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蛋,我要走了,你要乖哦,媽媽回來就給你好多好吃的,乖乖哦……”凌盈拍拍養了將近半個月的小龜的小頭,“悲慼戚”的發表告別宣言。
然後她再三叮囑留守宿舍的何央央和甘蓮好好照顧她的蛋蛋,在何央央不耐煩的白眼中,提着行李,把手機忘在桌上,歡樂無限地走了。
據說,深圳十分發達。
據說,深圳是一個舉國聞名的旅遊城市。
據說,深圳有歡樂谷、錦繡中華、世界之窗、民俗文化村等一干玩樂之地。
而現在,她辛凌盈正坐在大巴上,向着深圳的方向前進啦!
凌盈興奮得有些坐不住,一路上扯着坐在旁邊的溫燁銘問東問西。
這四天,就先讓她把所有煩惱、矜持都拋到一邊,好好的玩它一玩吧!
在溫燁銘家的客房落腳後。凌盈就跟他整一家人出去吃飯,吃完豐盛的晚餐,溫燁銘就領着凌盈去逛深圳的夜市,深圳的夜晚比起廣州更加眩目,看得凌盈合不上嘴巴。
逛到很晚纔回去,凌盈發現溫燁銘臉上已盡是疲憊之色。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師兄,對不起哦,那個,我一玩起來就很瘋,忘記看時間了。”在玩樂上,她的確是有些任性,很少顧及同伴的感受,看來應該改改了。
溫燁銘疲憊地扯起一抹笑容,“沒關係。”
凌盈撓撓頭,站在客廳不知該幹什麼。
溫燁銘按按眉間的穴位,溫柔地笑,“去洗個澡,然後睡覺吧。早些休息,明天還要出去玩。”
凌盈“哦”了一聲,緊起眉尖去拿換洗衣服。
爲什麼她覺得自從上一次去A大吃飯開始,師兄就一直有點怪怪的?雖然她說不上是哪裡怪,可就是很怪,比如他皺眉的次數增多,偶爾還能看見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總之,很怪。
深夜,凌盈躺在牀上,輾轉難眠。
今天剛從廣州啓程時,她真的很期待。因爲老爸的生意忙,自從學前班後,她就再也沒有出外旅行過了,這次又是自己出行,讓她特別興奮,興奮到以爲自己可以忘記之前一直盤旋在腦海裡的成煬宇。
剛到達深圳不久時,她也的確有一小段時間沒有想起成煬宇這個人。可是從吃完晚飯後逛夜市開始,對着滿街的霓虹燈,她又時不時想起成煬宇那對平靜如水的眼睛。
霓虹燈五彩繽紛,可是隻有那對黑色的眼珠,能真正震撼她的心。
跟成煬宇相處的時間越長,她越深切地感覺到他身上深埋的憂鬱,特別是最近,那股以前還似有若無的憂傷是越來越濃烈了。有時她總會覺得成煬宇想把那種哀傷壓下去,可是他越壓抑,那種感覺似乎反彈得越厲害。
他眉間的淡漠下,究竟深藏着多少哀切?這些哀切,又是因誰而起的?
凌盈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擰開牀頭的燈,坐起身。
她很少多愁善感。她自認是心理調節能力比較好的人,大概是因爲她素來不去記得不開心的事情,可是自從知道自己喜歡成煬宇之後,她一直被他身上那種由淡轉濃的哀傷所影響。
是她……太在乎了嗎?
凌盈下牀拉開窗簾,落地窗外的街道,仍舊是燈火通明。
指尖滑過透着沉沉的藍色的厚實玻璃,她又想起了成煬宇那對淡漠的眼睛和溫淡的笑容。
如果,她也能學會淡漠,那多好。
*** *** ***
當凌盈滿頭亂髮,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從客房走出來的時候,她“砰”的一聲撞上了一堵人牆。
吸吸鼻子揉揉臉頰,沒有睜開眼睛,凌盈繞過人牆繼續向前走。
五步後,她“砰”的一聲撞上了另一堵牆,這次就真的是痛得她眼冒金星,想不醒過來都不行。
“凌盈,”溫燁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快點梳洗,我們要出發了。”
“哦。”拍拍臉頰讓自己清醒一些,凌盈掉頭進了洗手間。
就這樣,凌盈開始了她真正的深圳之旅。
第一天去了歡樂谷,第二天去民俗文化村和錦繡中華,第三天去青青世界,第四天去了東門購物,當數碼相機照得差點爆掉,錢也花得差不多的時候,離凌盈回去的時刻也近了。
雖然在深圳的日子的確很開心,可是凌盈依然想念着廣州,宿舍裡的央央和甘蓮,書桌上的電腦,還有可能已經回家了的成煬宇。
凌盈正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的時候,溫燁銘進來了。
“師兄。”凌盈轉過頭對他笑一笑,繼續收拾行李。
溫燁銘若有所思地看着凌盈的背影,似乎有話想說,卻有口難言。
沉吟了半晌,他輕輕地道:“凌盈,我陪你回去。”
凌盈沒有轉頭,“不用啦師兄,我自己可以的,又不是小孩子了,你還是在家裡多陪陪你爸爸媽媽吧。”這幾天他陪她到處逛,好像沒怎麼陪他的父母,害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沒關係,我要回來平時週末也可以的。”溫燁銘走到她身邊,也跟着蹲下。
“這不太好吧,師兄,真的不用麻煩你了。”凌盈想了想,還是拒絕。
“反正等會兒我會跟你一塊買票。”溫燁銘說完,又看着凌盈沉思起來。
凌盈疑惑地擰眉。怎麼這幾天師兄老是這樣看她?難道……他發現她是他妹妹?嗯,夠老套的小說情節。
“師兄有話想說?”爲免他被自己的心事憋死,凌盈好心地幫他開個頭。
溫燁銘目光復雜地看着她,想了很久,想到凌盈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才猶豫着說:“凌盈,你有喜歡上我嗎?”
凌盈想也不想地搖頭,“沒有。”她從一開始就說了,她不喜歡他,有時候,時間並不能改變什麼。
溫燁銘沒有意外地點頭,“你……是不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凌盈頭猛地擡起來,“你怎麼知道?”簡簡單單就被套出話來。
溫燁銘溫柔地笑,“感覺。”自從上次去A大吃飯,他就察覺到她的改變。以前她都是沒有心事快快樂樂的,可是現在她會發呆,偶爾眉間,也會夾雜一縷哀愁。
凌盈低下頭去,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真的……有那麼明顯嗎?她有那麼喜歡成老大嗎?她還以爲他也許不那麼重要……
“凌盈,”溫燁銘溫柔地拍拍她的頭,“喜歡一個人,是很美好的一件事,不要讓它蒙上哀傷。”
凌盈垂眸,“我也不想。”她也不想,可是成煬宇眉間隱含的哀傷,時時刻刻都在揪緊她的心臟。
溫燁銘輕嘆,“真的很喜歡嗎?”他已經沒有希望了?還是……一開始就沒有希望?
凌盈擡眼,“師兄,對不起。”她還是傷了他吧,儘管無意。拍拍額頭,她突然覺得這個場面有點混亂,A愛B,B卻愛C……噢!
溫燁銘溫柔地笑,搖頭,“不,凌盈,愛情裡沒有對不起這回事。”
“真的嗎?”凌盈輕輕地笑,“那師兄不要再喜歡我了好不好?”
溫燁銘一愣,也笑,“我儘量。”如果是無望了,那他不明白自己還要堅持什麼,他不是偉大的人,他是要求回報的,每件事,即便是愛情。
但感覺又非他能控制,所以,只好儘量吧。
凌盈燦爛地笑,“我們比較適合當兄妹,不過師兄不該有這麼醜的妹妹,呵呵。”她皺皺鼻子。
然後猛然間,就想起那時在宿舍樓下,她也曾對成煬宇這般撒嬌。
成……煬……宇……
凌盈低下頭,收拾着手裡的東西,行李袋裡,卻彷彿閃現一對黑色的眼眸,像新買的BMW那樣閃閃發亮。
震撼着她的心。
*** *** ***
車子到達天河客運站時,凌盈借溫燁銘的手機打了個電話回宿舍報平安,何央央告訴她,裴御打她的手機找過她很多次。
凌盈嘆口氣。這是什麼局面,搞得這麼複雜,她討厭這種感覺。
溫燁銘陪着凌盈搭公車回學校。
公車到站時,凌盈看見了車站那裡站着一個人。
隔着車窗與他對視了幾秒鐘,凌盈轉頭拍拍溫燁銘的肩膀,示意他下車。
裴御臉上不明顯的期待被陰沉所代替,在凌盈和溫燁銘下車的一瞬間,他的嘴角沉了下來。
凌盈看着依舊冷凝的裴御,感覺自己有些麻木。
她現在只想見一個人,可是那個人應該不在學校裡。
裴御深吸一口氣,轉身走開。
凌盈搖搖頭。她從沒見過這麼幼稚的男生,到了這種年齡,爲什麼還總是這樣?大概連那小她十一歲的老弟都要比他成熟。
溫燁銘幫凌盈提着行李,兩人一起走向宿舍樓下。
裴御走了幾步,發現身後不若他想象那般有人追上來,只得停下。
轉頭看見溫燁銘幫凌盈提着行李,兩人肩並肩、有說有笑的走着,他氣得七竅生煙。
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從溫燁銘手裡搶過她的行李,拉起她的手臂,裴御沉着臉說:“媽叫你去我家住。”
凌盈凝眉,“你又發什麼神經?”慘,話說三遍如屎臭,可是每次見到他,她似乎只有這一句臺詞可以說。嘖,真沒創意。
“你不用上去了,媽要你去我家住完這幾天。”裴御難得緩下口氣來說了一句話。
“我不要。”凌盈搖頭,她不想跟這個人糾纏不清。
裴御又半眯起眼睛,“你必須去。”他一向不習慣別人的拒絕,偏偏她一再挑戰他的容忍限度。
凌盈吐出一口氣,有些疲憊地揉揉眉間,“好,我去。”老上演這種戲碼,他不累嗎?反正成煬宇也不可能在學校,就跟他回去吃香喝辣,也沒什麼不好。
於是凌盈上宿舍拿了手機,送溫燁銘搭上回本部的公車後,就跟裴御一起回家了。
*** *** ***
睡睡睡!快點睡!
凌盈躺在牀上,拼命想催眠自己,可惜一對黑黑的眼睛總在眼前晃啊晃的晃個不停,就算是閉上了眼睛,也不能讓它消失。
自我暗示法不奏效,那數綿羊好了。
一,二,三,四,五……數到一百零一的時候,凌盈的神智更加清楚。
啊啊啊——救命啊——
她腦海中突然浮現一首老詩,這首詩,曾經被她和何央央兩人狠狠的批鬥過,但此刻,她卻好想充滿感情地將它吟誦出來。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寂靜的夜裡,凌盈情真意切地吟出詩句,頓時一陣陰風颳過,窗簾的一角飄揚起來。
凌盈摸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連她自己也覺得肉麻,難怪風大爺要警告她了。
算了,還是乖乖睡覺,反正成煬宇住在廣州,明天她發個短信叫他出來玩就可以見到他了嘛!
嗯,對!就是這樣!
心一寬,凌盈很快沉入夢鄉,嘴角,還帶着隱隱約約的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凌盈就立即拿起手機,發了個短信給成煬宇。
“成老大,你今天有沒有空?你家在哪裡?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雖然凌盈自己看了幾遍,都覺得短信的意圖太過明顯,不過還是摁下了發送鍵。她想見他,這也無可厚非嘛!
不一會兒,手機就響起來,凌盈接起電話。
“成老大?”她不過是發個短信,他怎麼打電話來了?嘿嘿,如果他真這麼緊張她的話,那可真不錯。凌盈在心裡自我滿足了一下。
“你在哪?”溫淡的聲音依然不變,只是淡淡的笑意裡氣息有些急促,讓凌盈的心跳漸漸加速。
“我在……”剎住!不能說她在某某人家裡,不然成煬宇可能會誤會,雖然他也許不在意她跟誰在一起,不過自己的名譽,還是要維護滴!“廣州,同學家。成老大,你在家裡嗎?”快點告訴她地址,然後她纔可以千里尋夫啊。
那邊沉默。
一會兒後,成煬宇輕輕地說:“我在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