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聞,東胡人沒有成功可以把呼延毒帶回去。--”師爺謹慎地把從外面打聽到的消息加以彙報。
呂博瑞嘆一聲氣。他這個活不好做。導致他離京的時候,一幫京中好友爲他餞行的時候,都幾乎咬定了,他和他的家人,不一定都能從北燕全身而退。都說護國公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但是呂博瑞知道,哪怕護國公不對他動手,萬曆爺那邊如果遲遲不見到他能做出點功績來,一定會發難。
夾在這兩個手控大權的帝王之間,猶如稻草一般,隨時都可能被陣風無力地刮落。之前的那任都督府,最終下場淒涼,說是被皇帝召回了京師,但是,爲了平復天下百姓的心,不也是最終被萬曆爺暗地裡賜了杯毒酒。
沒有人,看好任何到都督府任職的官員。恐怕,他呂博瑞,能不能活過這個冬天都成問題。
師爺聽他嘆氣聲,可以想他心中所憂,說:“大人,其實,等等的話——”
“等?”呂博瑞似乎不明白他意思。
“大人,剛到北燕任職,還有些時間和藉口,可以來拖延時日,而不像前任都督。實際上,我想,前任都督,應該是也想等的。只是,皇上等不及。但是,皇上年紀有了,不像護國公。”
呂博瑞心頭猛跳了一下,接着拍了下桌子,臉膛通紅地說:“不要胡言‘亂’語!本官是皇上的臣子,當然是對朝廷和皇上忠心耿耿,哪怕到了北燕履職,但終究都是皇上的人。”
“是的,大人,大人此話一點錯都沒有。是小人考慮欠缺了。畢竟連京師裡的傅大人,承受了護國公那麼大的恩惠都不惜反面。”
師爺這句話,讓呂博瑞想起了那個意圖討好皇帝的傅仲平,最終傅仲平落得了個什麼後果?沒有一點好處。損兵折將不說,傅仲平現今在自己提督府裡閉‘門’思過,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復出。再看看,北燕的形勢,雖然他剛來北燕不久,卻能感覺到這片經常被隆冬關顧的大地裡,充滿了一股興致勃發的潛力,足以讓人生畏。
或許,正是因爲這點緣故,導致,無論皇帝,或是東胡人的可汗,無論如何想的第一點,都是想無論如何拔除掉護國公這顆眼中釘,爲此皇帝不惜藉助與東胡聯手除去忠臣。
呂博瑞的眸子裡,驀然閃過一抹狠戾的光‘色’。
“此案,本官定然是要接過來的。”呂博瑞起身,負手踱了兩步,神‘色’沉重地道。
“那是,如果大人不接這個案子,有違大人履職的義務,傳到京師中的話,定是會讓朝廷裡的官員抓住把柄向皇上狀告大人。”
“這些,都是本官必須考慮的,想必皇上聽到本官接了這個舉足輕重可以影響到燕都民望的案子,都會有所指示。”
眼下,他們或許該等京師裡的動靜再說。
只是呂博瑞或許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消息傳到京師的時候,京師裡的人,注意點卻完全不在這兩家人身上。
冬天福祿宮裡的那棵老梅樹,聽說居然‘花’開的宛如盛宴,把宮裡諸多人都驚到了。
九公主,由於容妃的離開,只好被抱到了皇后的宮裡繼續養了。衆人想着,莫非,這個宮裡的勢頭,又飛回到了東宮。
眼看,本來皇宮裡三足鼎立的形勢,容妃一倒,只餘下鹹魚翻身的淑貴妃和皇后娘娘了。但是,也奇怪,自從把大皇子‘弄’回來以後,淑貴妃,貌似,也不怎麼見大皇子的樣子。讓衆人都快以爲,這個大皇子能回宮,其實和淑貴妃毫無關係,不過是某人藉助淑貴妃表演的一場戲碼罷了。
爲此‘春’秀宮的那位主子,早上坐在抱廈裡看着九公主和‘奶’娘耍玩時,吃的那口茶嗆到了喉嚨裡頭,不禁咳嗽兩聲。
那個九公主儼然也是個喜歡見風使舵的小主子,一反之前在容妃宮裡大哭大鬧猶如劣跡斑斑頑童的形象,居然在聽見皇后咳嗽時,轉回小腦袋瓜子,咬着牙牙學語不是很清晰的字眼,‘奶’聲‘奶’氣地問:“皇后娘娘是不是病了?”
“小祖宗這是關心本宮嗎?”皇后慈祥地對九公主笑着。
九公主在鋪着厚重的羊‘毛’地毯的地炕上爬着,爬到了皇后的膝蓋頭上,小手揪了揪皇后身上那繡着牡丹的漂亮‘花’褙子,小鼻子猶如豬鼻子在皇后衣服上拱了拱,好像皇上身上有什麼東西很好聞一樣。
皇后伸出的手,在九公主的小腦袋上輕輕地撫‘摸’着。
姑姑邁過‘門’檻進來後,見到這一幕低下頭,輕聲稟道:“吳修容來了。”
皇后鬆開了撫‘摸’九公主腦袋的手,把九公主抓住自己衣服的小手掰開,‘交’給了‘奶’娘抱着,說:“讓吳修容進來吧。”
吳修容是九公主的親生母親,按照宮裡的慣例,吳修容如果相見自己的親生‘女’兒,除非皇帝給九公主安排的養母可以同意。實際上,宮裡面多的是,不喜歡養子養‘女’見自己親生母親的嬪妃。
因此吳修容後來,是感到自己非常的慶幸。若是‘女’兒真送給了容妃,容妃不一定肯讓她繼續見‘女’兒了,可是,送到皇后娘娘這裡完全不一樣。皇后如今是六宮之主了,根本沒有必要阻擋她和九公主見面對她進行刁難。
踏進皇后的吳修容,在皇后面前跪下來感‘激’地磕頭。
皇后道:“起來吧,給吳修容搬張椅子。”
吳修容誠惶誠恐地謝恩後爬了起來,眼珠子在屋裡圓溜溜地滾着,像是在尋找九公主的身影。
皇后捧着茶盅,揭了下茶蓋:“九公主在隔壁,等會兒,你可以過去看她。”
“臣妾萬分感‘激’皇后娘娘。”
“感‘激’本宮幹嘛?你是九公主的生母,當然是要和九公主親近的。”
皇后娘娘果然是個氣量大度的‘女’子,作爲國母再合適不過。吳修容再次叩恩。
“對了。”皇后忽然放下了手裡的茶盅,道,“皇上上次到本宮這裡來,說,生怕本宮年紀大了,如今因爲太后身子抱恙,六宮裡的事務,都只能由本宮來‘操’勞,生怕本宮到時候不負重任,和太后一塊病倒了,那就不好了。”
吳修容聽見對方這話,臉‘色’驟然一變,嘴上都支吾了起來:“那麼,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聽說你上回去了福祿宮?”
“是,前兩天,皇上讓臣妾去福祿宮服‘侍’太后娘娘。”
太后的病情,前兩日聽說又有變化,有些兇險,出於孝道,由萬曆爺出面,調集了六宮裡的部分嬪妃,到福祿宮裡親自服‘侍’太后。這事兒,萬曆爺和皇后只打了聲招呼,說是,讓皇后處理好後宮的事務,皇后一個人光做這些事情,一定很辛苦了,所以,這種要親力親爲的下人的活計,‘交’給淑貴妃來做。
淑貴妃就此接了這個手,調遣了宮裡一些地位身份低微的秀‘女’來做這個事。大家不禁聯想,淑貴妃這是不是想扶持一些後宮潛在的新秀,意圖打破如今幾乎是由皇后一手遮天統治的六宮格局。
不管怎樣,淑貴妃肯定是不會叫皇后的人過去做事,而吳修容,之前,倒不能肯定地說是皇后這一陣營裡的人。淑貴妃,安排了吳修容到福祿宮值了一夜班。
現在,突然聽吳修容的口氣,卻是說是萬曆爺叫的自己。
“此事,不是由淑貴妃安排嗎?”皇后問。
“其實,臣妾都不在太后娘娘的屋裡,是在太后娘娘屋外,守了一夜。屋裡,有淑貴妃親自服‘侍’太后娘娘。”
這個淑貴妃,倒是真的是親力親爲,爲了皇帝的母親,不惜勞累,都幾乎忘記了自己之前病重過的身體。
皇后微微簇了下眉尖,臉上,卻不見任何表情,聲音溫和慈祥地說:“這樣的話,你那夜在屋外颳了一夜的冷風,爲了太后娘娘,真是辛苦了。”
“臣妾不辛苦,臣妾只是履行皇上的聖旨和在宮中任職的義務。”吳修容中規中矩地說。
皇后眼裡忽然閃過一道利光:“你即便守在屋外,肯定也是聽到了些什麼吧?本宮實乃憂心太后的病情,只是無論太醫院,或是皇上,都對本宮說起太后的病情時,模糊不清。”
吳修容輕輕地咬了下嘴‘脣’的樣子,跪了上前一步,低聲道:“回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肯定是活着的。”
這句話,算是破除了之前,很多人都認爲太后其實是死了,只是皇帝一直壓着不讓消息外泄的謠言。
活着。如果太后活着,萬曆爺肯定是想讓太后活過來的,按照萬曆爺在這期間召集了無數太醫院名醫爲太后會診的趨勢來看。
皇帝的心思本來就難以捉‘摸’,眼看皇帝如此積極救老母,是有種‘欲’罷不休的執拗勁兒,因此,皇帝與北燕那位主子的爭戰,八成是要一觸即發了。
畢竟放任天下,可能也唯有那個‘女’子,有這個本事能將太后救回來。
皇后揮揮手,吳修容得到了允許,可以到隔壁探望九公主,在此之前,吳修容眼睛癡癡地看着皇后,還在尋求皇后之前說那半句話後面的含義。
對此,皇后說:“皇上對本宮這樣說時,本宮說,暫時,九公主的身子沒能完全養好,而且,九公主與本宮看起來也有些緣分。不如,讓九公主在本宮這兒,度過這個冬天再說吧。”
有了皇后這句話,吳修容才鬆了口氣。
皇后望着吳修容的背影,卻是半天目光良久。
那姑姑貼近她的耳邊說:“衛公公在屋外等着。”
“讓他進來。”皇后立馬反應過來道。
衛立君進來的時候,並沒有跪下行禮,走到皇后面前,拱着手說:“足以確定,八爺那邊,是做了些事兒。”
皇后嘴角微揚:“八爺也是個奇怪的人兒,明知道自己父皇的態度,還非要在‘私’底下對着幹。”
這話衛立君肯定不贊同,要他說,正是因爲,八爺早已不把自己單純地當成是萬曆爺的兒子,八爺纔會做出這樣一系列的事兒。
而且,不說八爺,實際上,萬曆爺那些長大的孩子裡頭,包括沒有長大但是已經有一點意識的皇子,哪個不是都被自己母親灌輸了念頭,哪個不是在宮裡耳濡目染了腥風血雨,早就,不把自己當皇帝的兒子,而是,要把自己當,可能將來是要坐上皇位的皇帝。
“八爺做的事有結論嗎?”皇后問。
“有。北燕的都督府,傳了消息回來,之前,護國公家臣魏府的小兒子受了嚴重的傷勢,幾乎不能得救,聽說隸王妃剛接手的時候,一樣束手無策,後來,情況急轉直下,隸王妃好像手中突然獲得了神‘藥’一樣,把傷者救了回來。按照奴才分析,可能與八爺的東西到了北燕有莫大的關係。因爲,那天,剛好八爺府裡被派到隸王妃身邊潛伏的人,到了燕都。”
皇后聽完他這話,先是顏‘露’微笑:“衛公公本事不小,恐怕皇上的都督府,都沒有能有你知道的多。”
衛立君當仁不讓不敢接受皇后這個誇獎,只道:“這都是奴才爲皇后太子效力的本分罷了。”
“你說——”皇后道,“八爺府上的人是,那個小李子?”
“是,以前常嬪收留下來的孤兒。”
“常嬪也是個有本事的人,只是平常深藏不‘露’,讓皇上都差點忘了她出身何處來。”皇后嘆氣,“宮裡,說起來,哪個不會裝。看誰裝的聰明罷了。”
“太子其實——”衛立君遲疑了會兒,道,“早就有在防着八爺,可是,一直沒有得手。”
“那對母子,從來不好對付。到至今,如果還有人想不明白的,只能是自投羅網。”皇后對此有些惋惜,“當初拉攏了老三,卻沒有想到會冒出個老八這樣一個棘手的人物。如今看來,老三是很能幹,可是,運氣貌似不在老三那兒。”
這話說的是,朱璃要從北燕回來了,但是,沒有任何戰功沒有任何成績。本來,那是多好的機會,萬曆爺都是有心想將這個兒子的地位提拉一把的,只是,朱璃不能說沒有努力,偏偏沒有那個運氣。
“本來,隸王妃是三皇子妃,結果,被王氏那對母‘女’攪合之後,一切全‘亂’了。所有的好處,似乎都被護國公佔了。”
衛立君聽着皇后這句話口氣,知道皇后在護國公逃亡的過程中,一直採取隔岸觀火,不‘插’手,不評論的手段,只因爲,皇后也在觀察天下的運勢。
如今看來,似乎老天爺真的有心偏袒護國公。讓護國公和李敏一路逃到了北燕,成功進入了燕都,都能安然無恙。期中,追兵不斷,遇到狼山的狼王,以及野心勃勃的東胡人,兇殘野蠻的黑風谷土匪,都無濟於事能阻礙這個大勢。
“衛公公,你說,八爺是不是也看到了些什麼?”皇后扶着眉角。
“奴才只知道,八爺把那東西‘交’給隸王妃,肯定是認爲,那是隸王妃的東西。因此,隸王妃的來歷,肯定是有問題的。”
皇后眼睛驀然一睜:“你意思是,還是那句,隸王妃肯定是神仙嗎?”
“皇后娘娘,之前,我們在猜測隸王妃有可能是神仙的時候,想的更多的是,隸王妃作爲神仙,能幫助護國公達成什麼。但是,不要忘了,傳說裡的神仙,都是要回天庭的。”
皇后眨了眨眼,接着嘴角一彎:“有意思。衛公公的話,雖然不能讓本宮全信,因爲缺乏有力的證據,但是,衛公公如果能爲本宮證實的話,相信,肯定能解本宮最大的煩惱。”
“奴才會盡心遵照皇后娘娘的囑咐去辦的。”衛立君說。
“嗯。”皇后這纔有了心思繼續喝茶,道,“對了,本宮從吳修容口裡得知,太后活着,可是,能不能活下去,貌似太醫都沒有把握。接下來,皇上要怎麼做,可想而知。”
“奴才會對此留心的。”
福祿宮
朱公公提着一個竹籃,從福祿宮出來以後,要回淑貴妃的宮裡,沿途,遇上了從‘春’秀宮出來的吳修容。
吳修容面‘色’憔悴,看起來‘精’神不振。雖然皇后說了,不會把九公主‘交’給其他人,但是,皇后沒有說,過了這個冬天是不是會改變主意。更重要的是,她這麼一段日子,沒有和九公主日夜相處而已,九公主似乎,都快把她這個親孃忘了,開口閉口皇后娘娘。
宮裡的孩子,好像和其它普通老百姓的孩子特別不一樣,特別的敏感,特別的知道做什麼,對自己纔是最有利的。吳修容知道,‘女’兒如果真靠上了皇后這棵大樹,肯定有好處沒有壞處。可是,到底‘女’兒終究變的和自己不親,這點讓她心裡頭長了根刺。
到了宮裡的‘女’人,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如果連親生的孩子都不親自己的話,吳修容真覺得自己一生都沒有了指望了。
“奴才參見修容。”
朱公公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的時候,吳修容愣了有一陣,纔回過頭來,只見朱公公已經被自己拋下有一尺多遠的距離了。
知道朱公公是淑貴妃的人,吳修容當場,不敢不給朱公公面子。不僅僅,因爲如今淑貴妃的身份不同了,和皇后幾乎平起平坐的後宮地位。另一方面,在於如今後宮裡的形勢更加意會不明。
雖然,皇后在後宮裡有獨攬大權的嫌疑是無疑的,可是,對於吳修容這些,地位本就不高的,皇后身邊又是人才濟濟,她們這些人,想爭到在皇后身邊的一席之地,擠破頭,可能都辦不到。與此相比,淑貴妃身邊缺人,這點又是毫無疑問的。對於宮中那些輩分比較低的,想有些抱負的,或是想找棵大樹抱着安身的,無疑是個不錯的選擇。所以,纔有如今宮裡諸多人,像她這樣,左右徘徊不定的。
皇帝雖然因爲大皇子回來沒有廢除現今太子,皇后的位置似乎到至今都很穩當,可是,未來的形勢,誰都‘摸’不清。畢竟,皇帝的心思難測。太子沒有登基前,太子哪怕登基之後,動‘亂’肯定要維持幾年的。整個宮中要重新洗牌,而且伴隨萬曆爺的年紀越大,這種宮中的‘波’‘蕩’,似乎隨時像暴風雨一樣要襲來。
吳修容想起了唐修容說的話。
唐修容是四公主的母親,之前,和莊妃等人,關係也不錯。但是,不可以說,唐修容是皇后陣營裡的人,因爲唐修容做不到皇后的心腹。不是心腹,隨時,唐修容和她吳修容一樣,像牆頭草,看哪裡有利可圖奔往哪裡。
正因爲這個緣故,吳修容與同樣只有一個‘女’兒的唐修容走的近,是同時天涯淪落人惺惺相惜的情感。
唐修容說:“我這個人,這輩子,恐怕是最痛恨這樣一個人的了。”
“誰?”
是誰能讓唐修容恨之入骨?吳修容那時候,根本想不到答案。想唐修容在宮裡,只有一個公主,而是四公主都出嫁了,沒有特別大的利益與其他人衝突。沒有人會故意去整蠱唐修容,因爲無利可圖。唐修容怎麼會恨上誰?
唐修容道:“隸、王、妃。”
三個字,咬牙切齒,唐修容可以說是把牙齒都咬斷了。
吳修容一驚,想起了,之前四公主遭的罪。
唐修容邊恨得李敏是磨牙如刀的程度,另一邊,卻說:“從來沒有一個人這般遭人恨的,想必恨她恨的要死的人不止我一個。雖然恨死她了,卻怎麼都不想她死,你知道爲什麼嗎?”
吳修容想了會兒,答:“莫非是因爲四公主——”
成也四公主,禍也四公主。
“那是,倘若不是她拆穿了那個白家活菩薩的把戲,我的四公主,可能吃神土吃到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唐修容一語道穿了玄機,“所以,別看現在好像很多人對隸王妃討厭是討厭,恨是恨,可到了節骨眼上,卻都不得不承認,這輩子八成都是要求隸王妃的。”
唐修容這個話只說了一半,可是,後來,吳修容仔細琢磨了之後,才恍悟到,爲什麼唐修容不急於表態去巴結皇后了,而是有些心思想去巴結淑貴妃。因爲,宮裡早就在傳言,淑貴妃的病是李敏治好的。可是,淑貴妃對此死不承認,李敏更不對此表態。大家猜想這其中的理由,只能想到一個,這豈不是變相得說明了,淑貴妃和李敏真的有一‘腿’,而且其中的感情之深,導致到不能對外宣佈,以防遭人暗算利用。
朋友的選擇,多少都會影響到一些當事人的想法。
像吳修容,因爲有了唐修容的這些話影響,再有皇后剛纔不冷不熱故意像是要把她吊着的把戲,讓吳修容瞬間臉上‘露’出了些笑容,主動朝朱公公走了過去,熱忱地詢問:“淑貴妃在福祿宮裡照顧太后,很是辛苦。朱公公忙前忙後,更是辛苦。”
“奴才只是做奴才的事。”朱公公連忙說,眸子裡的光一閃而過,“吳修容,是剛到‘春’秀宮看了九公主殿下嗎?”
“皇后娘娘是個仁慈的人,對臣妾說了,說是,什麼時候來看九公主都是可以的。”吳修容道,“只不過,皇后娘娘事務繁多,如今太后病了,皇后要把太后的工作一併接過來做,結果,偶爾不在‘春’秀宮的時候,恐怕‘春’秀宮裡的人,也不敢自作主張。”
幾句話婉轉過來,即是說,皇后娘娘也不見得完全真是個清心寡‘欲’的大好人。
朱公公眯眯着兩隻眼睛,道:“淑貴妃,想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如今身在福祿宮裡是‘抽’不開身。淑貴妃曾經說過,說吳修容在六宮中難得‘性’情文靜,做事專注,不圖牟利,爲人可靠。所以,淑貴妃和奴才提過,倘若再遇到修容,但願修容,偶爾到皇后娘娘宮裡請安的時候,順帶帶去淑貴妃給皇后娘娘的問候。”
吳修容宛若受寵若驚,急急忙忙回禮道:“此等小事,怎需要淑貴妃開口拜託臣妾。臣妾當是盡心盡力去辦。”
隨之,朱公公拱手告辭。吳修容從另一條路走了,因爲發現自己居然因爲走神而走錯了個岔口,錯了路,才導致遇上了朱公公。
不久,聽說萬曆爺特派了一個特使,帶着口信,送到燕都都督府。
與此同期,早在林氏到了魏府與魏家鬧開的時候,消息傳到了護國公府。
尤氏昨晚上一覺睡到天亮,起來的時候,邊打呵欠不停,像是昏昏‘欲’睡似的。喜鵲帶着丫鬟‘侍’候她洗臉時,說了昨晚上三個主子都回府的消息。
“都回來了?”尤氏像是有些清醒了問。
“是的。”喜鵲很肯定地點頭,“只是,大少爺像是沒有在大少‘奶’‘奶’房裡過夜。”
“她懷着孩子。隸兒怎麼可能在她房裡過夜?”尤氏嫌棄地說着,因爲這事只能益發證明,自己兒子是很重視李敏和李敏肚子裡的孩子。恐怕,李敏的孩子,不會有任何意外,將來絕對是這個王府的主子了。
有了未來繼承人,作爲繼承人的母親,等同有了最大的靠山,幾乎可以爲非作歹。尤氏可以從李敏即將抱有的未來裡,聯想到當初自己在這個府裡最風光的那段日子。因此,更是覺得很難以忍受這種大權旁落,自己即將拱手退出的局面。
喜鵲對於接下來,要繼續給尤氏彙報的話,產生了深深的驚恐。
尤氏見着她‘欲’言又止,心裡一樣不順,問:“有什麼話就說,吞吞吐吐的,是生怕我受驚不夠嗎?”
“夫人。”喜鵲馬上先跪了下來,道,“奴婢所接到的消息晚了。”
“什麼消息晚了?”
“昨夜裡,奉公伯府,不是把林姑娘送到了魏府裡沖喜嗎?”
對的,林氏按照她所教導的,‘弄’個丫鬟,假裝自己表侄‘女’,充當沖喜的新娘子,送到魏府去了。雖然,她也覺得林氏着急了些,怎麼不等曾氏發令才把新娘子送過去。但是,知道林氏肯定是因爲和曾氏賭了一口氣。討厭曾氏欺人太甚。結果呢?
“難道是說——”尤氏面‘露’驚喜,“四少爺他——”
死了吧?所以,接下來,她和林氏皆大歡喜了。
魏四少爺一死,她那個憑醫術洋洋得意的兒媳‘婦’,要吃癟了。魏老四那是什麼人,是魏老的心肝寶貝兒,李敏治死了魏老的小兒子,看魏家上上下下不恨死李敏,到時候,她兒子都要罵死李敏。
喜鵲點了點頭:“四少爺的病情貌似是轉危爲安了。”
砰!
尤氏抓着漱口的茶盅,摔落到地上,粉身碎骨。
喜鵲臉刷的一白,低下頭。
什麼意思?病人沒有死?轉危爲安了?李敏可以繼續得意了?
她要瘋了!
尤氏抓住‘胸’口的衣服,呼哧呼哧喘氣。婆子趕緊上前給她捶背,道:“夫人,歇口氣,四少爺轉危爲安,王爺也不需要怕——”
她哪裡顧得上她兒子了!
尤氏的眼珠子瞪住了喜鵲:“你說!還有什麼話你沒有說的!”
“夫人——”喜鵲‘欲’哭無淚,“今早上,魏府聽說是報官了,因爲奉公伯府上魏府拜訪的時候,兩家人一塊去到新娘子住的院子,結果發現,新娘子不見了蹤影,如今,伯夫人指認是魏府‘弄’丟了新娘子。魏府不肯承認。兩家人爭執不休,最後決定報官,讓衙‘門’調查此案。”
尤氏聽完這些話,指住喜鵲的手一直髮着抖。其餘人看到這一幕,全嚇壞了。生怕尤氏和上回一樣突然中風。
“夫人,你喘口氣,何必和那些人一般見識——”婆子其實也不知道這其中的來龍去脈,只能撫‘摸’着尤氏的背部勸着。
其實這個尤氏提議了林氏採取代嫁的事兒,也只有尤氏和喜鵲知道。
尤氏忽然啪一掌打到不知情的婆子頭上,吼道:“你是她的人嗎?!”
那婆子一瞬間懵了,摔倒在地上,分不清東南西北。怎麼她突然間被質疑爲間諜了?尤氏好像突然間發瘋了。
尤氏是猶如一條瘋狗,巴不得抓到誰就咬一口。她心裡怕死了,怕死這事兒東窗事發,那絕對不是鬧着玩的。
要她說,最可恨的是那個林氏,林氏這是什麼意思,怎麼會做出這種蠢事,和魏府正面扛上了。
喜鵲站起來,趕緊在尤氏耳朵邊上貼着,說起了林氏那邊人傳來的消息:“伯夫人叫夫人不要擔心,說是,這事兒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沒有其他人知道。魏府想找證據,都不知道從何找起。”
是,這事兒關鍵,只在一個,那就是,新娘子在哪裡?
魏府懷疑新娘子根本不在魏府存在過,懷疑林氏拿丫鬟代替林姑娘,可是,林氏一口咬定林姑娘遭劫了,魏府需要承擔最大的責任。只有找到失蹤的新娘子,這個疑案才能破解。可是,林姑娘早就躲到不知道哪兒去了。想必,如今要找到林姑娘的下落,等於大海撈針,機會渺茫。
尤氏的心頭定了下來:“好。”接着,看了眼喜鵲:“這事兒,絕對不能走漏到大少‘奶’‘奶’房裡。”
“奴婢知道的,夫人。”喜鵲說,“大少‘奶’‘奶’看起來對此事毫無知情,今早上,聽說還坐車到西市裡逛遊了。”
病人病情有好轉,做大夫的,當然心裡可以沒有負擔地逛逛街了。李敏早上命人駕車送自己去燕都裡最有名的西市裡遊玩時,理所當然,不是爲了玩,是爲了給徐掌櫃找個鋪子。
京師裡的徐氏‘藥’堂能不能繼續開,基本上,近幾年是不可能的了。孃家的東西,包括鋪子田地什麼的,都留在京師裡。她李敏到了北燕這裡以後,幾乎變成了一窮二白,落到了,要靠丈夫給的金銀首飾變賣了救濟的日子裡。‘女’子沒有點銀子旁身怎麼可以?
仔細考慮之下,當務之急,那肯定是要重開舊業。她李敏,最大的本事,最能賺錢的地方,也只剩下醫‘藥’了。而且,開‘藥’鋪,她人力物力都有。
在此之前,爲了未雨綢繆,李敏在老公回京師以後,已經和徐掌櫃‘私’底下討論過,在北燕開徐氏‘藥’堂的可能。
李敏的想法是,不同於京師是屬於萬曆爺的天子腳下,時局不太安定,這邊是她老公的勢力範圍,安全形勢於她而言較爲可靠。徐氏‘藥’堂若是在燕都重新開張的話,她打算建個大的,變成個規模大的‘藥’莊子,試圖把‘藥’莊子建成類如現代醫院的古代醫院,可以收治需要住院的病人。
想法很美好,現實很骨感,首先,‘藥’莊的選址問題,難倒了她和徐掌櫃。
燕都的地,其實不便宜。
這要說到,在她老公‘精’明能幹傑出賢明的統治之下,燕都日益發展,人口增長,外流人口涌入,造成的結果,當然是地少人多,地價飛漲。
燕都裡,最知名的不是茶樓,而是澡堂。這是北方的特‘色’了。因爲北方人,尤其在冬季,天寒地凍,是幾乎不可能脫衣服洗澡的,因爲天氣太冷了,燒熱水洗澡很‘浪’費資源。所以,這裡的人,乾脆,一段時間洗一次澡,在家裡燒水洗澡麻煩,於是催生起了公衆澡堂的生意。
李敏不是不知道澡堂,在現代的時候,還和人家一塊泡過澡堂。因此,在初見到燕都裡面有澡堂的時候,並不怎麼留意。只等半路馬車坐累了,想找個地方,歇口氣喝杯茶時,才發現,燕都澡堂有自己的特‘色’。
燕都的澡堂,與茶樓是連在一塊兒的。這得佩服燕都人的智慧了。冬天,第一層修澡堂,二層變茶樓。結果,一層澡堂的熱氣,可以到了二三樓的樓上,產生暖氣。第二方面,泡了澡,肚子餓了,當然想吃東西了,二三層提供吃喝玩樂,簡直是消費一條龍。
難怪,燕都裡最紅火的生意是澡堂了。
燕都最有名的澡堂,名字取的別有韻味兒,叫做‘春’樹街。
顧名思義,這裡澡堂一條街。種的樹,全是在冬季裡會盛開的梅‘花’。所以,在這裡,泡着熱水的人們,可以在寒冬裡,享受到宛如‘春’風一般的暖意。想必,大明裡,冬天裡最舒適的地方,也就是這裡了。
還真沒有錯。
據聞,早年萬曆爺有一次心血來‘潮’,陪朱懷聖到燕都巡遊的時候,光是呆在‘春’樹街,是三天三夜。到了現在,‘春’樹街裡都有萬曆爺親自題的一個字:‘春’!
言簡意賅。
李敏站在萬曆爺題字的那塊石頭前面,許久地望着。
燕都的百姓們,從石頭兩側經過,好像,根本都不知道那塊石頭有什麼好稀奇的。李敏眯了眯眼,負起手,對徐掌櫃說:“走,找個地方,‘弄’點吃的。”
徐掌櫃聽她這樣一說,卻有些愁。
‘春’樹街,說是澡堂,但是,在燕都人心裡,如果‘女’子不和自己家人一塊來的話,是不太合適的。因爲,‘春’樹街在燕都,相當於京師裡的青樓。
李敏根本不會想那麼多,她不泡澡,只是吃東西,所謂清者自清,老公肯定也不會認爲她到這裡怎樣。倘若這裡真是青樓,到處都是‘女’子,更不會怎麼樣了。
選了街道邊角上的一家,看起來很是養眼的樓宇,李敏走了進去。蘭燕緊跟在她身後。
店小二知道客人來了,因爲李敏穿的男裝出行,沒有想到她是‘女’的,領着她們上了二樓,說:“如今客人比較多,客官,不知道客官介意不介意與他人同桌?”
古代原來生意好,也是可以拼桌的。李敏在這種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又不是封建貴權人士的思想,當然不介意拼桌了。
到了二樓,擺滿了桌子,人來人往,比底下馬路上的行人更多,熱鬧極了。看來,天冷,誰都想躲在暖和的屋子裡不出去。
燕都裡的茶點,冬天是可以從早上,吃到了晚上的。造成茶樓裡從來是人滿爲患。
李敏從人羣裡面望上一眼,見到個人,聽蘭燕在自己耳邊叮嚀一句說了是何人時,李敏嘴角微勾,對店小二說:“就那桌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