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谷山莊,楊柳青青,彩蝶飛舞。月正元拴了馬,跟隨着楊燕進了一間包間。
楊燕或許不知道一個男孩不感興趣的事情,就是女孩跳樓自殺也純屬枉然。她那心中噴涌的感情之水已無法阻擋,甜甜地說:“一切有我安排。你只管陪領導喝喝茶,敬一點兒小酒,關鍵的時候表表心思。”
月正元剛坐下,楊燕就把設局的意圖說了。月正元聽了,驚訝地說道:“都是府上的,還有望老師和泉副營長……”
“剛纔你說什麼副營長?這‘副’字說起來拗口,聽起來當然不舒服。把稱呼中的‘副’字去掉更有面子吧。”楊燕校對說。
“人是臉,樹是皮”,面子和一個人的社會地位和聲望息息相關。三聖縣城人愛面子,死要面子,往往“打腫臉充胖子”,做事處世,最忌抹面子。這一切月正元不是不知道,而是他喜歡實事求是,按老百姓的話說就是一是一、二是二,丁是丁,卯是卯。
“柳媽、柳蓮的傷好多了,望老師和泉營長也不像個貪官,至於府上的老爺什麼東西沒吃過吧。就隨便來幾個清炒豆芽、辣椒炒土豆之類吧。”月正元的生活觀念非常地簡樸。
“領導的飯局多,應酬多,哪個酒店有什麼特色菜,廚師的手藝怎麼樣,都瞭如指掌。所以我把大浴河的黃脣魚、楊樹泉野兔……都要了!”楊燕卻是楊府上的千金出手闊綽。
月正元一聽大爲震驚,現在抗日戰場上八路軍連吃飽都是問題,她楊燕竟然要點皇家貴族才能享用的黃脣魚,月正元委婉地拒絕道: “萬畝良田一口糧嗎?減減吧。那黃脣魚也免了吧。”
“‘捨得孩子套住狼’!俗話說‘吃別人的嘴軟’,你只要把他們陪好了,你調動工作,就是上前線打鬼子都不是個事兒。”楊燕的話緊抓他們的“軟肋”,要他們爲“吃喝”付出代價。
“還是給望老師準備豆芽和土豆吧。”月正元徵求意見。
那個年代,像望天柳這樣的的領導吃紅薯、土豆,不是因爲它們的營養成分高,有治療習慣性便秘和預防血膽固醇增高等功效;也不是因爲吃膩了山珍海味,反而把紅薯土豆當成了山珍海味。而是這些從炮筒裡鑽出來、從戰壕裡爬出來的革命幹部把艱苦樸素當做一種工作作風,而不是時尚。
“就換一個豆芽,一個土豆。菜差了一些,酒找齊吧。‘酒肉穿腸過,交情心中留’,幾杯酒進肚,感情自然升溫。一定拿最高檔的。”
“高檔酒望老師也未必喝。”月正元硬着頭皮去了櫃檯,看着琳琅滿目的貨架月正元看花了眼,小小的蝶谷山莊竟然有這麼多酒。經再三考慮,月正元最終選了兩瓶柳泉香回來。
“換了!換了!”楊燕喊道。
月正元又給了面子換了一瓶柳泉王。
楊燕一邊看着他,一邊心想:今天來喝酒的大都是頭面人物,普通的柳泉香檔次太低,柳泉王在農村雖算得上高檔酒,但在城裡招待領導這種檔次的酒是上不了桌面的。但處於對月正元的尊重楊燕也就默許了。
這時候望天楊進來了:只見立體的五官波浪線圓滑、曲美,藏不住裡面的凜然正氣,一雙眼睛掃視在一瓶柳泉香上,然後霸氣十足地喊道:“服務員,那兩瓶柳泉王!”
今日望老師怎麼啦?從來沒有如此地闊綽。月正元正爲望天楊犯疑,一位村姑拿着兩瓶柳泉王,往桌子上輕輕一放。望天楊很大方地說:“今天這場酒記在我個人的賬上。”
“泉府來了!月正元、柳媽也來了!他們等您多時了。”總檯女經理去招呼楊柳公。
楊柳公身材偉岸,膚色古銅,眼睛深邃如鷹般犀利,給人一種威震羣山的雄鷹之氣。月正元的眼睛溼潤了,沒想到他能來,就跑了過去握手,說:“真的沒想到您能來!請坐!”
那楊柳公愣了愣神,好像並不認識月正元的樣子,卻朝着楊燕陰沉着臉,說:“還是給訓練班姑娘們多留點錢吧。我們都喝浴河酒吧。”楊柳公說着將那柳泉王要送回櫃檯上。
楊柳公剛要換浴河酒,泉村長提着沉甸甸的布袋子神采奕奕走來。楊柳公跑過去接過,握了握手,說:“你來了,就喝柳泉王吧。”
月正元見泉村長一雙眼睛帶着獨特的空靈和俊秀。泉村長望着月正元說:“今天是楊小姐設場,連月正元這樣的後生和柳莊一枝花都來了,我們應該喝最好的浴河王。”
“別吹牛吹到牛腚上了!”柳媽誰也不留面子,看泉村長瞅着她的座位自個兒遲遲不座。柳媽就解釋了一下:“別以爲我坐了你的位子。好女人不上席,這是大浴河的規矩。但我今天代表老柳莊柳府來。楊小姐說要爲我壓驚,好意難卻,我老太婆就來了!”
“柳大哥不來,您主持吧!”泉村長知道柳老伯不來,就給足了柳媽的面子。
“近水樓臺先得月”,泉村長作爲泉龍楊的父親,在這種場合往往更容易獲得實質的權力。“不看僧面看佛面”,主賓不一定官職大,但酒場上運作起來,在某種意義上代表的也是領導。在座的人,誰不聽從他的安排?
楊柳公卻不以爲然地說:“不行!泉龍楊後生可畏、前途無量,我們應該支持,支持!等等吧。”
約莫過了一個小時,泉龍楊最後來了!領導們譁然起立,寒暄了一陣之後,各自找準自己的位子坐好。
月正元納悶了,包括自己在內一個比一個晚了一些。是偶然?是巧合?除了月正元之外,誰都斷定泉龍楊必來,所以好腿放在頭裡早來了。人一旦爲官,不論大小都知道擺譜、擺派。似乎不擺擺譜就不能表示自己是一個官!“等上級”是一條重要的官場原則,無權者等有權者,官小者等位高者,也好像自古官場天經地義的事情!
難道祖國的官場潛原則也穿越這兒了?
人員到位。來喝酒的人彷彿相識,尤其那個泉龍楊一坐下就和月正元論起國事、戰事:
“大白天,卻讓一個柳蓮,一個月正元闖入敵營救人,人是得救了,可引來了增援的鬼子。上峰讓我們一個營從縣城撤出去,跑到聖道嶺上苦守,讓鬼子在三聖城肆無忌憚。泉靈楊身爲一個校長,是老師的老師,怎麼願意進城爲鬼子教書呢?再說柳瑋、楊葉鳴、月正元這些男子漢不去前線打鬼子,卻來保護那樣一羣姑娘……”
“少談國事,少談國事。”泉村長提示該喝酒了!
月正元一聽喝酒也忘了程序,未等酒杯和菜上桌向每人的茶碗裡倒滿了美酒,先自“冷拔”了一碗。
泉龍楊看柳媽耷拉着臉,趕忙把酒杯舉起,關切地說:“聽說,你爲了救老柳莊的男人和柳泉宮的姑娘,你受苦了!我感謝您老一杯。”
“柳媽恢復得很好,聽說您來非來不可。”楊燕過來去準備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