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安排在五天後,除夕前一晚。考慮到是年輕人的主場,還有蔣家在軍政的敏感地位,那些世交好友也就一律謝絕到場,僅邀請關係不錯的子弟赴宴,並謝絕一切禮金。
邀請的人雖不多,但意義重大,蔣小公主回家的消息早已傳遍J城名門世家。
蔣家裡裡外外也開始了一番佈置。
凌晨上門就一眼看到,大家忙碌的身影,和華苒苒的無所事事,形成鮮明對比。
“你才無所事事呢。光試禮服,就有20套,我想想都累。你來的正好,我們先去跟曾爺爺和爺爺打聲招呼,然後你跟我一起選禮服去。”
“嘖嘖嘖,你這話被別人聽了,還以爲你炫耀呢。”
“你都不知道,昨天他們討論的N多事,聽得我頭都大了,腦殼兒疼,衣服這事沒辦法,只能自己來。”
“你就心疼心疼你家的男士們吧,天上掉珍珠,可不得好好操辦。”
兩人有說有笑地進了客廳,恰好蔣翀陪着蔣老爺子下樓,準備親自擬寫賓客邀請函。
“曾爺爺,爺爺,真巧。剛準備去找你們呢,這是凌晨,就是淩氏集團的千金,我最好的閨蜜,沒有之一的哦!”
華苒苒看到蔣老爺子和蔣翀,就興奮地向他們介紹凌晨。
凌晨原本東張西地打量着這座培養了幾代軍政大腕的老宅,突然被介紹,也趕緊規規矩矩站好,得體的儀態和笑容,一絲不苟。
然而蔣老爺子和蔣翀的臉色卻是華苒苒出乎意料的。
尤其蔣老爺子見到凌晨正面的一剎那,原本走到最後一級臺階都差點踩空,還好蔣翀一直在旁扶着。
華苒苒和凌晨對看了一眼,完全不知所措。
凌晨更是有點莫名其妙,難道這麼不受歡迎?
但還是維持着儘管有點僵了笑容,小心翼翼地問好。
“蔣老司令、蔣爺爺,你們好!”
華苒苒則冒出了好幾個念頭,是因爲她私自帶朋友前來不應該?還是介紹的哪裡不對?
甚至有個荒謬的念頭,該不會她媽咪把她也搞錯了?凌晨纔是蔣家的後代?但時間也對不上啊……就在華苒苒腦袋嗡嗡嗡不停的時候,蔣老爺子終於發聲了。
只聽到略有顫抖和沙啞,嚴厲又帶點試探的語氣。
“淩氏?你爺爺可是凌霄……凌北奕?”
凌晨和華苒苒再對看了一眼,還是摸不着頭腦,但對着蔣老爺子肯定地點了點頭。
蔣老爺子得到了期望的答案,內心更是翻涌不定,拄着柺杖的手都在顫抖。
蔣翀見狀趕緊扶着蔣老爺子坐下,不斷順着背。儘管自己內心也激動不已,但還是強裝鎮定地安撫道。
“爸,別激動。這都是緣分,緣分……”
華苒苒剛剛已經悄悄發了信息給蔣承禮了,她覺得要哭了,完全搞不清楚狀況,蔣老爺子很不對勁。
蔣老爺子稍微氣順了些,再看向凌晨,這次比剛剛慈祥多了,還有一種欣慰的感覺。
“苒苒說,你叫凌晨?你可知你奶奶名字?她可好?”
凌晨和華苒苒都有點意外,蔣老爺子竟然問起凌奶奶?一出狗血大戲在倆姐妹腦海裡不約而同地成型。
但凌晨還是頂着那副端莊淡定的儀態。
“謝謝蔣老爺子關心!可惜我無緣見過奶奶,據說她在我爹地婚後不久便因病去世了。奶奶芳名凌遙,這還是我去祭拜的時候看到,才知道原來我爺爺奶奶同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平常聽爺爺唸叨都是‘遙遙’,雖然未曾見過奶奶,但一點不妨礙我被投喂……”
華苒苒看着蔣老爺子的臉色變了又變,心裡嘀咕。
這凌凌什麼時候對一故去的先人這麼瞭解了,悄悄用挽着的手在凌晨手臂上掐了一把。凌晨的話才停住。
凌晨也不知怎麼,明明她對自己奶奶除了從凌爺爺嘴裡瞭解的“遙遙”之外,並無多少,但這會兒倒像水龍頭一樣,要不是華苒苒一掐,她還打算順便說一下,她媽咪也不在了,但也還是沒逃過被她爹時不時喂頓狗糧,她還發現凌家這陽盛陰衰的境況和蔣家還有幾分相似呢。
蔣老爺子的臉色確實不好看,憤怒,悲傷,悔恨,無措似乎都有,但就像突然成了空洞一般,華苒苒雖然不明所以,但就是覺得很心疼。
蔣翀在旁順着蔣老爺子的背,臉色也沒好看到哪去。但好歹先緩了過來,目光卻依舊悲傷。
“這麼說,你奶奶,已經故去將近20年了?”
凌晨擔心自己又不知會說錯什麼,這次索性啥都不說了,就點了點頭。
蔣翀緩了緩,似乎按了按眼角的一絲淚痕,嘆了口氣,屈身半蹲在蔣老爺子膝前。
“爸,都過去了……是緣分也好,血親也罷,上天讓苒苒和凌晨成了至交,冥冥中,還是把蔣家人帶回了蔣家不是?我們,要不,去看看遙遙?”
遙遙?
華苒苒和凌晨同時震驚地看向對方。這又是哪一齣?
久久未做聲的蔣老爺子,似乎緩了好一陣,才把目光聚焦到蔣翀身上。
張了張嘴,沒發出來聲音,再張了張嘴,這次眼淚倒禁不住先流了下來。
“凌遙……凌遙……翀啊,你說,遙遙是不是到死都還怨恨着我?”
蔣翀着實回答不了這問題。
蔣翀這個妹妹性格烈如火,當年蔣老爺子發現她和凌霄談戀愛時就十分反對。
蔣老爺子開始並未阻攔,雖然對方出身于山村裡的小門戶,但蔣老爺子身邊也很多出身不好但自身上進的勵志人物,所以出身的情況並不是蔣老爺子關注的重點。
蔣老爺子更擔心對方對自己寶貝女兒的心志和感情不純,所以纔派人暗中調查了一番。凌家背景都很純粹,世代爲農,農村耕地被徵用後,獲得了鉅額補償,成了舊改的包租公、包租婆。然而在土地徵用前,凌家貧苦,雖只有凌霄一子,卻也很是艱辛。
凌霄5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險些送命,凌家兩老聽信村裡封建迷信算命的戲言,稱他們收養一個童養媳,年齡與凌霄相仿,不僅有利於凌霄身體恢復,還能讓凌家時來運轉。
於是凌霄父母在算命的指引下,收養了一個隔壁村的5歲女娃娃,也就是後來蔣老爺子調查時發現已經登記在案的凌霄的妻子。
雖然凌霄再三表示,登記只是他出來讀書答應家裡的條件,兩人並無婚姻之實,而且三觀不合,也並無感情。
但怎麼說也是原配。想到自己的寶貝女兒,最後還可能會被人詬病插足他人婚姻,蔣老爺子就絕對不能接受。凌家的種種,在蔣老爺子看來也與自家無法匹配,既然日後註定不能接受,還不如趁早掐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