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字之後,尼拉塞克靜靜的站在原地,思考了近一分鐘。
上前一步。
“我的同胞,不會再犧牲;我們的家園,也不會淪陷。”
說完,尼拉塞克拉了拉頭上的斗篷,將臉孔深深的隱藏在其後,便直接轉身離去。
但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所有野蠻人動容。
任誰也能聽出尼拉塞克話語之中所表達出來的堅決。
安亞看着尼拉塞克的身影,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覺,卻無法找到這奇怪感覺的來源,只得搖搖頭,請其他長老繼續說話。
……
“呯!”
一處看起來還算普通的石屋中。
重重的一拳擊打在厚重的石牆上,血液順着拳頭和牆壁接觸的地方滲出。
披着寬大斗篷的尼拉塞克恍然不知。
如果有旁人在的話,就能夠看到,尼拉塞克渾身上下都在顫-抖,似乎情緒極爲激動。
“爲什麼!”
“爲什麼要承受如此的犧牲,我的族人,我的同胞,到底在爲何而戰!?”
“我無法再忍受,這麼多家人,熟悉的面孔,我們……”
“到底什麼,纔是我該守護的!?”
用壓抑至極的聲音自言自語着,尼拉塞克收回拳頭,將斗篷除下,上半身的衣衫也除去。
露出枯瘦、蒼白如行屍的上半身。
但是令人駭然的是,他的身上,密密麻麻的血管彷彿要撐破皮膚,竟然直接如同紋身一般的緊貼皮膚凸顯出來,並且呈現出怪異的黑色。
那黑色的血管紋路,一直蔓延到心臟的地方,而尼拉塞克的左胸腔赫然是前後通透的!
一個孤零零的心臟,在體內血管的連接下懸在那裡,不斷的收縮。
每收縮一次,就有淡淡的黑光發出。
而尼拉塞克彷彿沒有感覺一般,只是走到一處鏡子前看了看。
那黑色的血管紋路,已經蔓延到了他的頸脖根部。
“該死的……讓我這樣不死不活的存在,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你不如干脆殺了我!”
就在這個時候,尼拉塞克的心臟突然猛烈的鼓盪起來。
“我在尋找一樣東西……”
一個分不清男女聽不出情緒的聲音從心臟中傳來。
尼拉塞克一愣,隨後立刻認出了聲音的主人,絲毫不奇怪爲什麼會有聲音從他的心臟裡發出,用壓抑不住怒意的聲音低沉嘶吼道:“你一直都在!?你到底想幹什麼?爲什麼要救我一命!?”
聲音似乎完全沒有回答尼拉塞克的意思,只是淡淡說道:“亞瑞特高原的所有部族以及刃戊要塞都已經被我掃平了,看來我要找的東西,應該就在哈洛加斯……我要你解除自我犧牲結界。”
“自我犧牲結界是我們評議會長老的生命構築的,我不會讓我同胞的生命落入隨時可能犧牲的境地。”尼拉塞克搖搖頭,輕描淡寫的拒絕了。
聲音出現後,他反而冷靜了下來。
“你的命掌握在我的手裡——”
“那又如何?你打算用這個威脅我?我的命,你拿去就是。”尼拉塞克嘲諷的笑着,毫不客氣的打斷了聲音的話,“你讓我活下來,爲的就是跟我說這句沒用的話?我說了,我不會讓同胞的生命落入那種危險的境地。”
沉默了片刻,聲音繼續再次說道:“我能讓你得到力量,以及無盡的生命。”
“我不需要。”尼拉塞克搖了搖頭,“告訴我,你到底在尋找什麼。”
“告訴你也無妨,我要通過遠古之路。”聲音說道。
“哈-哈-哈!遠古之路?你不是號稱爲神嗎?竟然會被遠古之路擋住?”尼拉塞克再次用嘶啞而尖銳的聲音嘲諷道,“所以,你的目標是我們一族的聖物?你以爲我會答應你!?”
“你以爲哈洛加斯的自我犧牲結界能夠保護你們一輩子不成!?”聲音雖然沒有情緒表達出來,但已經有些語氣不善了,“你會答應我的……”
這話說完之後,尼拉塞克的心臟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樣,而那聲音也消失無蹤。
見此情景,尼拉塞克準備說出口的話語又吞了回去,臉色陰晴不定的站在原地半天。
再次披上斗篷,推開房門。
看了看街道上漫天的飛雪,這條街道上並沒有多少人在行走,而那些人在見到尼拉塞克之後,全部都恭敬的行了個戰士禮節。
尼拉塞克不着痕跡的輕輕點頭,算是迴應,閉着眼睛傾聽着不遠處傳來了幾聲小野蠻人的歡笑聲——這些僅有兩三歲的孩子們還不懂什麼叫真正的悲傷,再悲涼的氣氛也無法影響到他們隨時可能產生的快樂情緒。
“你以爲哈洛加斯的自我犧牲結界能夠保護你們一輩子不成!?”
“你會答應我的……”
巴爾最後的一句話再次在他腦海中迴響起來。
“我會答應……嗎?”尼拉塞克有些疑惑的看着有些清冷的街道,“我猶豫了啊……”
帶着疑惑,尼拉塞克如行屍走肉般漫無目的的行走着。
停下來的時候,他已經站立在了一個房屋前。
“篤篤篤。”
敲了敲門。
“請進。”安亞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尼拉塞克將門輕輕推開,隨後又輕輕的關上。
屋內,安亞正和守衛隊長夸爾凱克在一張行軍沙盤上進行着戰鬥推演,似乎在討論什麼。
“首領,我有話要單獨和你談談。”尼拉塞克說道,眼睛看着夸爾凱克,“你出去吧。”
夸爾凱克楞了一下,看向安亞,在後者點頭之後輕哼一聲便走了出去。
尼拉塞克雖然是老資格的評議會長老,但是在哈洛加斯的人緣一向不好,性格也乖僻,說話非常尖酸刻薄。
哈洛加斯的野蠻人,或許會尊重他,但絕不會尊敬他。
夸爾凱克也是如此。
“好了,尼拉塞克長老有什麼事?”
安亞再看了一眼桌上的沙盤,揉了揉太陽穴,緩解精神上的疲乏,開口問道。
“首領,亞瑞特的所有其他部族以及刃戊要塞都淪陷了,我認爲,我們沒有必要再出去討伐惡魔大軍,固守在哈洛加斯纔是最爲正確的選擇。”
尼拉塞克說道。
“其他的部族和要塞中說不定還會有幸存者在等待我們的救援。”安亞搖搖頭,“就算沒有,我們也不能放任這些惡魔在亞瑞特肆虐,我們是守護一族,守護亞瑞特聖山是我們世代不變的責任。”
“什麼見鬼的責任!”尼拉塞克的情緒陡然激動了起來,“我只知道,我們的同胞在一個個的離我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