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點怪異。
成煬宇站在離凌盈二十步之遙,決定先不離開。
裴御目光森冷。
凌盈在心底嗤笑一聲。裝酷誰不會,犯得着擺款擺到女生宿舍樓下來嗎?她也冷下目光,別開眼睛裝作看不見,越過他準備上樓。
她的手臂被人拉住。
凌盈回過頭用力想掰開裴御的五指,可惜力氣不夠。
她又氣餒又氣憤地一跺腳,站在原地,頭向天高高一昂,死也不吭一聲。
裴御也沒看她,只冷冷地說:“回去。”
凌盈憤憤地咬住下脣,怒瞪着他,“我不正要回宿舍嗎?”
他轉過頭冷冷地看她一眼,“我是叫你回公寓。”
“我說過了,不回去不回去!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我死也不回去!”凌盈氣得大聲嚷嚷。
成煬宇見形勢不對,走上前去。“辛凌盈?”他以探尋的口氣叫她的名字。
從開始認識到現在,成煬宇一直連名帶姓的喚她。
凌盈的眼珠轉向成煬宇,“你還沒走?”她微喘着氣,怒氣無法平息。
成煬宇搖搖頭,臉上流露出一點淡淡的擔憂,他以探尋的目光看着她。
凌盈垂下眼簾,搖搖頭,“我沒事,成老大,很晚了,你先回去吧。”這是她的私事,她不希望讓成煬宇知道太多。
成煬宇看住她,眸光一黯,點點頭,轉身離開。
她不願他插手,是因爲自己在她心裡沒有分量嗎?
不過……這樣也好。
裴御的目光更加陰沉。“走。”他說。
這頭沙文豬!“你以爲是誰?你命令到我就一定要執行是不是?你給我滾!”凌盈伸出自由的手,指着離開的路大吼。
裴御半眯起眼睛。
凌盈忍住打冷顫的衝動。這似乎是裴御的習慣性動作,每當這個動作之後,就是如狂風暴雨般的怒氣來襲。
“你有權利說不嗎?”握住凌盈手臂的大手漸漸收緊,“怎麼,不過是沒回去兩三天,就在學校跟其他男人搞上了?你還真行,不知道誰纔是水性楊花的女人!”話剛說完,他就一愣,不知道心裡這股莫名其妙的酸酸楚楚的感覺從哪裡來,也不知道爲何當自己看到她與其他男人談笑風生時,會心生憤怒,表現得像個吃醋的丈夫。
痛苦的神色爬上凌盈的臉,她咬緊牙關死挺着不讓眼淚流出來,“你真讓我覺得噁心!”她漲紅了臉,抖着聲音說。
“我也覺得你噁心,”裴御甩甩頭,甩去心裡怪異的感覺,不留情地說,“醜得噁心。”
凌盈氣得發抖,“那就各走各路啊!你還來煩我幹什麼?滾!滾——”凌盈怒吼,氣憤的聲音迴盪在生活區。
宿舍管理員從服務窗口走出來,皺眉看着他們兩人,“同學,請不要吵到其他同學睡覺。”
凌盈抖着身子深吸一口氣,嚥下苦澀,“對不起,我們談一會就好。”
宿舍管理員一臉輕蔑地轉過身子回去。
“你滾吧。”凌盈壓低了聲音。
裴御把臉湊近一點,“你以爲我願意來嗎?要不是我媽用晴蔚威脅我,我纔不想見到你這張醜臉。”是的,一定是這樣的,是因爲晴蔚。就算那天她一番有個性的說詞的確讓他另眼相看,但他不可能會對她這種人什麼感覺的!他絕對不是因爲好幾天沒見到她心裡有點……不舒服(?)纔來的,絕對不是!
凌盈用力地咬了一下脣,以轉移手臂上越來越無法忽略的疼痛,“就算我不回去你媽又能怎麼樣?你不會用腦袋想想嗎?還有,你的晴蔚會被怎麼樣也不關我事,我沒那個義務爲了她犧牲我自己!”
裴御怒瞪着她,半晌,鬆開了手,轉身,硬着聲音道,“我也不希望你回去。”他也……不想見到她!
凌盈揉着被捏疼的手,咬牙忍着眼淚,轉身上樓。
“小凌子!”還沒到宿舍就遇上了焦急的何央央和甘蓮,“你沒事吧?我們剛纔聽到你的吼聲,看見那個白癡抓着你的手。”
凌盈搖搖頭,“沒事。”她不斷吸氣呼氣,這次絕對不要哭出來。
“還說沒事!”甘蓮難得發脾氣,她抓起凌盈的手,指着那一片紅腫,“他怎麼忍心?”
凌盈扯出一抹笑容,“我沒事,蓮媽,以後不要再說到他了。大後天就是平安夜了,我們開開心心地過我們的日子好嗎?”
甘蓮心疼地看着她,點點頭,“走吧。”她和何央央一人一邊,挽着凌盈上樓。
唉,凌盈在心裡嘆口氣,這次又沒發揮大將風範了。
*** *** ***
平安夜,各大學校都舉辦了各種各樣的晚會,入夜北京路還有安排一場人工降雪,凌盈,何央央和甘蓮三人穿得漂漂亮亮,準備先去各大高校晃一晃,再乘車出市區。
走下宿舍,凌盈意外地看見一襲深藍色運動服的成煬宇。她樂顛樂顛跑上前去。
“成老大,怎麼,你今晚要跟我們一塊出去?”她笑眯眯的。
成煬宇點點頭。是何央央打電話給他的。
“唷嗬——”凌盈歡呼,“不過要跟我們出去也是有條件的。”她眨眨眼睛裝可愛,雖然知道自己不像。
成煬宇嘴角一勾,“好,你說。”
“就是不準幫我們付錢!”她們三個可是攢了好多錢準備在今晚瘋狂地花光光的,當然不能讓他給破壞了。
成煬宇點點頭,“我本來也沒這個打算。”有也要說沒有。
“我們今晚可能通宵,不回來睡了哦。”
“我今天已經睡飽了。”
凌盈笑得很開心,成老大真會說話,“那還等什麼,我們快走啦!”
他們一行四人逛了五六個有晚會的學校,笑得嘴都酸掉,還贏了不少獎品。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再晚就趕不上看人工降雪了,他們才急急忙忙跑到車站等車。
下車轉乘地鐵,終於到了北京路。
一看那個陣仗,哇,簡直不是人山人海那麼簡單了。他們四個都遇上了一些在肇慶、深圳,或者是佛山讀書的同學,大家一起隨地坐下,說說笑笑,等待人工降雪的來臨。
“這麼好的氣氛,我們來說說各自心裡愛的人吧。”何央央提議。
衆人面面相覷。
沉吟了半晌,凌盈終於舉臂,“好啦,良辰美景怎麼可以浪費,就說說嘛,我們大家都保密就行了。”她俏皮地在嘴上作了個拉拉鍊的動作。
大家點點頭。
“誰先說?”甘蓮看看衆人。
“央央提出來的,央央先說好了。”凌盈把何央央推上去。
“我先說就我先說!”何央央爽快地答應下來,“我喜歡我們學校的生活部部長!”
“啊?”凌盈和甘蓮同時驚叫出聲,“什麼時候的事啊?怎麼都沒聽你說起?”
“蓮媽,其實我們英語課跟他同班的。”何央央對甘蓮說,“就是那個老師總是說他帥的阿信嘛。”她笑得甜蜜蜜的。
他們學校的英語課分提高班和普通班,凌盈讀在提高班,何央央和甘蓮在普通班的同一個班。
“哦,就是他啊。”甘蓮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長得還可以,就是有點老有點瘦了。”
“哪裡會哪裡會,”何央央忙爲所愛之人爭取好評,“那叫成熟,而且那種身材剛剛好。”
“喜歡啊,那就採取行動唄,別到時候人家跑了後悔啊。”凌盈鼓動她。
何央央扭扭腰,強作出一臉害羞狀,“不行啦,人家外表看起來很豪放,其實內在還是流着潮汕女子的血液,還是很害羞的,這種事情應該男生主動的嘛。”
衆人狂吐。
“要麼就欲擒故縱,先以妖冶身姿出現,撩動他的心絃,再假裝愛理不理,最後手指頭一勾,他就是你的囊中之物啦!”凌盈猥褻地搓搓手,得意地說,“怎麼樣,我這一計用得不錯吧?”
“錯你個頭啦!”何央央拍打她的天顱蓋,“你言情小說看太多啦!”
凌盈捂着頭,委屈地“抽噎”。
“下一個,蓮媽說。”何央央以不容置疑的口氣威脅。
“我,我自己沒什麼好說,就是,”甘蓮支支吾吾的,“我有一個朋友,有件心事一直沒法解決。”
何央央和凌盈偷笑着互換了一個眼神,“哦——是什麼樣的心事啊,說來聽聽嘛。”
“就是……她從初中開始就一直喜歡一個男生……”
“哦——”凌盈和何央央瞭然地點點頭。
“那個男生應該也知道她喜歡他……”
“哦——”又是一臉曖昧。
“她覺得,那個男生應該也喜歡她……”
“哦——”
甘蓮一臉想找個地洞鑽的樣子,“你們幹嗎取笑我?”
凌盈一臉疑惑,“我們哪裡取笑你了?我們‘哦’的是你同學,你緊張什麼?”
“對啊對啊。”何央央點頭附和。
“沒、沒有。”甘蓮臉紅,“那個,我還是不說好了。”她打退堂鼓。
“啊,不行不行,我們不‘哦’就是了,你說啦。”凌盈和何央央連忙認錯。
“就是……那個男生現在也考到了廣州,可是他們的學校不一樣,那……我同學該怎麼辦呢?”
“這得先看看你……不,你同學想怎麼辦了。”何央央說。
“嗯,”凌盈點點頭,“你……不,我是說你同學,想跟他在一起嗎?”
甘蓮搖搖頭,“她也不知道,有時候想,有時候不想,她覺得他們性格合不太來,兩個人都**靜了。而且……她媽媽也不同意他們在一起。”
“哦?”何央央挑眉,“爲什麼?”
“就是那個男生讀的是二批重點,可是女生讀一批啊。”甘蓮有些失落。
“嘖嘖,門第觀念。”凌盈搖搖頭。
“可不能這麼說,有時候這是一個問題,你願意嫁給學歷比你低的老公嗎?”何央央問她。
“不願意。”凌盈當下搖頭。
“那不就是了,而且我覺得,親情比愛情重要多了,我就不會爲了愛情而跟家裡人鬧翻。”
凌盈點點頭,“那倒是。”
“那到底怎麼辦?”甘蓮看她們兩個一唱一和,不知所措。
“就是你,啊,不,你同學自己決定啊。”何央央丟出一句,“這個問題回宿舍我們再私下討論,現在輪到小凌子。”
“我?”凌盈指着自己的鼻子,“那個……我也沒什麼喜歡的人……”
“胡說!”何央央駁斥。
“那好吧,我一個星期前好像喜歡一個人,可是他太沙文豬了,所以我已經決定不要喜歡他了。”
何央央皺起眉頭,“那樣的人……不,是那樣的廢物你還喜歡,真不知道腦袋裡裝了什麼。”
凌盈鼓起雙頰,“我很快會不喜歡了!很快很快!”
何央央點點頭,“這還差不多。勤儉部部長說。”她偷笑在心底,這次有好戲看了。
成煬宇笑得溫溫淡淡的,沒有猶豫地道,“我喜歡一個女孩子。”
“嗯——”何央央和甘蓮發出贊同的聲音。說吧說吧,趕快把我們家小凌子搶走吧。
“不是一見鍾情的。”
“嗯——”這樣的感情才牢固可靠。
凌盈奇怪的看着發出怪聲的兩個人。腦袋秀逗了?
“她有點魯莽,不溫柔。”
“嗯——”說得一點也沒錯。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喜歡。”
“是啦!”何央央肯定地說。
“旁觀者清。”甘蓮又以哲人的姿態出現。
凌盈皺起眉頭。她們又知道是了?
“我想告訴她我對她有感覺。”
“那就快啊!”何央央先等不及了。
“歲月不留人。”甘蓮又是一句名言。
何央央翻個白眼,“這跟說不說有什麼關係啊?”
凌盈更加疑惑。關這兩個人什麼事啊?那麼緊張幹什麼?
“可是……”成煬宇垂下眼簾,溫溫的笑意依然掛在嘴邊,眼眸裡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我不能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