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當初爲何……”
林黛玉煙眉輕蹙,不解道。
爲何跟老太太提親的時候,說喜歡史湘雲,而不是她……
賈環看懂了她的眼神,微笑道:“你和雲姐姐不同,你是老太太的心頭肉,她要是知道我這個孬孫竟然敢惦記着她的心頭肉,我怕她捶我。”
林黛玉聞言,悽然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隨即又消失無蹤,被痛苦掩埋,她低聲道:“你就愛胡說……那,現在怎麼辦?”
賈環看着她眼中濃郁的痛苦,心中忽然瞭然,原來,不是林黛玉不孝,在她昏迷不醒的父親面前談情說愛,而是……
她不得不轉移話題,轉移注意力,否則,內心的痛苦或許會將她煎熬瘋了。
縱然她天慧早成,可幼年喪母又喪弟,還是因爲她父親……
雖然這並不是他的本意,可,總歸還是因他之故。
後來,她本意願與她爹相依爲命,生死相依,可卻又被遠送都中,以免牽累……
父女二人數年難見一面。
直到現在,這最後的至親,竟也要沒了。
往後,她就要成了沒爹沒孃的孩子,成了失怙不祥之人。
這樣的人,又豈會有好日子過?
看看史湘雲吧,她那叔父和嬸嬸尚且是親叔父和親嬸嬸,可她過的是什麼日子。
堂堂侯府大長孫女,居然淪落到不得不靠做針線活維持生計的地步……
而林黛玉,卻連一個林姓親族都沒了。
縱然從蘇州老家來了兩個,還那般可惱……
可想而知,她的心中是怎樣的孤冷。
若是沒有賈環陪在身邊說說話,照顧她,溫暖她,那她的心性將會受到怎樣的打擊和磨難……
若是如此的話,那日後她的心性只怕會愈發偏激,敏感。
她只能用一張刀子一般的利口。將她自己武裝的和刺蝟一般,唯恐受傷,卻愈發受傷,因爲她得罪盡了人……(這是我猜想原著中林黛玉性格成型的原因之一)
念及此。賈環心中憐惜倍生,握緊林黛玉的手,笑道:“現在自然不怕啦,要是老太太發怒,只管讓她打就是。我皮厚,不疼。
反正啊,我這輩子是賴上林姐姐你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我現在就是一塊糯米糕,粘上你,憑你怎麼甩都甩不掉!”
林黛玉嘴角微微的彎起一個弧度,輕聲道:“我不甩呢,不然,我一個人。好怕的……”
賈環聞言,柔聲道:“林姐姐,你放心,你永遠都不會是一個人的。這一輩子,我寧肯負天下人,也絕不會負你。”
林黛玉面色終於露出一抹笑意了,眼睛明亮了些,眼神也多了些熱意和生氣。
“環兒,那蘇州來的人……”
林黛玉有些遲疑道。
賈環不屑的嗤笑道:“他們能翻起什麼浪?這世道也是奇了,三爺我好容易出京一趟。沒等我使壞去欺男霸女,刮地三尺,居然還有不開眼的敢把主意打到我女人身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三爺我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一個個都忘要了鍋是鐵打的!”
“呸!”
被“我的女人”四個字刺激的俏臉通紅的林黛玉啐了這臭不要臉的一口,沒好氣的低聲道:“再渾說,仔細着。”
賈環嘿嘿一笑,道:“罷了,今日咱們第一天回家,看在他們也姓林的份兒上。就把他們趕出去就是,哪來的回哪去。不過,這幾天的費用得結算一下。”
林黛玉聞言,眼中的笑意多了些,不過還是輕輕搖頭道:“算了,要不了多久,爹爹就要回蘇州老家了……他們既然能從那麼些旁支族人中搶來這份差事,想來,在蘇州那邊也是說話作數的人。若是得罪太狠,我怕日後爹爹的事會……”
賈環呵呵一笑,道:“放心就是了,咱們又不是平頭老百姓,可隨意讓宗族欺負去了。再說,如今林家的族長還是姑丈,要將族長傳給誰,全是姑丈說的算。到時候,再挑一恭謹之人傳了便是。唉,可惜了,要是我出身微寒,這會兒直接入贅過來,嫁給林姐姐你,那族長就由林姐姐當算了。”
饒是此刻心裡悲痛無比,可聽到這三孫子的話,林黛玉還是忍不住伸手探到他臉皮上,揪住了賈環的臉皮,嗔道:“不許再渾說!”
賈環嘿嘿一笑,微微銅色的皮膚,一雙極爲有神的笑眼,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滿滿都是陽光。
這陽光似乎能照進林黛玉的心中一般,減緩了她心中的冷。
過了一會兒,王太醫再次進屋,身後跟着紫鵑,手裡端着一個托盤,托盤裡是一鉢藥。
簡單客套了幾句後,王太醫走到林如海牀邊,從藥箱中取出金針,準備施針。
賈環親自出手幫助,將林如海的衣衫褪去,露出如柴瘦骨。
林黛玉和紫鵑兩人避開到屏風後,焦急的等待。
從王太醫出針的速度和力度來看,他應該是一個武人。
而且,道行並不淺。
不過,賈環倒也沒有太奇,自古以來,醫武不分家。
以他所使出這套鍼灸的針法來看,對力量的要求極爲高,普通人想來是無法辦到的。
自大秦開國以來,太醫院醫正之位就始終由王家把持着,幾乎快要成了世襲。
若非確實有幾分了得的本事,卻也難做到這一步……
兩刻鐘後,滿頭大汗的王太醫才收針。
將擱置在一旁桌子上已經涼卻下來的藥鉢端來,賈環將林如海扶起,此刻林如海已經微微恢復了些神智,雖然還是閉着眼,可似乎已經能聽到人話,知道配合着張嘴了。
一鉢藥灌下後,王太醫才鬆了口氣,拿出帕子擦了把汗後,道:“一個時辰後,林大人就能醒過來了。夜裡在下再來施一次針,用一次藥,日後應該就不會再輕易昏迷了。
只可惜,還是來的遲了。若能早來三月,就能壓制住他體內的慢毒,甚至可以一點點抽離出來,那樣的話,倒還有一分救回的機會。
現在……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你們好好陪陪他吧。”
這已經是王太醫第二次提到毒了,賈環皺眉道:“我姑丈中的是什麼毒?”
王太醫道:“在西域,有一種叫烏頭的草藥。烏頭雖然有劇毒,但是合理使用它就變成了一味治療風溼的良藥,所以在下才認得它。
烏頭本有很強的祛風除溼、散寒止痛的功效。但是,若無病之人飲食中長期混有烏頭,那……”
賈環臉色有些難看,道:“這種藥難道很常見麼?”
王太醫搖頭道:“並不常見,通常很少有郎中以此下藥,因爲劑量只能用很少很少一點,稍大一點,後果就會很嚴重。就我所知,這種藥在中原所用極爲稀少。倒是聽說江湖中人,常有人在吹箭上抹上此毒。
再加上,林大人身上的暗傷乃內勁所爲,所以……”
賈環聞言,眼睛微眯,點點頭,道:“麻煩王太醫了。”
王太醫微笑着搖搖頭,道:“不敢稱勞。”
說罷,王太醫躬身一禮,便出去了。
“三爺,到底是什麼人這麼可惡,竟敢下毒害姑老爺!”
外人出去後,賈環將林如海的衣衫穿好,林黛玉和紫鵑從屏風後出來,紫鵑氣憤填膺道。
林黛玉小臉兒板的緊緊的,看着賈環。
賈環看着她點點頭,道:“我會查出來的,放心,我有這個能力。”
林黛玉眼圈一紅,點點頭。
賈環柔聲道:“你和紫鵑在這裡守着,我先出去辦點事,很快就回來。”
林黛玉微微嘶啞着聲音,道:“環兒,你要當心……”
賈環笑道:“放心吧,我還真想看看,這揚州到底是什麼龍潭虎穴,究竟還是不是我大秦之土!”
……
“環哥兒,如何了?”
韓大見賈環陰沉着臉走來後,連忙問道。
賈環搖頭道:“中毒已深,已入骨髓,神仙難救。不過,因爲烏頭是慢毒,再加上王太醫醫術高明,還有半年的時間。”
“烏頭?”
坐在房間上座的烏遠忽然皺眉道:“這是西域之毒,也是魔教中人最喜歡用的毒物。”
賈環聞言,臉色愈發陰沉,看着烏遠道:“遠叔,你說是魔教中人所爲?”
烏遠搖搖頭,道:“倒也未必,烏頭雖然在中土不多見,但在西域卻很尋常。我曾去過西域一個叫也迷離的地方,那裡曾經是成吉思汗三子窩闊臺之汗都,那裡漫山遍野幾乎都是烏頭之花。若是有心人想要搜尋此毒,卻並不是什麼難事。就我所知,除卻魔教外,白蓮教內也有不少人擅長此毒。”
賈環聞言,頓時怔住了。
白蓮教!
……
都中,皇城,大明宮。
“鄔先生,這……合適嗎?她的輩分……”
紫宸書房內,隆正帝有些遲疑道。
鄔先生坐在輪椅上,微笑道:“陛下選秀,哪裡還講究這些?”
隆正帝微微點頭,卻還是皺眉頭,道:“可是據朕所知,此子與她母親似乎並不和善。會不會,反而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鄔先生想了想,道:“陛下可以於她點明,告誡一二。或者……就臣所聞,此子似乎與他家二小姐極爲親厚。陛下您看,是不是可以這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