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養心殿安靜的有些嚇人,碩大的殿中空無一人,雲侍衛把她帶進來後就離開了,她此時肩膀已經痠痛了,剛想拿下包袱來放鬆一下,哪成想,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她的身後響起,她一個激靈,包袱掉在了地上,金銀首飾也灑了一地,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將這安靜打破,變得熱鬧了些。
她趕緊轉身,卻看到仲軒隅目光緊盯着地面,又擡起頭與自己的目光對上,眼神中的無奈她也看得清楚,他搖搖頭,踢了踢身旁的一個翡翠鐲子,“聽說,你今天吃了整個的紅燒豬頭?”
青寧心中氣憤,冷哼一聲,卻故意的答非所問起來,“回皇上的話,近日小女子擾了皇上的清淨,所以小女子急着出宮去,怕在這裡惹怒了您,落下個什麼罪名,還是宮外比較適合我這個山野女子。”
他皺眉聽着,上前幾步坐在了椅子上,一雙漂亮的眸子盯着這個彆扭的小女人,看着她的背影,終於,又是他服軟了,曾經她與自己鬧彆扭她就未曾輸過,多少年了,這也似乎成了一個不變的定理,,“如果,我叫你留下,你會留下來嗎?”
青寧一愣,卻還是冷笑了出來,她的語氣透着不屑,又看了看窗外,“呦,皇上可不要再開玩笑了,我那高貴的馬車估計在城門外等我了,你覺得這樣的玩笑很好玩嗎?”她說着,聲音卻有些沙啞。
因爲她是背對着他的,所以看不到她的表情,他慢慢站起身,走到了青寧身旁,“那,我求你留下來,不要走了,好不好?”
“說走也是你,不走也是你,你到底想怎麼樣,想要折磨死我嗎?”青寧聲音很輕,卻直接打在了某人的心上。
“寧兒,怪我不好,是我太自私了,都怪我,當初爲什麼要做那些違心的事情,爲什麼不相信你,爲什麼要把你捲入其中,不過,我只想告訴你,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不管你脾氣如何,不管你心中有沒有我,你依舊是我的寧兒。”仲軒隅語氣很輕,淡淡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垂上,腦海中的一幕幕閃現,她好像看到了什麼,最近,她總是會有意無意的記起一些片段,一些人,一些事,她的暖玉,好像是一個活潑好動很愛說話的女孩子,自己身後的男人,燦爛的焰火,她聽他這樣說,眼淚卻突然流了出來,“仲軒隅,是你不要我。”
仲軒隅不知道她會哭,一時間他也慌了,他轉過她的身子,看着她流下的淚水,心中痛着,“寧兒,那你要我嗎?”
青寧擡頭看他,又突然低下頭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吃痛的悶哼一聲,卻輕輕的摟住了她,“寧兒,你記起來了嗎?”
青寧愧疚的把頭埋在了他的脖頸,用他的龍袍擦着眼淚,“仲軒隅,我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你這算什麼,討好我嗎?你不要我就推開我,現在又求我回來,我不是這麼好騙的,我好像一點也不瞭解你,當初是你把我困在宮裡,用清泉哥哥威脅我,那時,我感覺你好卑鄙,可是你又對我這麼好,事事依着我,當我想全心的留在你身邊時,你又推開我,我雖然忘了以前,但是我不能確定你是不是爲了報復我,如果是真的,那麼我還不如今天就走,我也能落得逍遙自在……”她一口氣說了很多,仲軒隅卻依舊緊緊的抱着她,她反抗,卻被他的力氣駁回。
“放開我,我要走了。”
“寧兒,給我。”
“給你什麼!”青寧突然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話爲何意,她以爲是他不想自己帶走他的東西,剛要開口反駁,卻碰到他慢慢堅硬的下身,一瞬間,她面紅耳赤,用盡力氣推他,“就知道你叫我來沒好事,給你個屁,你有那麼多嬪妃,管她們去要,我剛纔說了那麼多,你聽到了沒?”
“恩,她們不是你,我不碰。”仲軒隅說着,聲音也變得越來越沉,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急促。
聽他這樣一說,青寧也停止了反抗,她輕輕擡起頭看着他有些微紅的雙眼,眼神依舊帶着決絕,“仲軒隅,我不要你,是你求我留下的。”
仲軒隅知道她沒有恢復記憶,可是心中也沒有失望,記不起來就記不起來吧,現在這樣,很好,他輕輕把她橫抱起來,放在了她們曾經一睡嬉鬧過的貴妃塌上,“寧兒,永遠不要再離開我……”
日照當頭,慶城的一個暗府,號角聲輕輕響起,成排的士兵底氣十足的打着拳,一個樣貌絕色的男子一身銀色盔甲,手持一方利劍,下馬後將手中的劍交給了身邊的侍衛,冷着一張臉,“怎麼樣了?”
“稟王爺,三日之後應該就可以交出兩萬良兵,四千良將,我們分十批隊伍分別從十方出發,先拿下古稀城池,之後再闖城,應該會輕而易舉。”
仲清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着升起的太陽,他的心中,還有一絲小小的執念,那就是等待,等他的寧兒回來,他慢慢閉上眼,想了想後,才慢慢說道:“幾個王爺那邊打好招呼了嗎?皇姐說什麼了嗎?”
“回稟王爺,其他幾位王爺說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幫助任何一位,大公主說她不想管,由着你們折騰,如果兩敗俱傷,就叫攝政王回來登基,還說要你自己掂量着辦。”
仲清泉點點頭,心知這就是他們做出最正確的決定,“吩咐下去,兩日之後,如果沒有我的口諭,你就叫所有人傳消息出去,當今皇上垂涎美色,不務正業,暗地與邊疆外人來往,國事處理欠佳,慶陽王起兵清君側。”
“王爺,這……”侍衛滿臉的難色,看着這個一臉正經的男子,心中不禁一沉,“如果傳消息出去,那麼古稀一定會有防備,到時候再攻城池,可能會增加難度。”
“無礙,這次,我就是要與他公平對抗。”自他從皇宮回來之後,他都未曾笑過他,目光也早已失去了玩世不恭,他從來沒有與仲軒隅爭過,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侍衛恭敬的答了一聲,此時他們也早已走進了內屋中,他脫去盔甲,身上卻穿着如火一般殷紅的紅袍,冷漠的眸子如同火焰中的那一粒永遠不化的寒冰,這紅,始終是一種遺憾,他始終不能看到她爲自己穿的紅衣……
如今,他早已無法選擇,他能做的,只是不顧一切的衝上去,不懼前方的艱難險阻,走到她的身旁,即使她不會在需要他,只要他知道了,便是無憾,他與自己打賭,自己會不會叫他輸?他雖不確定,但心中早已有了肯定的答案。
是夜,暖玉坐在石階上,手中無聊的把玩着一個髮簪,左等右等也不見小姐回來,看着漸漸混沌的天空,心中竟又涌起一股思念,她站起身,剛要進屋,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了自己的名字,她心中激動,如果一直都可以這樣該有多好,她想見他時,他就會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無名上前幾步,看着他安靜的笑,心中也隨之平靜下來,他雖不知這樣做錯對與否,但是他就是這樣做了,看到寧妃那樣欺瞞玩笑她,他卻不能做任何事,與其這樣,還不如告訴她一切,無名想着,擡起眸子看着暖玉,垂在袖子中的手緊握着那信紙,她用了多久才查明一切的?他也忘了……
“暖玉,皇后娘娘呢?”他還是喊出了這個叫他避諱的稱謂,曾經,他只能遠遠的觀望她,一直喊她皇后娘娘,可現在,這兩個稱呼雖然一樣,但是一切卻都變了。
暖玉的眸慢慢的黯下,她強裝着笑意,指了指遠處,又比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小姐在皇上那裡。
無名點點頭,將寬袖中的信遞給了暖玉,現在,剩餘的時間不過幾天了,他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把這個給皇后娘娘,定要叫她看!”
暖玉慢慢的接過信,點了點頭就輕輕行了禮,轉過身,她走的很慢,直到走進了殿內,她都沒有等到無名的一句關於自己的話……
她輕輕的關上門,看着手中的信封一樣的東西,鼻子眼淚竟然有些不爭氣了,她不知道這樣的感覺是什麼,心中很難受,很難受,她靜靜的站着,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一道閃電直劈夜空,她突然清醒了過來,眼看着屋外下起了瓢潑大雨,暖玉一驚,便隨手把信放在了桌子上,打開殿門,拿着油紙傘就跑了出去。
雨下的很大,打在暖玉的身子上,她完全不在乎,很快跑出了鳳鸞殿,她的目光仔細的尋找着,一定還沒有走遠,一定就在這裡,終於,她在一塊怪石旁找到了無名,他的一隻手輕輕的顫抖着,經過雨水的沖刷,那石頭上還是隱約可見的點滴殷紅。
無名,你一定很痛苦吧,一定痛苦的忍受了很多年吧,暖玉不動聲色的上前幾步,將傘遮在了無名的頭頂,自己則站在傘外。
無名愣了一下,轉過頭,儘管雨水模糊了自己的視線,模糊了她的笑顏,但是,他依舊清楚的看着她如同三月般明媚的笑容,“暖玉,你在這裡做什麼,快些回去!”
暖玉用空閒的手擦了擦臉上夾雜着淚水的雨水,她強撐的笑容他永遠也看不出來,她點點頭,拿起無名的手,就那樣將手中的傘塞進了無名的手中,然後笑笑,轉身消失在了混沌的雨中,無名看着她模糊的背影,閉上眼,鬆了緊握的力氣,手中的傘掉落在了地上,然後一步一步的朝着寧葉閣走去,他此時的右手還在滴血,彷彿二十年前的冬天一般,不顧他怎樣的叫喊,也沒有人會理會他,他心中流下的血是這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二十年前,那場鵝毛般的大雪,身上多個人的血液灑在了他的身上,年僅五歲的他這輩子也不可能忘記,此時,他必須做到無情。
她跑着,任由眼淚肆無忌憚的落下,突然腳下一滑,摔倒在了地上,她的身子輕輕的抽搐着,兩隻手也慢慢攥緊,她明白了,不是她的,她永遠也得不到,爲什麼,無名突然地闖進自己的心中,爲什麼無名看不出自己的心意,爲什麼,無名永遠不會多看自己一眼,爲什麼……
雨下的很大,她就那樣趴在地上,不顧身子的疼痛,良久,她也沒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