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心出了茶樓,在路邊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然後便駛來一輛賓利轎車,林風當然認得,那正是唐家的那輛賓利,經常送唐蕊她們上學的那輛。
蘇雨心上了車,然後賓利載着她一路遠去。秦慕雨立即讓林風開車帶她跟上,林風只是遠遠地跟着,他怕開車的康伯發現他正在跟蹤他們。
“唐建豪這是帶我女兒去哪?”秦慕雨秀眉緊蹙道,看路線,唐建豪的車明顯駛向海邊的方向。
“不知道,不過看樣子應該不是去海邊賞景,再往前,就是墓園的方向了!”林風輕聲道,他忽然想起來日子了,今天好像是冬至。難道唐建豪帶蘇雨心去看她媽媽的墓了嗎?
秦慕雨也意識到了什麼,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讓林風繼續跟着唐建豪他們。
唐建豪的車果然駛進了海邊的墓園區,然後他和蘇雨心下了車,帶着她一起走進了那片墓園。林風和秦慕雨也找到地方下了車,用圍巾矇住臉扮作普通掃墓者,尾隨着他們。
來到墓園區的時候,蘇雨心就意識到了什麼,直到唐建豪把她帶到一座墓碑前,完全證實了她心中的猜測。
不遠處的秦慕雨看到了自己的墓,意味深長地淺笑了一聲,夕陽之下,美眸中盡是滄桑之色。現在的她,已經不習慣死人的身份了,她覺得自己騙了很多人,連自己的女兒都騙了。如果她早一些知道自己的女兒尚在人間,她也不會心灰意冷地隱居逃避了。
出乎意料的,蘇雨心看到媽媽的墓碑,並沒有像上次看到媽媽的遺像那樣放聲哭泣。這一次,她顯得很平靜,只是站在墓碑前,輕輕地撫摸着墓碑上媽媽的名字,雖然淚水在美眸中打轉,但她還是努力剋制住。
在她看來,這是這麼多年她和媽媽第一次見面,她不可以表現得太脆弱,她要讓媽媽知道她是一個堅強的女孩,並且生活得很好。
一旁的秦慕雨靜靜地看着,美眸中噙滿的淚水已經溢出,這一刻,她是無論如何也剋制不住的。
“雨心,你還一直沒有來看過媽媽吧?”唐建豪淡淡地道。
蘇雨心點了點頭,輕聲道:“是的,我一直都不知道媽媽的墓在哪兒,今天我才知道媽媽在這裡!唐伯父,您應該早點告訴我,我好準備一下!”
唐建豪淡淡地笑了笑,道:“不用了雨心,你能來,媽媽不知道有多開心呢!或許我今天帶你來,是有些突然了!”
“謝謝您唐伯父,您經常來看我媽媽的是嗎?”蘇雨心美眸閃動對唐建豪問道。
“是的,每年的清明、冬至都會來!”唐建豪輕聲道,這個時候的他,心中感到了一絲欣慰。十年了,他每年都會來這裡很多次,每一次帶給他的都是悔恨和失落。太好了,今天總算是最後一次了,這是自己感動了上蒼吧!一切可以解脫了。
蘇雨心道:“我猜得沒錯了,唐伯父您就是我媽媽的好朋友,可是上一次您都沒有承認!”
唐建豪看着蘇雨心的美眸,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道:“雨心,對不起!”
“啊?唐伯父,您爲什麼說對不起啊?您做的這些,我真的非常感激您!”蘇雨心道,在她的眼裡,眼前這個人和他的父親一樣,同樣是高大偉岸的。所以她纔會覺得,他的那句對不起,是那樣的沒有來由。
唐建豪笑了笑,他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個善良的女孩,到嘴邊的真實話語,又強行被他嚥了下去。是該告訴她了,她遲早要知道的,或許從自己口中告訴她更好吧!
“我以後可以經常來看媽媽了!”蘇雨心望着墓碑,喃喃地道。
“不用了,今天是你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也是我的最後一次!”唐建豪淡淡地道。
“爲什麼?”蘇雨心美眸忽閃,詫異地問道。
唐建豪道:“和一個故事有關,關於你媽媽的故事,它講述了一個深愛你媽媽的人,親手將你媽媽送進了墳墓!”
說這話,唐建豪幾乎不敢去面對蘇雨心清澈的眼睛,但是他又覺得,自己必須要說出來,秦慕雨還活着,他已經不忌諱讓蘇雨心知道一切的真相。
“其實,你媽媽是我曾經的紅顏知己……!”
在蘇雨心詫異目光的注視下,唐建豪靜靜地開始了他的敘說。對於唐建豪來說,這實在是一個每次一提及就會讓他痛入心腑的話題,但他還是很釋懷,這樣的痛苦,是最後一次了。他的這些苦痛,會隨着這一次盡數釋放出來,然後埋葬在這片墓園區,永遠不能再困擾他了。
蘇雨心靜靜地看着面前這個她之前還崇拜、視作像父親一樣偉大的男人,靜靜地聽他說完這一切,然後她心潮澎湃,內心無法平靜。
“這是真的嗎?真的是這樣子嗎?”蘇雨心美眸閃動,這一次她的淚水再也沒有控制住,直接溢了出來,這是她此刻無法阻止的。
“是真的,雨心,你今天的一切不幸,都是我造成的,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哪一種方式,可以償還你!”唐建豪愧疚地道,他滿目惆悵、神色黯然。
這一切,不遠處隱蔽處的林風和秦慕雨盡收耳底,只是,對於唐建豪這種所謂的懺悔,秦慕雨明顯不屑一顧,她覺得唐建豪現在所做的一切並沒有意義,只會讓自己和蘇雨心對他產生莫大的排斥。
好在唐建豪只說了自己的事情,並沒有提到蘇鷹石,秦慕雨現在還不希望讓蘇雨心知道蘇鷹石的近況。
“你相信唐建豪是真心悔悟嗎?”秦慕雨在林風耳邊輕聲道。
“當然,他的態度那麼誠懇,而且,他悔悟了很多年了,對您他是真心的!”林風道。
“多嘴!不該說的別說!”秦慕雨皺眉瞪了林風一眼道。
蘇雨心站在那裡,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她真的不希望這一切是真的,可是她知道,唐建豪沒有欺騙自己,沒有人會不惜一切告訴她,自己是她的仇人。
“雨心,你恨我嗎?”唐建豪淡淡地道。
“恨!唐伯父,爲什麼告訴我這些呢,我多想永遠也不知道,我真的不願意去恨您!”蘇雨心潸然淚下道,此刻她心情極爲矛盾,自己最大的仇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是自己原本尊敬的唐伯父,是唐蕊的父親,是林風未來的岳父!
唐建豪道:“可是,我必須要把一切都告訴你,幾天前我約你在茶樓的時候,我沒有告訴你,是因爲我還下不了決心,現在在你媽媽面前,我不能夠再繼續欺瞞你!雨心,我答應你,我一定幫你找到你媽媽!”
“什麼?你說什麼?我媽媽她……”蘇雨心聽到唐建豪說這話,立即驚道。因爲根據之前唐建豪對她的講述,媽媽已經中了他罪惡的子彈,他從來沒有給過她任何暗示。
也許,唐建豪覺得自己罪孽太深重了,他要在蘇雨心知道了這一切,傷心欲絕之時,再給她一個巨大的驚喜。
雖然他並不指望,這能夠成爲他洗淨罪孽的一種方式。
“她還在人世,這是上天對我的憐憫,我的渴望成爲了現實,雨心,相信你很快就能見到她!”唐建豪正色對蘇雨心道。
“真的嗎?我媽媽真的還在人世?”蘇雨心驚喜地道,她原本傷心的淚水,也迅速被欣喜所包裹。
“在,她不可能丟下你的,我也不可能丟下她,她會和我們團聚的!”唐建豪道。
“唐建豪,你已經說夠了!”唐建豪話音剛落,一個女人的聲音從他的側方傳來,帶着某種藏匿了許久的怨恨。
唐建豪和蘇雨心同時扭過頭,但見前方一個女人,緩緩朝他們所在的這邊走來,一邊走,一邊輕輕解着繞在臉上的圍巾。隨後,一張絕美的臉呈現在了他們面前,海風輕輕吹起她的雲鬢,一股悽然的美油然而生。
此刻墓園之中,秦慕雨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遊蕩在這裡的美麗遊魂,因爲眷戀而不忍離去,又因爲怨恨,所以她的美眸中,帶着無盡的哀怨和冷漠。
“慕雨!”唐建豪一下子呆住了,她的突然出現,讓唐建豪幾乎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他無數次地想象過見到她的情形,而每一次,他其實都希望那是隻有他們兩人的世界。
蘇雨心也呆呆地看着她,她看到了和自己極爲相似的面孔,聽到了唐建豪叫她的名字,所以她確信,眼前這個女人,就是賜予了她生命,賜予了她美貌的那個人。
秦慕雨靜靜地走到蘇雨心面前,輕輕捧起她的臉,深情地凝視着,幸福的淚光在美眸中閃動,這一刻,她的目光沒有了哀怨和冷漠,只有喜悅和慈愛。
“媽媽?你是我媽媽!”蘇雨心哽咽地叫了一聲,她還是不敢相信。這一切太快了,她剛剛纔看到了希望,有了美好的憧憬,可是這麼快希望就實現了!似乎上天已經不忍心讓蘇雨心再焦急等待哪怕一秒鐘了。
秦慕雨流着激動的淚水,點了點頭摟住蘇雨心:“你是媽媽的心肝寶貝,所以你叫雨心!”
“媽媽!媽媽!”蘇雨心激動地摟住秦慕雨,此刻她的心情無法形容,她什麼都不想了,她只是努力地去驗證,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一個夢!
秦慕雨也幸福地摟住雨心,盡情地享受着這遲來了十年的溫馨,雖然她上一次已經見過蘇雨心了,可是不能像現在這樣,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裡。
之前秦慕雨還和林風一起醞釀着,和雨心以一種什麼樣的方式見面相認。
真想不到,自己再次和女兒相認,會是在自己的墓碑前,並且旁邊站着的,就是當年將自己送入墳墓的人!
說實話,這不是秦慕雨喜歡的方式,但這一切不重要了,此刻她的世界裡,只有自己擁抱的這個人,她感到最爲虧欠的人。
唐建豪靜靜地看着眼前這一切,露出了激動的笑容,從這一刻開始,他感到了無比的輕鬆,他心中的她,又回來了,真實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