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純的效忠跟背叛,從來都是不可能存在的東西,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要做的事情,每個人也都有每個人的選擇,誰都不能過多的干涉。
羅納德知道這個道理,甚至他曾經也想站在羅七的角度去想一想,多年的爾虞我詐,多年的血腥的殺戮,能養出他這樣的性子,在很多人看來,也都是一件十分詭異的事情,但也因此,他才能跟喬白做成朋友,因爲他們都知道,不管世道如何混亂,不管日子如何的艱難,他們都在守着內心深處最重要的那一點點屬於人的良知、美好、誠信。
凡事有可爲,但凡事卻也有不可爲的地方。
生活如何,不是我們能選擇的,我們能選擇的就只有如何生活下去。
一連五天,羅納德都在昏昏沉沉中度過,而羅七也就守了他五天,給人擦身子,喂人喝水,給人換點滴,不眠不休的照顧着他,就算是鐵打的心都會有所軟化,更何況,羅納德一直都拿羅七當自己的兄弟呢?
他可以面不改色的看着子彈貫穿敵人的頭顱,也可以親手將素不相識的女人推到別人的牀上,更可以踩着殘肢斷臂一步步的走到屬於自己的王座上,但唯獨對自己人,他會心軟,他會很容易就被感動,他會由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變成一個什麼決策都下不了的繡花枕頭。
有些事情既然無法解決那就可以逃避,但若是逃避不了呢?不知道如何應對呢?
羅納德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了。
羅七趴在牀邊睡着了,略微有些長的髮絲遮住了人的臉,散着光澤的黑髮看起來很柔軟,也很漂亮,羅納德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溫熱的指尖卻是不小心觸碰到了人的臉頰。
羅七立刻驚醒了過來,握住了他的手指,同時起身,另一隻手掌探向了他的額頭,然後又收了回來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他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臉頰上的慶幸十分明顯。
“還好已經沒事了,我這裡的東西不算太多,又沒有辦法帶你去醫院,嚇死我了,真怕你熬不過來。”
“我死了,難道你不是會更輕鬆嗎?”羅納德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擰起了眉頭,很不喜歡自己這種虛弱的模樣。
“我對你那個位置沒興趣。”羅七搖搖頭,神色略微有些黯淡了下來,“你那些兄弟也已經都醒過來了,要不要通個電話?”
“他們都沒事了?”羅納德雙眸一亮。
羅七點點頭,然後從牀頭拿起了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遞到了他面前,“我去給你煮粥,你剛剛醒過來,還不能吃別的東西。”
羅納德捏着手機,神色有些激動,根本就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麼。
羅七見狀有些落寞的走出了房間,並且還替人將房門給關上了,他靠在了門板上,聽着裡面傳出來的欣喜的聲音,忍不住苦笑一聲。
羅七……你究竟……在幹什麼啊?
或許連他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落到這種境地……不,或許早就已經想到了,但當時還不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的少年依然選擇了將那個人救下,從此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一條早就已經註定了今天這種局面的路。
羅納德跟人聯繫上了,不禁覺得有些欣喜,同時也知道了這些日子全靠着羅七的接濟,不然的話,他們就算是逃出來了也完全活不到現在。
羅納德對羅七還是有些感激的,只是想不到現在要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對方罷了。
掛掉了電話,羅納德就撐着身體下了牀,傷口已經沒有那麼疼了,但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先要將自己的身體養好,只有這樣,才能活着回去,才能不會讓喬白太過爲難跟艱難。
羅納德緩步走出了房間。
兩室一廳的公寓,不算是太大,但佈置的卻很溫馨,開放式的廚房可以讓人清晰的看到裡面的情形。
羅七繫着圍裙,正在切着什麼東西,微長的髮絲遮住了人的臉,看的不怎麼真切。
羅納德眉頭微微蹙起,邁步朝着他走了過去,雖然已經放輕了腳步,但羅七卻還是發現了。
他立刻將手中的刀一扔,快步走了出來,“你怎麼下牀了?傷口再崩裂了怎麼辦?病人就要有病人的覺悟,好好躺着不行嗎?飯馬上就好了,熬的是蔬菜粥,會很好喝的。”
羅七扶住了人的手臂,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我扶你回去?”
“不要。”羅納德搖搖頭,“我不想躺着了,我自己能走。”他心裡有些不舒服,以前又不是沒有受過傷,可哪次像是這樣被人小心翼翼的對待過?
“先生,不要任性好嗎?”羅七苦笑。
羅納德嘴角一抽,“羅七,我三十多了。”所以這個詞根本就不適合他。
“您也知道自己三十多了嗎?都快四十的人了,能不能對自己好點?這次的事情是可以安排別人過來的吧?除了金澤之外,先生手底下能用的人也很多,爲什麼還要自己以身犯險呢?您有沒有想過萬一自己出了什麼事情……”
剩下的話羅七說不出來了,不過他的眼眶紅紅的,由此看來,他還是很擔心的。
“所以……爲什麼呢,羅七……”羅納德停下了步子,“爲什麼要做那種事情?他們都說你死了,但我卻不相信你就這樣死了,喬也同樣不相信。”
“他也說過,你會看着我,會陪着我,因爲羅七不會是那種忘恩負義的小人,也不會是被利益衝昏頭腦的畜生。”
羅納德的神色有些嚴肅,“爲什麼?能給我一個理由嗎?咱們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吧,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一路走來,二十多年的交情,你說捨棄就捨棄了嗎?”
“你不懂的。”羅七搖頭。
又是這句話!
羅納德咬着牙,雙眸之中一片陰鷙,“所以呢?你想用這四個字就打發了我?”
他湊近了人幾分,惡狠狠的道,“那倒不如我就在這兒了結了你,也省的日後再堤防什麼!”
“先生……”羅七單手扣住了人的腰,然後打橫將人抱起,“你現在不易動怒,我好歹也是一個醫生,你能尊重一下我嗎?”
“你就是一個叛徒!”羅納德氣息不穩。
“比起這個,難道您就不擔心喬先生嗎?”
羅七將人放在了沙發上,打開抽屜拿出了最近的一份報紙,“那邊已經亂套了。”
“我知道。”
羅納德從他手中拿過了報紙,“他說,要殺了那個女人。”
“女人?”羅七微微一愣,然後恍然,“先生也下定決心了?”
“你不會覺得我還在留戀她吧?那個差點就殺死我的人?”羅納德沒好氣的說道,翻看着報紙,上面報道的事情讓他也忍不住蹙起了眉頭,“果然是一個瘋子!”
“誰知道呢,我曾經說過讓人死,但先生卻說暫時不用。”羅七聳聳肩,“喬先生比我有魄力多了。”
“因爲你是我的屬下,而我管不了他,更何況就算是我不同意,他也依然會下手,那個人好像參與瞭然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喬那個人十分護短,更何況你們動的還是他最珍貴的寶貝,比他性命還要重要的東西,他不變成一個瘋子纔怪。”
“可是……這事情也鬧的太大了吧?”羅七看着上面寫的東西,“死傷幾乎有五百人人,他殺的究竟都是些什麼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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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叢林之中,應該誰都沒有想到居然會藏了這麼多人,三方面的人馬,要說損傷最好的大概也就是喬白了,畢竟當打紅了眼睛的時候,誰能認得清哪個是自己的盟友,哪個又是自己的敵人呢?
更何況匪跟匪,匪跟兵之間,又有什麼共同的地方?
喬白叼着菸頭坐在了一塊石頭上,涼風迎面吹來,烏壓壓的天空像是要塌下來一般。
“你的主子是誰?”
喬白看着被綁住了手腳倒在地上的女人,咬着菸蒂問了一句。
女人咬着牙不吭聲,就算是傷痕累累,就算是傷口還在流着血,她依然倔強的一聲不吭。
“這可有些麻煩了,我最討厭硬骨頭什麼的了。”喬白擡手摳了摳臉頰,將菸蒂扔在地上用腳尖碾滅,“隨便找一個山洞,要隱蔽點的,咱們先休息。”
“先生,咱們不回去嗎?”
“帶着人,不太好走。”喬白道,“唐北那邊來了消息咱們再回去,這樣纔不會有人找麻煩。”
手下立刻有人應了一聲,不到二十分鐘的功夫就已經找到了一個很好的藏身的地方。
“來三個人,給你們發福利了。”
喬白對地方也很滿意,他站在了洞口,然後勾了勾手指,“隨便搞,別弄死了,她要是死了,老子就把你們弄死,能明白嗎?”
“是,請先生放心!”
三個人虎軀一震,心中的熱情雖然滅了大半兒,但裡面躺着的畢竟是一個極品的尤物。
喬白擺了擺手,然後便一個人走遠了。
在隊伍裡的樂睿見狀也跟了上來,“我終於知道他們爲什麼不太願意與你爲敵了。”
“爲什麼?”喬白偏頭問道,俊美的臉上帶着點點的血跡,猶若修羅。
“因爲……你根本就不像是一個人。”樂睿雙眸微微眯起,聲音中也帶着一抹恐懼的顫抖。
喬白輕笑出聲,“岳父大人,其實每個殺人的人,都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