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等待

淚乾了,維持着同一個姿勢,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就這麼不思不想,不吃不喝,就這麼坐着。

“安心!安心!”耳邊,恍惚傳來了十三爺焦急的叫喊,我努力地集中了焦距,這才發現十三爺不知什麼時候蹲在我面前,黑暗中,他的臉上寫滿了擔心和緊張,我驚訝地問:“十三爺,你幾時來的?”我向帳口望去,“這時你來,會不會、、、、、、?”

見我終於醒了過來看向他,十三爺稍鬆了口氣道:“你這是怎麼了?我叫了你老半天,你都聽不到似的,嚇死我了。”

我搖搖頭說道:“我沒事,只是出神了,十三爺,你怎麼來了?要讓人看到了可就、、、、、、、、”十三爺握住了我的手,搖搖頭說:“沒事,高啓幫我在門外看着。而且,皇上也沒說怎麼處置你,也沒說讓人看着你。現在,四哥和八哥都猜不透皇阿瑪的想法。不過你別擔心,我們一定盡力護着你。”

我感激地看着他,這個男子,總能讓我感動,反握住他的手,我輕聲說:“十三爺,你回去吧,我沒事。”

十三爺不動,擡手撫上了我的臉:“安心,你好好呆着,別胡思亂想,事情、、、、、、、也不至於到那一步。”

我輕笑不語,事情到底會走向哪一個方向,我們誰也無法知道,能做的事只有等了。

十三爺輕輕一嘆,瞅着我說:“安心,你別怪四哥。”我一怔,嘴角輕扯擡眸看他道:“爲什麼這麼說?我能怪他什麼?”十三爺彷彿要把我看穿似的盯着我:“你在怨四哥在大帳裡沒有爲你說上一句話,任你一人在那撐着。”

我的眼神一閃,垂下眼瞼:“我沒在怨他,真的?再說,不是有你嗎?你站出來了。十三爺,謝謝你。”最後那句話,我擡起頭來看着十三爺認真的說。

“安心!”十三爺不悅的的聲音響起,不高興我的隱瞞。

唉!我重重的嘆了一聲,認真地對十三爺說:“十三爺,是真的,現在,我沒有怨。”我微頓一下,繼續說:“只是當時有那麼一刻怨來着。說完全不怨那是騙人的,只是現在想想,四爺沒說話是對的,他不讓你說也是對的。在那個時候,如果說你們都爲我說了話,只怕現在我就不能好好的坐在這了。十三爺,在進帳前你們都知道了我會做什麼,如果說那時你們冒然的替我求情,這會子我也許已是具屍體了。我一個小小的宮女,若是惹得阿哥們都爲我求情,只怕纔會真正的惹怒皇上吧。而你們什麼也不說,那皇上說不定還會給我一條生路,就算萬一皇上真把我給了伊春,過後你們也會想法子讓伊春放了我,而伊春是個爽直明理的王子,要皇上真的把我給了他,我不願意,你們再幫着說說話,也許伊春會去求皇上收回成命,事情一定會有轉機的,不是嗎?”

十三爺一直靜靜的聽我說話,我說完後,他默默地盯住我半晌,最後嘆息一聲:“安心,你真是個聰慧的女子,我過來之前曾去質問四哥,爲什麼不讓我向皇阿瑪求情,四哥沉默半晌沒說話,當我要過來時,四哥對我說,說你會知道他爲什麼不說話,我原還認爲他只是太自信,而今我才明白,安心,四哥懂你,而你,也明白四哥。”

是嗎?他說我會懂?對我,他真的如此自信?我的心裡有着淡淡的悵然。

“安心。”十三爺喚了我一聲,我疑惑地看向他:“什麼?”十三爺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你既知道四哥會怎麼做,爲什麼還要抗旨?”

爲什麼?萬一皇上不收回成命呢?我聞言輕笑:“萬一呢?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人生處處有意外,自信往往是失信,我怎能拿自己的將來來試驗那萬分之一?不如直接拒絕,讓事情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這樣我才放心。”

“可是你現在的樣子,又怎能說放心?皇上雖說沒立即處置你,可誰知道皇上會下怎樣的旨意?”

“隨他了,只要不用嫁給我不愛的人,其他的,我不在乎。”

“安心,你後悔嗎?”十三爺輕聲問。

我燦然一笑:“不,我不後悔,後悔是浪費時間的行爲。”

思忖半晌,十三爺嘆了一口氣,伸手握住了我的,聲音裡有絲痛苦:“安心,如果說我們早幾年相遇,我不生在帝王家,我,會是你要的那個人麼?”

他靜靜地看着我,眼神中有絲期待,我微微一怔,一直以來都知道十三爺對我有情的,只不過我們都有默契地視而不見,因爲他對四爺的情,因爲他看出了我對四爺的情,所以一直以來他都讓自己以朋友之心對我,壓抑着自己的情感,只有在我不注意時,他纔會對我投來一個愛戀的眼神,他無法對我說愛,卻用他的行動表示,大帳裡的那一跪,道出了他內心深處對我最濃烈的情感。

緩緩地,我笑若春花:“會的。”十三爺的手一抖,眸眼含笑,溫柔如織:“安心!”只是一個如果,他就如此滿足,這樣一個男人,怎能讓我不心痛。只是這一生,我都要負他了吧?我無法迴應他的這份情,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殘忍,他愛我,我知道,他爲了什麼放棄我,我也知道,可我卻佯裝不知的與他做朋友,自私的享受着他對我的寵愛,卻對他流露的情意視而不見,我是這麼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不值得他這樣的愛我。

輕輕的,我抽出了我的手,輕聲說:“十三爺,你回去吧。”十三爺不動,緊緊地反握着我的手,我嘆了口氣:“我沒事,真的,你回去吧。”

十三爺滿溢溫暖的黑眸注視着我,慢慢地,把我的手放到了脣邊,他的脣溫溫熱熱的,漸漸地滲進了我的心底。我沒動,這是個告別之吻吧?半晌,十三爺啞聲說:“我走了,你放寬心,四哥會想辦法的。”

我的心口一痛,不由屏住了呼吸:“他,還好嗎?”十三爺看了我一眼,垂眸說:“四哥急壞了,又不能明着來,他、、、、、、、臉色越發不好了。”

帳外,傳來了十三爺隨侍太監高啓的咳嗽聲,十三爺向外望了一眼,低聲說道:“安心,我得走了。”我點點頭:“去吧。”十三爺站起身,凝住我半晌,轉身離去。

第二天,依然沒有什麼旨意下來,我沒走出帳篷一步,三餐是一個小太監送來的,放下就走,就怕我與他多說一句話。我的心情從開始的驚恐變得煩燥不安起來,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樣半死不活的磨着。

天色暗了下來,明天就要撥營了,帳外的太監宮女們忙碌的來去,人聲吵雜。我坐在帳裡,也沒胃口吃東西,抱膝坐着,越想越委屈,爲什麼我要在這裡受這份罪?我招誰惹誰了?爲什麼要我碰上穿越時空這種天方奇譚的事?然後進入這種危險的境界?漫天神佛在上,雖然我從不信神拜鬼,但也從不詆神滅道,爲什麼是我?我到這大清朝來是爲了什麼?就爲了被康熙賜死嗎?

心情越來越沮喪,天黑盡了,我也不點燈,就這麼呆坐,外面的篝火已經亮起來了,今天是康熙在這的最後一晚,照例,是有個告別宴的。聽着外邊的嬉笑聲,我越發想哭,把頭埋伏在膝蓋上,我強逼自己嚥下了淚水。

門簾掀起,有人進來了,我慢慢地擡起頭來,望了過去,黑暗中,一個人緩緩地走過來,是他!空氣中飄逸着他常用的薰香,我心中一跳,卻靜靜地坐着不動。他走到燭臺前,點亮了燭火,突來的亮光讓我在黑暗中久呆的眼睛刺痛了起來,我閉上眼,等適應了光線這才睜開。

四爺站在我面前,才一個晚上,他越發清減了,臉色蒼白,那雙黑若星子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眼神無奈而痛苦。我靜靜地和他對望着,心中突然好笑,這時候,我在堅持什麼?

我默默地張開我的雙臂,看着他,發出邀請,四爺默立了一會,慢慢地走過來,矮身坐下,舒臂輕攬抱住了我,我挪身在他的懷裡尋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嘆了一口氣,擁緊了他。

兩人緊緊的抱在一起,沒有說話,漸漸地,我的淚水流了下來,越來越多,我抓住他的衣服,在他的懷裡痛哭失聲,一下一下的,我捶打着他的胸口:“都是你,都是你、、、、、”這一切的緣起,是那梅花林中遙遙一望啊!四爺輕輕的拍着我的背,沙啞地說:“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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