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心二

女人心 二

我瞧了言笑晏晏的三爺五爺一眼,緩步輕移,站到了十三身後,十四仰頭看着我笑開了,“五哥奉了旨,三日後就要出京辦差,因此咱們哥幾個開了這席,一來算是爲五哥餞行,二來,也是賞荷。”

我輕聲笑道:“我說呢,今日你們這些主子怎麼聚得那麼齊,倒讓我惴惴猜測,原來如此。”

說着,我的視線不自覺的轉向了五爺那桌,卻見九爺正爲了什麼話和五爺笑談,兀地,他的目光向我移來,我閃避不及,兩人彼此互望着,笑意卻逐漸斂退。

忽地,一道冰冷犀利地眸光灼地我身上,我猛地轉開視線,眼角的餘光睥見四爺陰沉地臉,低垂着眼瞼,悠悠地抿着酒,我心下怔忡,難道,剛纔是我的錯覺麼?那道犀利的目光不是他?

“安心?安心?”

呃?我醒過神來,見八爺搖頭笑着,十三莞爾地道:“醒了?我還以爲你站着就睡着了呢。”

怎麼這時候走神?我的臉蹭地有些發燒,尷尬地笑道:“十三爺,什麼事?”

十三笑道:“你是不是喝酒了?一股子酒味。”

嗯?不會吧?我只喝了一小壇,酒味那麼大嗎?我擡起胳膊兩邊嗅了嗅,沒什麼呀?我睥向十三,否認:“十三爺,您說的是你身上的味罷?我沒喝。”若讓他知道喝了酒還在船上睡着,怕是耳朵都要長繭的。

“沒有?”十三睨視我,臉色略沉,拿支筷子指向水榭旁幾個忙着將舢船繫好的太監道:“那他們從舢上拿下的是什麼?”

我側目而視,臉真的燒起來了,一個小太監一手捧着我的披風,一手拎着空了的酒罈,正往這邊走來,我乾笑地垂眸道:“呵呵,十三爺,我只喝了一點,不多。”

“喲,安心,你的臉怎麼紅得像猴子屁股似的?”拿着魚杆走來的十爺看着我,詫異地笑道。

我正爲着說嘴打嘴而羞愧不及,被十爺這一鬨,羞而反怒,望向十爺道:“猴子屁股?這是什麼詞兒?十爺,哪有用猴子屁股形喻女孩子臉的?您不覺得用紅得像蘋果,紅得像花兒,都比紅得像猴子的屁股要來得高雅得多嗎?”

十爺傻愣着:“不就一句話,至於那麼較真嗎?反正都是紅。”

暈!我猛翻一個白眼,正想演說一通這其中的不同之處,撲哧!哧哧哧

??我怒目而視,見十四雙手擊打着大腿,笑得不可抑,十三顧着我的面子,只是低頭悶笑,十二優雅地搖着手中的摺扇,恰恰地擋住了嘴角,八爺舉手端茶,舉止優雅,可喝茶時卻傳來輕輕地嗆聲。

這邊的動靜已經引起了三爺那邊的注目,我捺下了辯論的心,狠狠地白了十爺一眼。十爺聳肩在桌前坐下,一副無知樣,更讓我心火霍霍。

“安心,這天雖熱,可夜裡在湖上也是水氣頗重,寒意甚濃,這一年來你小病不斷,熬的藥都能當飯吃了,自個兒還不知珍重,這身子骨要是壞了,苦的可是你自個兒。”十四面色不悅,輕聲地斥責我,不喜我如此輕乎。

我嘻嘻衝十四笑道:“十四爺,我也是留心了的,瞧,我不是帶了件披風了麼?”

十三搖頭嘆道:“一件披風能抵什麼事?還不如你安安分分的呆着纔好,不過話說回來,安心,原先我瞧你的身子骨不錯,怎麼這一年竟患上了心悸的毛病?雖是吃了藥,也不見得好,仍時不時的犯上一回,這樣反反覆覆的,鐵打的身子也熬壞了,不如我給你招一個好脈息的太醫,一次看好囉,省得三天兩頭的換方子。”

我淺淺笑道:“十三爺,不煩事了,如今這方子我用了,心口覺着不錯,就先吃着罷,若真沒效力,還換太醫也不遲,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治病,可是心急就能了的?慢慢來罷。”這病,還真是要慢慢來纔好呢。

咳!十二舉手握拳,在嘴邊輕咳一聲,眺我一眼,漫不經心地問道:“安心,聽老十四說,你要他幫着在內城找一座小院,是要買下的麼?”

什麼?我瞠目瞪向十四,不是交待了叫他私下裡去找的嗎?怎麼十二爺都知道了?十四看到我責怪的眼神,忙擺手道:“我不是有意的,實是前幾日我去內城時碰上了十二哥,他攔住問了幾句,我一時嘴快,不小心漏了。”

不小心?哼!

我緩步走到十四跟前,淺笑道:“十四爺,你的舌頭伸出來我瞧瞧。”

“幹什麼?”十四爺納悶,但還是在我目光的催促下乖乖地將舌頭吐出,我若有其事地打量了一會,重重地點頭,加重語氣,肯定地道:“我看清楚了,十四爺,你的舌頭是比女人的還長。”

哇哈哈——十爺呯呯地擊桌而笑,十三笑得拂落了酒杯,倒了一袖子的酒,連面上淡淡地八爺和十二爺都揚笑出聲。而十四爺滿臉通紅,笑又不是惱又不是地瞪着我,哭笑不得。

是我敏感嗎?在十二問起買房一事時,我身後熱熱地四道目光,像火。藉着幫十三重擺酒筷之際,我迅速地向後瞥去一眼,卻只看到九爺隱隱熾熱的眼神。

一旁的四爺,依舊老僧入定模樣。

果然是我多心了。

才鬆了一口氣,“喲,什麼事這麼樂呀?”旁桌的三爺側身笑問,我心底一驚,卻不及阻止,十爺已連比帶畫地學說開了,一時間笑聲不斷,就連四爺也是嘴角略扯,似有笑味兒,可惜沒盡然散發出來便收斂了。那目光如炬,倒是在我身上停留了好一會,讓我方寸緊促,就怕言行有差。

只是笑過之後,幾個人的眼光或明或暗的落在我身上,我心中有數,是爲了我的治產吧?

“喲,這大老遠的,就聽到你們爺兒的笑,有什麼事值得樂的,也說給咱們妯娌聽聽。”

一道嬌傲地女聲由水榭外傳來,一陣香風撲鼻,五六個宮女擁着八福晉和四福晉走了進來,頓時,席中除了三,五,四爺,其他人都站起來了,兩位福晉先給三位王爺請了安,隨後八爺他們也給四,八兩位福晉見了禮。當然,八爺見禮時,八福晉是躲到一邊去的。

席上噪亂一陣後,方安了下來,突地,四福晉眼角撇見了我,不由詫道:“這位是誰,我怎麼瞧着那麼眼熟啊?”

我心頭一跳,福身道:“回福晉,奴婢是御前掌膳,婉侍安心。曾與福晉在幾年前見過,故此,福晉瞧着眼熟。”

四福晉怔了一會,記憶慢慢地回籠,朦朧看着我的目光逐漸清明,輕聲道:“是了,是見過。”她擡頭,眼也不眨地細細打量我,“原來是你。”

“這些爺兒在這飲酒,你怎麼也在這?”八福晉在一旁不悅出聲,我一愣,正想回話,身前的十三站了起來,朗聲將我爲何在這的緣由說了一遍,八福晉狠瞧了我幾眼,才過了。

待了一會子,見席上的人歡笑暢飲,我呆在其中,反而格格不入,覷了個空隙,我福身告退,三爺準了,我趕緊溜了。

才走了沒多遠,聽到後邊一個清悅的叫聲傳來,:“安婉侍,請留步。”

心底嘆了一聲,我頓下腳步,平了平氣,方回臉望去,見身後一個瞧着臉熟的宮女快步趕來,到我身前欠身道:“安婉侍,您留步,我家主子叫你過去一趟。”

我沉默了一下才開口:“你家主子,是八福晉麼?”這個宮女,剛纔我在隨侍兩名福晉的宮女羣中見過,那時,她是站在八福晉身後的。

宮女頷首,“是,奴婢是八福晉的女侍萃心。安婉侍,請隨我來。”說着,萃心沉着臉,向旁讓開一步,不容拒絕地發出請邀請。

我心下有絲不安,這皇上想將我指給八爺的事,想來也是瞞不過八福晉的耳目,雖說這婚我拒了,可也難保不齊她會想歪,一個想要獨佔丈夫所有注意力的女人,往往草木皆兵。

在萃心的帶領下,我到了觀蓮所東面的綺軒候着,萃心將我領到這,自行回覆福晉去了,留着一個才留頭的小宮女看着我,那女孩兒膽子極小,整個人怯生生的,見我和她說話,臉色都變了,雙眼四下游移,就是不敢對着我,悶葫蘆似的,一問三不知,弄到最後,我也無趣的坐過一邊去,瞧着銀月輝茫下的花草發呆。

過了許久,才聽到軒外傳來宮鞋的咯達聲,我忙站起身來,走到門邊候着。一陣濃郁的香風撲鼻而來,我不由地屏住了呼吸,旋即,八福晉仰着頭,目不斜視地步進了屋子,我規矩地福下身子請安,八福晉卻望也不望我一眼,徑直走到內廳坐下。

我半屈着膝,僵在門邊一小會,不由有種豁出去了的感覺,乾脆自行起身,跟進了內廳,就在一旁站着。

萃心領着兩個小宮女,打了水,給八福晉淨了手,又重新補了脂粉,整了髮髻,瞧着福晉對妝容再無挑剔之後,方呈上了茶。

我站在一旁,倒像是看戲似的,見一羣人圍着福晉來回地忙碌,福晉穿着一身棗紅色的綾羅衣裳,覆以紫金色的背子,更顯得貴氣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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