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陳朗的說話，方浩頭腦懵了一下，一時之間還以爲自己產生了幻覺。
和戎突人做交易，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怎麼也想不到，陳朗會讓他來負責。
就算不需要讓盧倫英來親自負責，最起碼也得讓穆虎這種級別的人來負責吧？
營指揮都嫌級別不夠，何況是他這一個小小的隊正？
“我……”方浩小心翼翼的說道，“陳師爺，這麼重要的事情，讓我這一個隊正來做，還是有一些不適合吧？”
“你要是承擔起這件事情，當然不會還是一個隊正，最少也得是一個營指揮。”陳朗說道。
方浩心跳加速，話都有些說不連貫了，道：“陳師爺……可不要開這種玩笑……”
營指揮他當然想當，不過怎麼想都不可能——現在他只是一個隊正，哪怕是有了營指揮的空缺，和他競爭這個位置的，狼牙關這一片地方最少就有幾百個在幾年前那一場戰爭裡立下了功勞擁有着武將品階的隊正。
現在他入伍才幾個月時間，雖然也建了軍功，但是朝廷都沒有給他定功，怎麼排都不能排到他。
“不是開玩笑。”陳朗很認真的說道。
“我……”方浩道，“營指揮怎麼可能輪得到我？”
“有了五十多個戎突人的人頭，就可以輪得到你了。”陳朗微笑着說道。
方浩這才明白爲什麼朔州那邊會給他虛報軍功，從射殺七人首級兩個變成斬殺五十多個，並且獻上那麼多人頭過去。
原來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生出了這個想法，把他列爲了主持這個交易的候選人。
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讓自己頭腦清醒一下，覺得這件事情有些不正常。
他入伍才兩個多月，資歷尚淺，雖然有裘伯賢這個關係在，可是裘伯賢的地位，在朔州節度使這種一品武將眼裡，根本什麼都算不上。
朔州那邊想要提拔一個人，絕對不會看裘伯賢的面子，除非裘伯賢的父親還在世上。
“爲什麼讓我來做？”他壓制住了那些紛亂的心思。
他怕這裡面有什麼陷阱。
因爲太不正常了。
“這種事情有一定的風險，被發現很有可能滿門抄斬，還株連九族，那些已經在戰場上獲得了富貴的將軍們，都不會去做，我們需要一個有着很強上進心的人來做，而根據我們的瞭解，你就是這種人。”
陳朗很老實的對他說道。
該說實話的時候就說實話，他認爲對方浩這個想往上爬的人來說，說實話比較容易溝通一點。
說完這些之後，他又補充了一句：“當然，還有一個原因——你確實也有能力來做這件事情，邊關那些字都不認識幾個的將軍們，縱然有那樣的想法，我們也不會選擇他。”
方浩沉吟不語。
“滿門抄斬，株連九族”這八個字聽起來有一些嚇人。
他沉默了很久，才說道：“要是這件事情被朝廷的人發現了，是不是就由我一個人來承擔？”
“是的，”陳朗坦然說道，“只有你來承擔，也必須要你來承擔，這件事情是你和戎突人之間的交易，節帥根本就不知情，所以只能你一個人來承擔，這也是你能夠當上營指揮的代價。”
方浩更沉默了。
他明白了朔州那邊對自己的定性——一個甩鍋的對象。
他當然可以拒絕，但是拒絕之後，他想要在軍中往上爬，就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這麼重要的事情，會產生猶豫，那是人之常情，陳朗並沒有因此感到不高興。
要是方浩毫不猶豫的就接了這個任務，他反而有些懷疑方浩有沒有弄明白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會不會以一種謹慎的心情來對待。
他還是勸說着方浩：“我們跟對方主要交易的就是他們的戰馬，他們最想要得到的就是可以打造兵器的鐵，戰馬我們全要了，鐵器也由我們來提供，至於其餘的交易，你可以自行決定。”
他的意思就是，除了鐵和馬的交易只是掛靠在方浩的名下之外，別的交易都由方浩做主。
這裡面有着很大的利潤。
以前還沒有發生那一場戰爭的時候，戎突人和堯國就經常進行交易，將草原上的牛羊皮毛販賣到內地，將內地的茶葉食鹽布匹販賣到草原，很多人都因此賺到了錢。
現在嚴禁交易，雙邊的差價更大，做這樣的獨家交易，利潤也就更大。
這件事情風險確實很大，但是利益也很大，讓方浩沉吟着一時難以做出決斷。
陳朗又說道：“要是這件事情你辦得好了，節帥那邊能夠得到足夠的戰馬，三年之內，做上一個衛將，也不是不可以。”
營指揮只是校尉的稱呼，衛將已經是將級，職位是一個躍升，權力也大了很多。
方浩怦然心動。
一咬牙，終於做出了決定，說道：“陳師爺，我聽你的！”
“我沒有看錯你，我知道你會同意的，”陳朗很欣慰的說道，“迎難而上，纔是大丈夫本色。你現在還很年輕，只要選擇了正確的路，以後的成就不可限量。”
他說道：“這一次籌措物資將人贖回之後，狼牙關將會調派一個營離狼牙關百里之外駐紮，屯田之餘，也作爲觀察敵人軍情之所。這個營指揮的位置，就會給你留着。反正關外那些營指揮，頗有幾個想告病還鄉的，批准一個，位置就空了出來，大概過不了多長時間，給你報下的功勞，朝廷就會批下來，也夠資格當那個營指揮了。”
在離邊關百里之外以觀察敵情爲名再建一個駐點，遠離了大衆的視線，這樣就比較方便和戎突人進行交易。
而且不是單純的哨所，還是打着屯田的名義，還是要從事生產，這樣一來向關內輸送牛羊馬匹也就好解釋了。
自己養的嘛。
在大草原深處，多養一些牛羊馬匹，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個時候方浩才知道，朔州那邊得到戎突人的交易請求之後，就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籌劃好了，包括給他虛報軍功。
現在他們缺的就是他這一個負責人兼甩鍋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