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由熱轉冷,但街上的人卻依然很多,好像一年四季都不覺得有人少的時候。
席昭然坐在了咖啡廳靠窗的位置,將外面的景色盡收眼底,包括緩步走進來的那個人。
“喬白知道你是來見我嗎?”樂睿將公文包放在了旁邊的位置上,他摘下了墨鏡,原本屬於孫輝的臉已經消失了,樂睿原本的模樣要清秀很多,而且他還是娃娃臉,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但眼角的皺紋終究還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看着你這張臉,我有些不習慣。”席昭然託着下巴,她攪拌着杯子裡的咖啡,“我應該叫你樂先生嗎?”
“只是一個代號而已,你隨意。”樂睿笑道,溫文爾雅,誰都不會想到他就是那個將孫家搞的一團糟的人。
“你這個人挺奇怪的,我覺得你至少會恨我。”席昭然放下了湯匙,看着杯子裡的咖啡低聲說道,“但我卻從你的眼睛裡看不到任何這方面的情緒。”
樂睿本來是想毀了孫家的,但卻因爲她而落空了,雖然說孫家大不如前,但畢竟有孫欣在,有唐北在,離倒閉或者被人整垮還差很多很多。
“你母親生前一直都在念叨着你。”樂睿換了一個話題,“我也不期望你能喊我一聲父親,也不期望你能認我或者對我親近,但是你母親……她是真的惦記着你。我早就找到你了,但卻沒有告訴她,所以直到她死,也一直都對你十分愧疚。”
“可是我對她沒有任何的印象。”席昭然搖搖頭,“她的墓地在哪兒?”
樂睿將地址告訴了她,“如果有時間,就跟喬白一起過去吧,畢竟她是給了你生命的人。”
“你找我來,就是爲了說這些嗎?”席昭然問道。
樂睿笑了笑,然後從公文包取出了一個文件夾,“你好好考慮下,我等着你的答覆。”
席昭然狐疑的將文件夾打開,然後又啪的一聲合上,臉色陰晴不定。
樂睿站在外面,側頭看着裡面的人,他笑了笑,意味深長。
席昭然帶着文件去了公司,將東西記下,然後放進粉碎機裡毀屍滅跡,她一個人一直待到了晚上這纔回家,本來不打算跟喬白說的,但卻還是被人瞧出了一些端倪。
“樂睿今天找我了,他給了我一個東西。”
席昭然坐在沙發上,有些心虛不寧。
喬白也沒有說話催促,而是安靜的等着她說下面的事情。
“是股份轉讓協議,樂睿的公司,你說他的目的是什麼?”席昭然咬着手指,百思不得其解,她可不相信樂睿是爲了什麼所謂的血緣關係,他們彼此都明白,這四個字對他們而言就是一個笑話。
“你的決定呢?”喬白問道。
“我不想要,天上掉餡餅,肯定沒什麼好事兒。”席昭然很冷靜,雖然下了決定是一回事兒,但她卻在想樂睿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麼。
“那就不要了,如果他玩兒什麼貓膩,老公替你將他的東西都奪過來好了。”喬白伸手蹭了蹭人的臉頰,唔——滑滑的,嫩嫩的,真舒服。
喬白摸着摸着就上癮了,索性將人摟在了懷裡,細碎的吻便落在了她的脣上。
席昭然正在想事情,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等她回過神的時候,衣服都已經被解開一半兒了。
“喬白!”
這人還真是……時時刻刻都不能放鬆啊。
“我覺得好像好久都沒有了。”喬白將人壓在了身下,“放鬆一下,或許念頭就會通達了,這樣能想清楚更多的事情。”
“真的?”話一出口,席昭然差點咬住自己的舌頭,信他纔有鬼了,不過如今已經是這種情況了,再反抗好像也就不可能了。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當你不能反抗的時候,那就躺下好好的享受吧。
席昭然身體力行的執行了這句話,並且爲了自己更加的享受,還撩撥了喬白好多次,當然最後的後果就是她覺得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樂睿的目的席昭然始終都想不通,所以她選擇了不去想,第二天她就直接給了樂睿回信,說她拒絕接受那些東西,從樂睿的語氣中聽不出什麼,不過席昭然卻總覺得不舒服,就像是自己被毒蛇盯上的那種不舒服。
沒有人願意自己時時刻刻都處在別人的捕獵範圍之中。
席昭然習慣了主導,習慣了在法庭之上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自己想象的那般發展,所以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在她的身上快速的放大,讓她整個人都有些焦躁不安了起來。
當然最先發現這種情況的肯定是喬白,朝夕共處的人,再加上他細緻的觀察,喬白覺得他或許比席昭然都要更瞭解她自己。
老公的作用是什麼?
喬白一直都覺得自己的存在就是要讓席昭然過的安心跟舒心,自己的媳婦兒被人惦記着,始終都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所以樂睿就進入了喬白的視線之中——正式的進入了他的黑名單裡面。
暗處數不清的人在操勞着,他們就像是蜜蜂一樣,不知疲憊的工作着,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一條條的消息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只不過就是短短三天的時間,樂睿的一切就已經擺放在了喬白的面前。
從他出生開始,到他跟孫輝現在,然後兩個人離開孫家,當年那一場綁架事件的真相,孫輝的身死,樂睿藉着孫輝的名義所做的一切的事情。
樂睿就像是暗處的行者一般,他一直都在行走着,慢慢的將自己的勢力組建起來,他做着傀儡師,不管是公司也好,還是那些聽他命令的人也好,全部都被他用線操縱着,執行着他一條又一條的命令。
一棟大廈的頂樓,風吹過,帶着些許的涼意。
“你來啦。”
穿着黑色長風衣的男人轉過了身,他看着喬白,神色中沒有絲毫的意外。
“因爲你的原因,然很不安。”喬白看着面前的人,狹長的雙眸中冷光涌動,“所以這一切也都在你的計劃之內嗎?”
“喬。當我聽到昭然的丈夫居然是你的時候,的確有些吃驚,但後來也就接受了。雖然說強大跟危險是成正比的,但是那個孩子的經歷也本就不普通,所以有你在我會更安心。”樂睿笑道,神色柔和,他帶着一副黑框眼鏡,本就有些秀氣的容顏這樣一裝扮顯得更加的儒雅了幾分,就像是大學的年輕教授,優雅知性,一舉一動間都能讓人賞心悅目。
喬白知道,越是這樣的人,才越是危險。
“孫豐臣錯了。”樂睿擡起了頭,風衣的衣襬被風吹起,“昭然……是輝的孩子。”
喬白的瞳孔微微一縮。
“那個女人只不過就是一個母體而已。”樂睿擡起手放在了上方,陽光透過他的手掌灑在了他身上,讓那隻手看起來有些透明,“喬,我對那個孩子,是真的挺在乎的,等我死了,會有我的律師過去找昭然,我手下的那幫人都是不安分,如何將他們壓下去,就看你的手段,同時也拜託你幫幫昭然,我對不起那孩子,讓她受了太多的苦,李青那個人,我會讓人解決掉的,你別告訴她。”
樂睿絮絮叨叨的說着話,“還有,今天的一切都別告訴她。”
“你覺得可能嗎?”喬白冷聲打斷了他的話。
“沒什麼不可能的,這些糟心事兒,她還是不知道的好,所以孫豐臣其實也沒有虧,昭然是輝唯一的女兒。她的眼神跟輝很像,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樂睿低咳了幾聲,瘦削的身體被風吹着,像是隨時都會飛走一般,但他的笑容卻是那麼的溫暖,就像是即將見到自己在乎的人一般。
“那個人啊……遇到他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喬,讓昭然接手吧,即便她選擇了拒絕,那些人也不會放過她的,用這種方式來讓她記住我是不是挺無恥的?”樂睿呵呵一笑,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錦盒,“我覺得你應該需要這個東西。”
“什麼?”
喬白瞳孔微微一縮,他覺得自己好像猜出了什麼。
“解毒劑。”樂睿將東西扔給了他,“你可以找人去化驗,這也算是我做的最後一件好事了,喬,以後昭然就拜託你了,那個丫頭……其實性子跟輝也挺像的,當年爲了追到他,我可以費盡了心思,只是可惜……”
樂睿垂下了眸子,他的聲音帶着痛苦的喑啞,“我走了,祝福你們。”
“我會告訴然的。”喬白道。
樂睿微微一愣,然後臉上又重新浮現出了笑容,“你就那麼相信我?”
“我更相信自己調查出來的東西。”
“你就不怕那是我給你下的套?”樂睿繼續笑着。
喬白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
“我再也不會回來了,一切就都拜託你了。”樂睿與他擦肩而過。
喬白獨自一個人站了很久,然後方纔轉身離開,他決定,將今天的事情永遠的藏在心裡,正如樂睿說的那樣,說與不說,根本就沒有多大的區別。
喬白不知道樂睿去了哪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着,他整個人就像是在人間蒸發了一樣,不管是誰都找不到了對方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