠身先士卒搏命搏出來的,東北對陣晉國不多說,那時候我爹還只是個三品將軍,可等他到了西北之後便展露頭角,但這一切也都是用那一身傷疤換來的,在我小的時候先王便專門爲此下過旨意讓他不得親自衝鋒陷陣,從那之後纔好些。”
“可這些和你去探望那些老卒有什麼關係?”
宮離陌皺了皺眉道:“如果將來你要到西北,你勢必要和這些人打交道,如果你不做到盡善盡美,如何讓他們爲你拼命?”
“盡善盡美也沒什麼用。”
看着宮離陌那認真幫自己分析時事的樣子,楚羽嘉忍不住開口笑道:“予人小利,運作得當,當然可以換大利,可如何都換不來別人的以死效忠,別說是西北軍,就算是普通的士卒,也不可能因爲一些小恩小惠就將命交給我。”
“這些西北軍老卒與退伍回家的老卒不一樣,更與賁樂廖浩他們不一樣,他們是真正的西北老卒,骨子裡的剛烈都是被我爹當年訓導出來的,那些老卒之所以願意和我一同去拼命,不是因爲我,只是因爲我爹而已,畢竟誰當兵願意和個新將軍上戰場?”
“他們只是覺得虧欠我爹一些東西,所以才願意隨我一同上戰場,他們去的時候,誰都沒想着還能活着回來,還能受到百姓的夾道歡迎,在隨我東出虎嶺關之時,他們就已經做好了身死的打算。”
“不過誰都沒想到,我們打贏了,而且還付出的是最小的代價就得到了最大的戰果,這也是爲什麼他們現在願意相信我的原因。”
坐在楚羽嘉身側的宮離陌,沒來由的感覺到一陣心折。
從前看楚羽嘉,他只是在才學上和氣質上,以及長相上吸引自己,但現在,她覺得好像不止是這些吸引自己了。
現在的楚羽嘉可比原來優秀太多了,身上的閃光點也太多了。
她也終於理解楚羽嘉那句‘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是什麼意思了。
楚千文死後,他便不用自污。
楚千文死後,他便可以展現自己的張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